《景寧公主的二三事》細雪難逢

25、尤家

　　梅長蘇精神不濟，蕭景琰也無意久留，招呼着在外院等候的列戰英出了蘇宅，一道上馬離去。他本是來送情報的，不料倒增廣了見聞：一船黑火藥流入京中，去向不明、太子的私炮坊、還有梅長蘇帶着那般狠絕神情說出的用人之道……每一樁每一件，都不是他一時消化得了的，便在馬上陷入了沉思。

　　坐騎跟隨他多年，早已心神相通，人馬合一；即使他凝神思考，信馬由繮，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緩緩前行，也出不了亂子。忽然傳來一陣人嚷馬嘶，生生打斷他的思路！蕭景琰一澟抬頭，只見前方行人匆忙走避，瞬間讓出好一截空檔；前頭十字路口處，一名少年動作不甚熟練地勉力收緊繮繩，控制正揚起兩前蹄的坐騎！

　　蕭景琰和列戰英對視一眼，趨馬上前，準備施以援手。

　　「郁兒！郁兒！」路邊一輛馬車旁，又是一陣小小的騷動，一位中年婦人驚叫着下了車，向驚馬撲去，被僕從們圍着不住勸阻……

　　蕭景琰無意中看過去，目光一閃，揮揮手，讓列戰英繼續去幫忙控馬，自己下了馬，慢慢走近那輛通身包着暗色錦緞，低調中隱隱透出氣派的馬車，向那兀自掙扎的婦人作了一揖：「丈母。」

　　那婦人抬眼看到他，急得衝上前一把攥緊他手腕；蕭景琰也沒有掙脫，只是扶穩她，「莫急，看。」

　　列戰英此時已甩出套索，套上馬脖；那匹馬看來也是馴養久了，原地轉了幾圈後，就恢復了常態。少年也在僕從攙扶下，下了馬。

　　見少年脫險，那婦人舒了一口氣，隨即鬆了手，退開兩步，淡淡道：「謝靖王殿下出手相救。」

　　旁人都感覺到的冷淡疏離，蕭景琰卻似渾然不覺，仍面帶笑意道：「丈母言重了。多年不見，丈母可還健朗？」

　　「承靖王殿下關懷，民婦感激不盡。只是剛回京城，諸事未定，改日再來敍舊不遲。」那婦人垂下雙目，不再看他，徑直招呼兒子上馬車。

　　那少年有些遲疑，仍是向靖王躬身見禮。

　　「是郁川吧？你長大了。」蕭景琰的聲音更多了幾分溫和。他其實不記得尤郁川當年的樣子了；他姐姐嫁進靖王府時，他只有七八歲。

　　尤郁川尚未及答話，他母親又從車窗中扔出話來打斷：「郁兒，靖王殿下向來急公好義，並非專為救你而來，你不要再多話，礙了殿下的大事。」

　　載着母子二人的馬車揚長而去。列戰英忿忿然，終是忍不住低聲咕噥：「這些年，殿下處境再難，送到尤家的東西也沒斷過一回！尤夫人回京不跟殿下打聲招呼也罷了，還公然這般對待殿下，也太……」看着蕭景琰嘴角牽出一抹淺淺苦笑，便沒有再往下說。

　　蕭景琰並沒有呵斥制止他，只道：「我做了自己應當做的，就罷了。」又望向路邊被驚馬和四散奔逃的途人撞翻了的水果攤，指了指正哭喪着臉收拾殘局的兩個小販，「這些算是我都買下了，你讓他們挑兩筐完好的，送到左中丞東方大人府上；餘下的送到靖王府，給兄弟們分了吧。」

　　列戰英先是一愣，繼而拍拍腦袋，自語道：「笨！尤夫人不就是御史台左中丞東方大人的姐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