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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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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年深秋。
坐落于京城十里外的小村庄一片祥和,各户因着快要入夜,皆燃好了煤油灯。有一户人家中,屋内只得妇女与小孩,且黑漆漆的不见一点光。中年妇女嘴上不时埋怨几句,孩童的爹赶去了城里买煤油,如今尚未归来,深秋的夜入得快,只得坐在屋内瞎着眼,不时往门口瞄上几眼。
一阵风吹过,带来阵阵燃烧稻梗的烟味,带入屋中,更是惹来妇女的不满。
“我看你爹是掉进山沟让妖精勾去咯,瞧瞧别个家这会儿都吃饱咯。”妇女语毕便听到门口两个孩童的声音。
“娘,是爹回来咯,是爹回来咯,爹提着煤油呐。”两个孩童兴高采烈跑回屋内,想要拉着母亲一同去迎爹进屋。妇女嘴上虽埋怨着,仍随着孩童去迎人。自门槛放眼看去,四周皆是零零落落的房屋,这村子,说大不大,说小,倒也有好些户人家,平日里过节亦算得上热闹,入秋后倒显得有些冷清。即便瞧不清孩童他爹的脸,可那身形,不正是他么,且他提着的不正是午饭后妇女亲自塞至他手中打煤油的壶么。
“你爹他走路一歪一歪的,瞧着像是崴了脚,丫头随你哥去扶扶你爹。”两个孩童听了母亲的话,蹦蹦跳跳地跑至父亲身旁,欲伸出小手去搀扶,那个男人突然停下了步伐。妇女见着自己的儿女身形一顿,乖巧地放下了手,见此妇女又催促了几句。见两个孩童亦学着他爹一歪一歪地走,不由得笑骂出口:“净学些坏东西。”
见丈夫一手提着煤油一手藏于身后,取过煤油,问道:“什么个时辰咯,还晓得回来,身后藏着什么破东西?”
又道:“大娃把煤油提去点咯。”
须臾,见提及的人皆站立不动,妇女方抬首去看丈夫,见他眼瞪得老大,妇女被他瞪得头皮发麻。
那个男人缓缓抽出藏于身后的手,边道:“藏着斧头。”倏地手起手落。鲜血撒至泥墙上,那个男人莫名绽出一抹诡异的笑,看着滚落于桌底的头颅,笑得越发地欢快。踩着僵硬的步伐走至桌前,弯腰捡起那个妇女的头颅,伸出又长又红的舌头舔了脖子放血处,眼神忽然冷了。
他扔下手中的头颅跑出门口,跨出门槛那瞬,魁梧的男人变成了一个身着红纱的女人。只见那女人长发散披,赤脚而立,有着玲珑身段,若非那张白的吓人的脸皮,指不定是个大美人。
“滚出来!”她朝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喝了声,怒不可遏,扯动的脸皮更是狰狞。
话语刚落,空中响起一道爽朗的笑声,想来是真心的愉悦,虽如此,却不带丝毫的不屑或耻笑。那个男人看上去二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袭黑色的袍子,许是为了方便行事,他竟用一根红色带子束腰,非但不显难看,还衬托出他八尺的身子越发地颀长。丹陛心道许是京城的哪位公子哥厌了贵族生活投了教,当了个道士,且道法高深。
“叫你莫再跟着我!”丹陛当即怒发冲
冠。
“我若不跟着你你便到处作妖。”书天机眯了眼看向丹陛身后的房屋,又扬起薄唇,笑得好生好看。
“你已跟着我快一载,坏我多少好事!你是道士却又不收了我,为何?”每每接近书天机,她身上的戾气便散得七七八八,好几次她以为自己仍是个活人。
“杀了人你便无法投胎,我自可掳你去地府,但你每回杀人的法子皆让我开眼界,让我心痒痒,巴不得看看下回。”
“想必已有人知晓你身上有宝物。”书天机今日心情当真好得不像话,这不,一句话蘸着一抹笑。
“许是想从我身上索得何物罢了!”丹陛眸中露出不屑,话语中亦带上一声嗤笑,对于他是道士这事儿亦是半信半疑。
丹陛思及杀人之事,转念一想,笑得抚媚。
“这妇人与两个孩童你救了,那个男人如何了?”那个男人真真切切教她杀掉吸了精血扔入山沟,总不会亦是障眼法。
“他们的爹掉入山沟让妖精勾去了。”
丹陛闻言,霎时黑了脸,果真又让他摆了一道。不等丹陛开口,书天机接着道:“你知你心中有怨气,我可让你投胎转世,随我去如何?”
“哼,三番四次劝我随你走为何不直接绑了我去或是让鬼差来抓我,且不说我愿不愿随你去,就是鬼差来了亦耐我不何。”不得不说书天机确实法力高深,想来是天赋异凛得了仙位,不若为何能三番四次躲过她的暗算,虽说她未曾杀过人,但万鬼君给了她一道护身符,就连妖怪见着都得退避三舍。
“下回我便杀自京城出来的人,你且看好了。”她不能入城,便等城里人出来。语毕,一掀血红的轻纱向空中飘去,书天机敛了笑意,亦追随而去。
待落至偏远的竹林中,秋风萧瑟,这竹子仍碧绿如斯,丹陛寻了块大磐石,理了理不着一髻的长发,随后便伏于磐石上,丝毫不见冷意,这时她便哀伤了,死人是感受不到冷意的,自袖子中摸出一件物什,细细抚摸。
竹子传来阵阵声响。
丹陛朝着书天机笑得狰狞:“想你亦是料不到你一走,那四人仍难逃一死!”
“与我何干?”书天机笑道。
“我道仙人多怜悯苍生,亦不过如此。”丹陛尖酸刻薄地道。
“看见便随手救了,看不到便罢,你道仙人多闲。况且我意在阻止你杀人。”闻言丹陛心头警惕,说不救便不救,该是何等的冷漠?
书天机又道:“你如何杀他们?”
丹陛:“这时辰,璀错应是借着我的法子将他们杀尽了。”璀错是刚横死不久的女鬼。
书天机缓缓走至丹陛眼前,俯下身子细细抚摸丹陛散落于磐石的青丝。丹陛不理会他,他若是想收了她,她毫无反抗之力。书天机见此又笑的好看,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骨头,连退开好几步,快的连丹陛亦未曾见着。
“还给我!”丹陛坐直身子,冷眉冷眼,恶声恶气开口。
“为何定要杀尽京城人?”书天机问。
“与你何干!还给我!”丹陛抽出长的红丝绫,那一小截肋骨藏着万鬼君传予她的护身符,没了这护身符她便成了个毫无用处的鬼女,怎可让个死道士抢了去。
见书天机仍看着那根肋骨毫无归还之意,她一掀红丝绫直指书天机,书天机不闪不躲,任由红丝绫勒在他拿着肋骨的手臂。用力拉动红丝绫,书天机岿然不动。丹陛见此既怨且恨。
“说了便还你。”书天机道。
“妄想!”语毕,便见红丝绫从四方八面刺来,刺破空气传来哗哗的声音,带着浓烈的杀意。
红丝绫刺破书天机的身体,鲜血自红丝绫流出,他仍笑着,丹陛双手一动,略显颓败地扯出红丝绫,红丝绫抽出他身体的那瞬,伤口也自行痊愈了。
那夜丹陛逃至纪府,纪府大门打开那瞬,丹陛看见了她丹府原本已被斩首的上百号人,且各个的头颅皆教人密密地缝合在身体上,上百号人被吊在门后,脸上白的像抹了灰,他们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笑着的,诡异至极。
越过这些尸体,她看见了那只黑猫与一个长相极其丑陋的道士,那个丑陋的道士在喃喃些听不懂的话语,她吓得不敢作声,看向纪礼。
纪礼不知从哪拿来一把银剑,疯狂地笑着。
丹陛终是死在了纪礼的刀下,死后那双美目直勾勾地盯着纪礼阴晴不定的脸,一直不得瞑目。
翌日,丹陛连带着那只已无用处的黑猫教人丢弃在乱葬岗中,乱葬岗极其空旷,但四处皆是柳树,丹陛无法逃离,且听闻一阵铃响夹带着阵阵暗香,丹陛一阵心慌,她回头扒了几回泥土,看到了自己的□□,吓得当即跌落至地上,她知晓是鬼差来了却无法逃离,就在此刻她脑海萌生了杀意,她要灭了纪府万不能叫鬼差抓了去!心急如焚之际空中传来一道声音。
“随我走。”
“你是谁?我为何要随你走?”丹陛反问。
“我已施了屏障,鬼差尚看不见你,外围有柳树你逃不出去只得依靠我,如何?”即是鬼差尚在,且她逃不出去,她若是不想叫鬼差带走,只得应承他。
丹陛最后应了他,他确实法力高深,撤了屏障后鬼差当即朝她过来,那个男人携着她走时不知为何受了伤,她只当是鬼差伤了他,那个男人即是她如今的主人,号称万鬼君,想来是万鬼之君,她知道他在利用她,她又何尝不是?她试过进入京城,没回借以失败告终,鬼君告知她,只有她变成了厉鬼方能破了那道士设在京城外方的屏障。
书天机听闻后敛了笑意颔首,若有所思。
“东西还我!”丹陛生怕他反悔,提醒道。
“拿好了。”他朝她扔去,随后转身便不见了影。
丹陛接在手中,看见肋骨里的护身符不复,气得转身劈开了磐石。
夜黑风高,妇人的头滚落至桌下,黄泥墙上仍飘着热血的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