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昔年》楠乡

12、第十二章

　　《山海经•海外西经》：
　　三身国在夏后启北，一首而三身。
　　一臂国在其北，一臂、一目、鼻孔。有黄马虎文，一目而一手。
　　奇肱之国在其北。其人一臂三目，有阴有阳，乘文马。有鸟焉，两头，赤黄色，在其旁。

　　自从发生上次那件事后，绛珠一看见以泽便会满脸尴尬，只好躲着他。几个月来，两人之间都未说过一句话。绛珠也不再去后山照看那些花草，只是独自在住处修习仙术。
　　长琴虽不曾来看过她，但是时常会派鸾鸟送信给她。这日，鸾鸟又安安静静地立在院子里等绛珠。绛珠看见他甚是兴奋，上前一把抱住，抚摸着他五彩的羽毛道：“鸾鸟，好久没见了，好想你啊！”
　　鸾鸟浑身有些不自在，怎么说他也是一只雄鸟啊，而且他可是太子长琴最喜欢的小宠物，她这样抱着自己要是皇鸟和凤鸟看见了，肯定会不高兴的。于是他抖了抖华丽的羽毛，以作抵抗。
　　终于绛珠松手了，他将信递给了绛珠，他实在是不明白，自己的主人作为活了一万多年的神，怎么能用这么复古的方式和女孩子聊天，害得自己来回跑。
　　长琴在以前的信中说丈夫国和女子国如今的关系很好，往来密切，许多人都已结婚生子，只是国王和女王依旧是男未婚，女未嫁。风染继续留在丈夫国，陪伴在国王的身边，而女王则一直在等着他。临别的时候，他将那支簪子还给了女王，希望她忘记自己，但她依然执着于等待。
　　绛珠想，女王和长琴现在的结局，多半是自己造成的，但是，她记得长琴看女王的第一眼和女王看长琴的第一眼，两人是喜欢的。只是女王情深，长琴情浅。长琴说他不想再同凡人有任何的情感，忘却才是最好的选择。
　　信中说，他这几个月，没有回榣山，而是顺着丈夫国一路南下游历，去了许多有趣的国家。比如说三身国，那里的人长着三个身子，六条臂膀，十分好斗，攻击速度极其快。还有个奇肱国，那里的人只长着一只臂膀，却有三只眼睛，一身兼有阴阳两性，行走时需要骑文马，而他们国家的人还养了一种宠物鸟，长着两个脑袋。
　　绛珠越来越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奇妙，在昆仑山之上，她一直以为人都是拥有着最普通的长相，没有法力，按照自然法则一代代生存着。可是人界却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女娲造人后，人类根据自己所居住的环境的不同，自然幻化成了不同的形态。适者生存，物竞天择，是自然界的生存之道。人分为常人，异人，巨人，和矮人。有像女子国男子国那样的只有一种性别，且以奇特的方式孕育下一代的国家，也有像长琴说的那样长相古怪，具有奇特力量的国家。女娲只是创造了人，四海八荒之内，由于环境的特殊性，也孕育出了很多不同的物种，他们不在六界之内，被称为灵。
　　绛珠写好了回信，交给鸾鸟，鸾鸟即转身飞走。
　　长琴看到鸾鸟在空中的背影道：“他怎么又来了？”绛珠不知以泽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有些惊慌。
　　先前绛珠若是不小心碰上了以泽，绛珠便会飞快地跑掉，她没想到以泽会自己出现在她面前。
　　绛珠转身准备离开，以泽道：“你这是赶着要去哪里？”
　　“精卫又是是找我”绛珠道。
　　以泽一把拦住她，道：“精卫一直在书房里看书！”
　　绛珠有些尴尬，她没想到自己的推辞会立即被他给识破。
　　以泽道：“你很久没有去照顾后山的那些花草了。”
　　“……”绛珠未语，她没去，就是不想撞见他。
　　“其实你不用太在意那件事的，那不过是一次意外而已，我活了几万年，什么事儿没发生过，什么没见过。这不过是见小事而已，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绛珠又是未说话，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是这是她的初吻啊，而且还是和自己默默喜欢了那么久的人，怎么可能不在意。
　　“我没有放在心上。”即使这么想，绛珠依然笑着口是心非地回答。
　　“那就好。”
　　气氛似乎有所好转，几个月来的尴尬也似乎迎刃而解。
　　“我来是有个事情要和你说一下，我想带你和精卫到凡间去走走，散散心。”
　　“好啊。”绛珠一听，内心有点小激动，她正期待着再去凡间一趟。
　　几日后，以泽带着她们向东腾云而去，来到了少昊国，绛珠特地仔细地观察了街道上的人群，有男有女，人都是四肢健全，一个脑袋，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说明这是个很正常的国家。
　　“这个地方很太平的，你放心好了。”以泽似是看出了绛珠的担忧。
　　三人皆换了一身便装，当然以泽的衣服依旧是白色的，绛珠不明白以泽怎么能对白色有这么偏执的好感，毕竟白色容易脏啊！绛珠没有再穿绿色的衣服，而是换了一条紫色的烟胧长裙，精卫是一身鹅黄的衣衫。
　　“师傅，你的小徒弟要吃东西。”精卫拉着以泽的衣角，眼巴巴的看着他。精卫一来到人间想的便是吃吃吃。
　　“好啊。”以泽欣然地答应了，并且选了一家看上去是当地最好的酒楼。
　　刚一进门，店小二就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三位客官里边儿请。看三位面生不是本地人吧？你们可算来对地方啊，本店的酒菜可是这儿最好的了，不知道你们想要吃点什么啊？”
　　“把你们这儿好吃的全都给我拿上来。”精卫十分豪爽地对店小二道，反正师傅请客，当然要吃最好的啦。
　　以泽选择了二楼靠近窗边的位子坐下，这个位子一眼便可以望见街上往来的行人。
　　以泽看着精卫道：“现在为师要和你约法三章。第一，不准乱跑；第二，不准在凡人面前任用法术。”
　　精卫的脸从盘子里抬了起来，嘴上沾满了酱汁，问道：“那第三呢？”
　　“第三吃饭不准用手抓。”以泽看着她这毫无吃相的样子，满脸嫌弃，精卫怎么着也是帝女，却丝毫没有一个公主该有的样子。记忆中她的瑶姬应该是天界最优雅的女神了，可是她的身上却丝毫没有她姐姐的影子。
　　绛珠拿起帕子帮精卫擦嘴，又递给她一双筷子。
　　精卫认为筷子简直就是对美食的侮辱，没有接，以泽瞪了她一眼，她才接过筷子。
　　“可是师傅，不让用法术，要是碰到妖怪怎么办？”
　　“你觉得，你那点本事能对付的了几个妖怪？”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教我本事，整天说什么要修行，先要修行。”精卫抱怨。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认真地教过她仙术，自己悟性也不高。她拜以泽为师，除了想要帮绛珠，还想跟着以泽好好提升修为，但是以泽也没有好好教她。
　　以泽道：“你现在年纪还小，没有必要追求什么高深的仙术。”
　　“可是我都两千岁了，哪里还小。”精卫最不喜欢别人说她小，她一直搞不懂，为什么自己一直都长不高，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试她为一个孩子。
　　“你要经历的是浩浩荡荡数十万年的时光，这短短的两千年光阴于你而言实在是太短。真正的修行不是法术有多么高，而是内心的修为。”以泽道。

　　精卫没有说话，无论怎么反驳，他们总是有他们的道理，在他们眼中，自己永远都是幼稚的，不懂事的，她有些懊恼。
　　“你应该静下心来，感悟生命的真谛。单看这来来往往的人群，就能看出世间万态。”以泽确实不想教她什么高深的仙术，但他想教她修心的哲学。神有无限的光阴，感受不到悲欢离合，感受不到生离死别。他一直觉得凡人是一种很奇妙的存在，他们在短短数十载的时光里经历了悲欢离合。看透一个凡人的一生，便能看透很多的道理。
　　他曾经化身为一尊雕像数十载，站在街头，看人来人往，摩肩擦踵。生命的街头，每天都交织着冷暖，人的一生，在悲欢离合中继续，岁月深深浅浅的痕迹里，每一天都在上演着相遇与离别，一转眼，人已白发苍苍。在人群中，才真正能感受生命的意义。
　　精卫朝楼下望去，街道上人来人往，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很热闹。
　　人群中突然涌现了一个极其漂亮的女子，无论人再多，你都能一眼就看见。
　　她推了推绛珠，让绛珠往下看，绛珠也一眼就看见了她，她穿着艳丽的抹胸长裙，很是惹人注目。
　　“你看，她进来了。”精卫拍了拍绛珠。
　　绛珠见她走进了这间酒楼，一转眼，已经走了上来。
　　她一坐下，周围男子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往她身上看，她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高贵与妖娆。
　　“小二，来壶酒！”女子的声音极其明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