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骄》岩生

58、五十八 事了

　　庄妃显然是没有任何准备，她身着常服，并未有任何打扮，站在乾清宫大殿之上。未有上妆的脸，却不显老态。

　　平乐却在她身上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庄妃面上带着略显妩媚的笑意，遥遥一行礼，显得那身段婀娜多姿极了。

　　就像那尚且二十来岁的女子一般。

　　燕成帝显然是许久未有见过庄妃了，瞧着她这般的模样倒是有些惊奇。庄妃往年可不是这般模样，这突然变成这般模样，显然是有着什么养颜秘方。

　　燕成帝有些心动，他虽身为男子，可有时瞧着日渐衰老的面容，还是忍不住暗叹。

　　最是时光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父皇，庄妃娘娘来了。”平乐瞧着燕成帝有些晃神，便出言提醒道。

　　燕成帝这才回过神来，连连道，“起身吧，起来说话。”

　　庄妃左扭右扭的站起身来，有些奇怪燕成帝的态度。宫中皆知燕成帝好美人，庄妃自问现在的自己，便是年轻之时也是比不得的，可燕成帝却还是这般态度，这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年轻之时的庄妃，固然样貌不错，却透着一股子青涩，不若现在，整个人恍若一颗丰满多汁的水蜜桃。

　　那种骨子里面透出来的媚意，现在却远远不如年轻的皮相吸引人。

　　“庄妃，十六年前的苏后早产一事，可有你的参与？”燕成帝不欲与庄妃磨舌，想着尽快解决了，也算是安抚了平乐，又可以得到庄妃年轻的秘密。

　　庄妃一愣，有些转不过弯来，不明白这么多年的事情怎么的又提了出来。但是转念一想，瞧着身旁的平乐公主，便是什么都明白了。

　　不愧是身子里流着苏家血脉的贱种，当真是有几分本事。

　　庄妃勾起一抹笑意，眼里却满是冰冷，嘴里娇声道，“陛下，这先后早产的事儿不是早就解决了吗？怎么突的又与妾有关了呢？”

　　燕成帝瞧着庄妃这般小儿女的娇俏模样，又想着这人与自个儿年纪也算是差不离了，心中蓦地一阵恶心。

　　“解决了，怕是那卫婕妤成了替死鬼了吧。这些年你颇为得意吧，这么多年朕竟然都没有查到真相，可见你心机之深沉，人手之深广。”燕成帝心中一恶心，面上便是一点情分也不打算留了，故而立刻便暴起斥责庄妃。

　　燕成帝这般不按常理出牌，庄妃着实有些手忙脚乱。

　　平乐站在一旁，觉着自个儿就像是看着一场笑话一般。当年苏后实则是未有真正查出早产的真相的，直到平乐查那场多年前的刺杀案时，这才拔出萝卜带出泥，一并查了出来。

　　平乐斜眼瞧着庄妃，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陛下，妾当真是冤枉啊，不知晓陛下这是哪儿得来的消息，竟是这般想妾。妾当真是，当真是……”说着说着，庄妃便跪了下去，眼圈有些红了，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平乐冷眼瞧着，觉着庄妃这模样当真有些像年轻时候的容妃。

　　事实上，庄妃这可不就是在模仿那容妃年轻之时那模样，可不料燕成帝丝毫不为所动。

　　“你是想让朕将你做的事儿一一道出吗？”燕成帝有些不虞了。“卫婕妤进宫，家中毫无势力，你便安插了人手在她宫中。那嬷嬷便是你的人吧，又在背后怂恿诸位嫔妃前往御膳房，为你真正的行事打掩护。”

　　庄妃面色有些不好了，那嬷嬷的确是庄妃安插的，然后一石二鸟，除了卫婕妤，又伤了苏后的身子。

　　“这不是你做的吗？挽清的身子为何越来越不好，想来你的香料起来大作用吧。”燕成帝说到这里，怒气再也按耐不住，这庄妃往日敢向苏后下手，难保不会有一日敢向他下手。

　　只要挡了她的路，想必她是谁也要除去的。

　　直到现在，庄妃才回过神来，知晓自个儿的事儿当真是暴露了。

　　可让燕成帝更在意的不是苏后的事情，而是那场刺杀案。

　　苏后的事儿还不足以让燕成帝这般暴怒，毕竟这些年他心中也知晓苏挽清的死怕是和后宫这些个女人分不开，他也不欲再深究了。

　　可先下看来，这庄妃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这容不得燕成帝不信，那些证据可都是铁板钉钉的，平乐既然是打定主意要将庄妃打落在地，那必定是不会再容忍她蹦跶的。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要命。

　　人证物证俱全，庄妃是再也狡辩不得了了。

　　燕成帝将证据一把丢在庄妃的面前，庄妃低头粗粗一瞧，便心下了然了。她微微偏头看向一旁的平乐，心中讥笑。

　　纵然是搬倒了她又能如何？苏挽清那个贱人已经死了，现在她生的小贱种也要去那鞑靼和亲了，听闻那鞑靼之人素来粗暴无礼且生性暴虐，希望日后地下相见了，这位高高在上的平乐公主喜欢这个由她亲手安排的结局。

　　“既然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庄妃突的莞尔一笑，那笑容有些邪魅，带着残忍和嗜血。

　　“没错，苏后的确是死在我手里的。可是这怪不着我啊，这任谁也不想头上压着别人吧，苏后不死，这后宫便永远安宁不了啊。陛下，妾做的这一切，可都是为了您啊。我是那么的喜欢您，您却喜欢苏后，她有什么好的呢，她浑身都不像个女子，她爱骑马射箭，我便让她一辈子上不了马，拉不开弓！”

　　说到这些话的时候，装若疯魔，平乐冷眼瞧着，没有说话。

　　但眼中却盈满了恨意，庄妃想死，她却不会让庄妃就这样死去的。

　　“糊涂，你因着嫉妒，便可以这般胡作非为吗？你犯下的事儿，真真儿是死上一百遍都不够！”燕成帝一拍桌子，怒吼道。他当真是想不到，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庄妃的嘴皮子却还利索得紧，一点不像有所反省的样子。

　　庄妃却好似一点也未有被吓到，一双美目中盈满了泪光，瑶瑶跪下道，“妾此生，唯独恋慕陛下一人，可陛下却只瞧得见苏后，真真儿是不甘心啊。妾当年偷偷指使人刺杀的，不是陛下，本来就是苏挽清啊！陛下......我那么爱你，又岂会害你。”最后一句，庄妃说得很是小声，可是平乐却一字不差的听见了。

　　燕成帝也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乾清宫中犹如死一般的寂静。

　　庄妃跪在地上，神态却并不恭敬，她身为陈家的女儿，原本就不该爱上燕成帝啊，他们......明明是仇人啊。

　　可是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端坐在龙椅之上的人，他年少之时，是那般的温和有礼，也是那般的吸引人心。

　　庄妃微微闭眼，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相遇。那时候她偷偷出门，打扮得很是低调，却被一个富商恶霸当街调戏，她的丫鬟上前阻止，反而被打倒在地。

　　那时候，是微服出访的燕成帝打退了那恶霸，救了她。

　　后来得知他已经大婚，她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进了宫。这里面不但有父亲兄长的意思，也有自己的意思。陈家的人都以为她入宫为妃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其实她自个儿心里是愿意的。

　　纵然为妾，她也要得到他。

　　哪怕对燕成帝而言，她只是一朵解语花。

　　“纵然我母后逝去了，你也不可能为后。百年之后，合葬一处的永远是我的母后，而不是你，庄妃，到死，你都是妾。”平乐冷冰冰的出言讽刺，她从未这般刻薄的说过一个人，今日也算破了例了。

　　庄妃闻言一瞬间抬起头，面容有些狰狞，她口中喃喃自语道，“他是爱我的，是爱我的......”

　　以爱为名，便可以肆意去伤害他人吗？

　　一场闹剧，他以为的刺杀结果只是女人的嫉妒心，燕成帝挥挥手，觉得可笑极了。

　　“带庄妃回去，回去后，寻个好时辰，赐鸠酒一杯。”留个全尸，权当还了这些年来的情谊了。

　　怎料平乐却出身道，“父皇，看在二皇兄的面子上，赐鸠酒不大妥当吧。”

　　“那你觉着如何才妥当呢。”燕成帝头隐隐作痛，已经不想再纠缠下去了，只想快快解决这件事。

　　平乐可不管燕成帝的语气有多恶劣，她自顾自的说道，“当年那位卫婕妤不也才贬至浣衣局吗？我瞧着庄妃娘娘既然不是蓄意想要刺杀父皇的，也就罪不至死了，不若贬进浣衣局去诚心悔过几年可好。”这一招简直恶毒，让庄妃从一个高高在上主子变成低贱至泥里的浣衣宫女，这其中的落差，不足外人道也。

　　庄妃猛然抬头看向平乐，平乐微微一笑，看在庄妃眼里竟是有些骇人。

　　庄妃，陈家，来日方长......

　　平乐并未有将刺青之事告知燕成帝，这个背后的秘密，她想自个儿亲自动手。

　　“准了，就这般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