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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金总长和张太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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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主仆两人匆忙用过早饭,悉悉索索的赶在晌午前总算出了门,从外面叫了一辆汽车直奔总长公馆,徐太太嫌弃家里的那台汽车太过老旧,不够体面。
这位新上任的的总长大人大名叫金豹,长得身高体壮,红脸大耳粗脖子,说起话来声宏如钟,骂起人来老子娘一起上,很有一把子绿林草莽的气魄。
当总长之前,这位金大人是东北地道的老地痞,谋生本事一样不会,打架骂人耍流氓倒是一把好手,正好赶上热河一代打仗的时候,阴差阳错替驻扎在此地的赵凌福挡了一枪,赵凌福当即收了金豹,给他做了一个连长。
没想到从此金豹一路扶摇直上,连连收服了附近好几个山头的一票流氓,又在热河打了两场胜仗,残兵败将加着一众土匪一整合,竟也达到了一个团的规模。
赵凌福万想不到这个草蜢一样的金豹不声不响就从个小连长东拼西凑的扩充成了一个团,隐隐就觉得受到了威胁。
他在此地驻扎了快一年,此时有兵有粮,正想趁着无战可打的时候休养生息,万不想再生枝节,这个金豹怎么想怎么是个棘手玩意儿,还是得赶快把他弄离了眼前。
于是苦思冥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就给北平去了电报,把这个金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乃是可用之才,在北平某个职位绰绰有余,于是消息传到北平,第二天当即发来了委任状,金豹便从营长一路飙到北平做了一个军需处总长。
赵凌福点兵点将看着金豹带着一群乌合之众浩浩荡荡地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
金豹也是志得意满,一到北平便在八角山上重金买了一座金公馆,领着乡巴佬一样的太太住进了富丽堂皇的小洋楼。
小洋楼是意大利风格,屋顶尖细,墙壁雪白,华丽而奢靡,很合金总长的心。
屋子有了,然而只有总长夫妇两人,少了烟火气,而且总长太太年逾30,疏于保养,长得黑胖,也不体面,转天金总长又从戏园子里,高高兴兴地挑着花魁名角纳了一房娇滴滴的姨太太。
徐太太本来是有些看不上这些发了战争财的臭丘八,徐家再破落,祖上也是名门望族,可是架不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世事艰难,不能不逼着人同流合污。
徐燕云如今十九岁,去年从中学毕业,不愿意再升学,已经在家赋闲一年了,徐老爷指望不上,不得不逼着徐太太动这一番脑筋。
何况这位金总长如今是北平城的新贵,他管着偌大一个军需处,权限大,油水又足,多少人上赶着巴结。
徐太太很费了一番功夫才曲曲折折的搭着做姑娘时一个姐妹,在牌桌上认识了金总长的二房夫人。
这位二房夫人娘家姓张,因为做小妾冠不得夫家的姓氏,叫不得金太太,然而现在的世界都讲求文明,总不能再实行旧时代那套姨娘的叫法,于是就直接喊成了张夫人,倒像跟谁都没想干似的,独门独户一个人,不过名头倒是挺好听。
张夫人出身不好,小时候家里穷的四面漏风,凉水填肚,差点饿死人。
实在没办法,张家爹娘只得把人贩子叫到了家,乃至人牙子到家了,这夫妇俩才一脸菜色地看看站在屋里泥地上的2个男孩子,又瞅瞅坑坑洼洼土炕上三个饿的瘦骨伶仃的丫头,手心手背都是肉,做人爹娘的,舍了哪个都疼的慌。
人伢子耐心不好,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路倒满地,卖儿卖女他见得多了,甭说是卖,仗打起来封了城,水米进不来,饿急了眼,吃人的都有,何况出了他家的门还有下家呢。
这年代,万般不如意,他这买人卖人的买卖倒做的红火。
张家爹妈犹犹豫豫的就只是唧唧的抽泣,人伢子只得尽量敷衍着劝慰几句,“张老弟,不是我混说,就你这穷窝,好好的娃子们饿的前胸贴后背,别的不敢说,今我既进了你的门,绝不会叫娃子挨饿。能走了的都是福气!”
张家爹低眉顺眼地赶紧附和了几句,“是啊,是啊,眼看着是揭不开锅了。”
伢子等着他做个决定,朝他点点头,张家爹一个六尺的汉子,红着眼圈朝伢子拱拱手,“老弟,你看吧,哪个合你眼缘,你带哪个走吧。”
伢子长舒一口气,正合了他的心意,他来回扫视一番,从炕上把13岁的大丫抱在了怀里。
13岁的丫头已然有些身架了,可是长期缺衣少食,饿的瘦骨伶仃,细胳膊细腿,满脸蜡黄,就剩两只水灵灵的招子挺惹人,伢子单手抱着这姑娘还挺轻松。
伢子跟人精似的,心思比牛毛都多,孩子若太小他还得养着,小子又不好出手,就只有大姑娘,那可去的地方就广了,他做这买人的生意多了,早练就了一双火眼晶晶,皮肉好不好看,打一眼瞧过去,八九不离十,他看这丫头,回头仔细养养,保准细皮嫩肉跟朵花似的。
小张夫人跪在地上跟父母重重磕了三个头,算是报了养育之恩,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不怨父母,只怨她自己福薄命贱生在了这么一户穷的叮当响的家里,但也不能原谅他们,一千个缘由说破了天,他们也是卖了她。
磕完头,就跟着伢子头也不回的出了门,伢子留下2块大银元,从此,她便与这里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了。
伢子好吃好喝供了小张夫人2个月,眼看着人是出落得水灵了,就联系了老主顾,北平城最大的戏楼子—梨香院,20个大银元转了手。
小张夫人在这戏楼里,一声不吭,顺顺当当待到了第5个年头,也能唱念做打,但学的晚了,算不得好,就是人长得花容月貌,身量长开了,丰胸细腰,尤其一对招子水光潋滟,一时竟被戏楼的老板奇货可居,专等着这颗摇钱树开金花。
也算巧,就赶上了寻花问柳,急着充实自己后宅的金总长,五大山粗的金总长打一眼瞧见这个弱柳佛花的小美人就腰腿发软,热气腾腾的直往下三路奔。
金总长乐的龇牙咧嘴,差点骂娘,上午进的梨香院的门,及至下午,就急不可耐的开着锃亮的大汽车回了金公馆,车里羞羞答答依偎着娇滴滴的小美人,金总长的脸上印着一个鲜红的嘴映。
三天后正是一个良辰吉日,金总长大摆宴席,算是正式迎娶了二夫人,一时间道贺的人都携着大礼蜂拥而来,这伙人正愁找不到巴结这位金总长的由头呢!
金总长娶二夫人这是好事啊!总长收了礼,众人挺高兴。
金总长金钱美人搂在怀,也高兴,人生得意须尽欢。
然而,新进门的张夫人却有些心思,她的出身实在不算好,打小就被卖来卖去,如今,就算进了金公馆,做了二夫人,也还是给梨香院付了500个银元的赎身钱呢!
但凡做人都是贪心无穷,若是让你缺吃少喝,为了一口吃食,那便跪地磕头也是乐意的,然而,一旦摇身一变成为有身份的人了,便会加倍的在意从前为了馒头磕过的那些头,想要把这点丢过的脸面都找补回来。
所以张夫人既看不上土头土脑的金太太,又暗暗地羞耻与自己的出身,因而她着实乐意结交一些上流社会的名门淑女,来抬升自己的身份。
然而,真正的名门望族,权贵太太小姐之流,又是绝不愿意跟这个出身烟花之地的姨太太结交的,于是有求于已的落魄望族徐太太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张太太很乐意与她多多交往一些,也乐意举手之劳帮他一些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