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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陪伴(12) ...


  •   两人再度相处没多久,混沌又会再过上形影相吊的日子,敖烈必须在寒假里回去与父母一起过年,他当然不能把混沌也带过去,这多少会引起家人与旧时友人的猜忌。

      一个清净的上午,灰白色的天空不再如前些天般细雪纷飞,可也不至于被阳光穿透那厚重的云层。
      在混沌家里连续住了两个晚上的敖烈正整装待发,他在长镜子前一丝不苟理着发型与衣襟,好让自己看上去更加齐整精神,身后的混沌正为他整理着拉箱,除了为他叠好几套常穿衣装,还给塞了不少用塑料袋包得很紧的东西,一个接着一个,敖烈像看病人似地看着忙碌着的混沌,疑心一秒比一秒重。
      “喂,你把什么塞我行李了?”他呆了会儿,还是发问了。
      “违禁品。”
      混沌淡定地回答,眼睛也不朝提问者抬一下。
      “你开什么玩笑?!”敖烈一听这个词,联想到混沌的身世背景,不由得急了起来。他责问着扑过去,推开不停重复着塞东西的那个人,把箱子里的物品全都取了出来。
      那些个小包裹在他手里显得异常轻盈,他不管三七二一,粗暴地扯开塑料袋包装,里面竟然是一团有一团的pp棉,再撕开其余几个,也是同样的结果。他感到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忍气吞声将衣物与日用品塞回箱子,迅速拉上拉链,抬首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舒了一口气,幸亏没耽误出发的时间。
      “呵….呵呵呵呵呵呵…..”
      “敖公子性子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耿直。”
      就在他起身把箱子推向客厅的沙发旁,被他推倒在地的混沌病态地轻声笑了起来,并以戏谑的口吻调侃着,听着真像对他方才那副紧张的样子的嘲弄。
      “好玩么?”敖烈的脸色变得铁青,他一天的爽朗心情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小事毁掉。他是一个谨慎认真的人,尤其是在出门前,一个轻微的疏忽都有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更不用说是这种刻意的恶作剧。弄不好,那张好不容易买到手的机票就成了一张废纸,今年的新年,他就只能在异乡度过。
      “人家只是想留着你。”
      说着,混沌站了起来,帮敖烈揉平微乱的发型,这举动如同一个将送别恋人的纯情少女,依依不舍的,眼里的泪花晃动着,要迸出眼眶。
      敖烈怒视着眼前人,目光却随着指针的走动而柔和起来,他又开始说服自己理解对方的用心,混沌常年孤身一人,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陪着,对来之不易的友情过分珍惜。
      自己这一走,不知对方心里会有多难受。
      这么想着,他伸手摸了摸混沌那张精心上妆的脸,示意别想太多。
      “别担心,我会回来的。”见对方神情茫然,他用语言补充道。
      “我相信你。”混沌摸住敖烈的手背,点了点头。
      他的眼里不仅是对这次离别的不舍,还有对重逢的热切。
      敖烈为了不让分别显得过于戏剧化,所以他坚持不让混沌在机场为他送别。
      过完了新年,他必定会再来到这个城市,因为他在这里有了存在的意义,尽管只为一个人。
      一个肮脏的,有着炼狱般宿命的,如今没了他连呼吸都困难的人。
      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在旅途中,每每他双目合起,进入假寐来打发时间的时候,那个人的面孔就会浮现在他的脑海。
      苍白消瘦的脸庞,细巧的眼框,那对似能看穿一切的黑色瞳仁,无时无刻给他以慰藉。
      除夕夜,整座城市飘着鹅毛白雪,风的呼啸如女子的哭泣,凄凄惨惨。商店与餐馆全都拉上了铁皮门,街道几乎空无一人,满地的烟花爆竹残骸被风刮开,被雪覆盖,红白相缠,说不出的滋味。
      高大的楼宇,密密麻麻的亮着光,万家灯火,是多数人的新年。
      混沌一个人倒在家里卧室的木地板上,借着并不明亮的led灯,翻着两本好几年前的美妆杂志发呆,今天是他最难熬的日子。
      他方才想去一家熟悉的馄饨店吃一碗,不料店门已关。哎,一定是店长过年去了。
      对啊,和家人、亲友一起享受传统新年的幸福安康,于人而言不是天经地义么。
      可对他而言,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就连债主他们,此刻也是个顾家的好人。
      哪还想着他混沌,说白了不就是个多年来的消遣玩物?

      大年初三的早晨,尚在睡梦中的敖烈被略带急促的叩门声拉扯醒来,象征性地揉着眼睛,风干的泪水令他质疑起昨晚的梦,梦中那连面目都不清不楚的过客。
      “再见了。”
      纤瘦无助的身形一点一点被无尽的黑色吞没。他试图追逐、试图减缓毁灭的速度,他还想和那人并肩走在午后的林荫路上嬉笑打闹,他告诉对方生命其实并非满是绝境……可最后这依旧只是一场无法挽救的噩梦。
      望着穿过浅灰窗帘的早晨阳光,敖烈直摇头。今儿真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可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大过年的,按常理说应当融洽在幸福的氛围里,可每当他目睹家人及家庭亲戚好友的节日聚会,那些留洋归国的青年才俊那般风光,而他所想念的人,此时一定是孑然一身,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靠着注射药物苟活,无所事事倒要在冰凉的地板上翻滚。
      什么名堂,混沌那么脏,跟他在一起久了,家族名誉恐怕也得受到牵连。敖烈用违心的话冷言奉劝自己。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或许刚开始都不是混沌想要的啊。
      一旦踏入沼泽地,便是注定陷入无边无际的地府。
      之后的命运,必定是身不由己啊。
      敖烈穿戴完毕,走出了卧室,看见走道上徘徊着一个少女。
      她身穿冬季洋装,粉红色为主色调的风衣裙边点缀着乳白色的绒毛,她轻哼着喜欢的歌谣,似在呼唤着自己所期待的美梦。
      此时听见开门声,她敏捷地转过头,与敖烈四目相对,水灵的眸子里有激动的泪花跳跃着。
      这个人,正是敖烈小学到初中时代的异性挚友,他们班的班花——白蕾。白家的家族企业也是敖氏集团的重要股东,蕾是白家的独生女,从小过着公主般的生活。
      她是一个相貌姣好的女孩,且与敖烈几乎是青梅竹马。只是她的高中阶段都打算在异国度过,每到寒暑假才回到国内会见曾经的同窗。
      “嗨,我来看你了,敖烈同学~”蕾向敖烈走去,友好亲切地对他打了一声招呼。
      “好久不见…哈哈,你好呀。”敖烈两颊微红,想起自己至少大半年未正面与异性对话,顿时更是尴尬,只好通过挠头加微笑的方式回应。
      “我的爸爸妈妈在楼下,今天我们聚餐,快打理好下来哦。”
      蕾大致是看出敖烈的不自然,客套地对他说了今天的正事,便一人下楼了。
      她生着一张标致的鹅蛋脸,白里透红的肌肤,一对会说话的杏眼,翘翘的小鼻尖,背影身形娇小且苗曼,是大多数人心目中的美少女。
      她那优异的学习成绩,以及早早过十级的钢琴水平,是敖烈最欣赏的。平日里的谦虚温柔,更使这个女孩的形象在敖烈心中勘称“女神”。
      家庭聚餐总是带着些许纳闷,向往自由的敖烈已不想再应付家人的亲朋好友的嘘寒问暖,托着下巴,抬头望着窗外异常蔚蓝的天空,连吃点心的欲望都没有了。
      要是混沌在身边就好。他这么想着,后怕地摇了摇头。
      认识那家伙半年不到,怎么就离不开了。
      记忆瞬间飘回某个令他难堪羞耻的黄昏,从被窝醒来的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自此以后就再也忘不了那个名为混沌的落魄青年了。
      对方给了他残花败柳的身子,他给了对方他最为重视的贞洁。
      他甚至想,永远作为对方的人活下去。
      “烈,你在想什么呢?”
      蕾打断了敖烈的思绪,敖烈不情愿地把自己拉扯回现实来。
      “没什么,最近有点累。”敖烈转过头去,没事儿似地敷衍道。
      两家父母在餐桌前聊得投入,除了商业合作的事,就是这两个后辈的未来了。
      这两天来,敖烈最反感的就是被母亲拉到房间里盘问这小半年来在他乡校园的际遇,看样子他的事情是最棘手的。他的两个兄长当年都选择去往遥远的欧洲求学,社交学业甚为优胜,逢年过节也不曾打算回家探探。敖烈独自一人的归巢倒也显得几分落魄,他的前途恐怕无前者来得亮堂明快。
      “你都快要成人了,怎么就不能表现的成熟一点?”
      这类话是他最不耐烦,同时也是近些日子听得耳朵都麻木了的无趣叨念。
      在饭局上,两大集团的老板相互赞赏这对方优越的商业头脑,开始谈及进一步的企业合作计划。夫人也不是闲着没事的,白太太时不时凑在敖太太面旁,聊着敖烈与白蕾是否能在未来正式交往的事,一边比划着两大家族后辈联姻的大事,敖太太仔细听着,时不时点头,看样子无比赞同这过早的打算。
      敖烈侧耳听着,他就知道他的未来还是一般掌控在家人的手里,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这样无聊的家庭聚会,不如早些离场,过个一两天,买到机票就迅速飞往异乡。
      他是一个过分渴望自由的人,宁可过着屡屡碰壁的坎坷生活,也不情愿被他人所谓的规矩与“正确”束缚着,失去自我意念发挥作用的机会。
      况且,他在那个原本陌生晦暗的城市,已经有了体现自我价值的容身之处。
      “烈,你是不是感到挺没劲儿的?”
      “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敖烈身边的少女带着友善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建议性地问。
      蕾的察言观色能力不逊色于社会人,今天的敖烈在她的直觉里,似乎跟曾经那个与她一同成长的明朗男孩有了微妙的不同。于是她想用语言试探一番。
      坐在面前的少年,是否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善于主动关心她心情变化的人了。是木讷了,所以才时不时发呆望天吗....?
      还是说....
      “谢谢你,我一个人出去就好。”
      “抱歉,我...失礼了。”
      敖烈推脱着,尽管一再压制着心中的焦躁不安,他额头上的冷汗与不觉中蹙起的眉头依旧出卖了他目前的心情状况。
      果然,他不再是从前那个与我无话不说的男同学了。蕾想着,不再把目光投向对方走出饭堂,爬上楼梯回房间的背影。她强忍着鼻头与眼角的酸涩感,暗示自己一定要保持着标志性的友好笑颜,直到聚会结束。
      一直以来,她是喜欢敖烈的,现在她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在这件小事过后被家人发难。所以此时的她要装出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一再向满面疑虑的大人们解释敖烈的离去是为了赶一份不得不在午后两点找寻灵感的重要功课。
      这次聚餐,总算是圆满平和地划上句号了。
      在书房呆坐了许久的敖烈满心歉疚,他真觉得自己不该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这般态度,毕竟久违,难道不应该温和点?
      可是一想起那女孩可能会是他未来的伴侣,他就冷静不下来。
      他不爱蕾,不能糊里糊涂地荒废了对方的一生。
      他的身体和心都要是一个人的,哪怕厮守得短暂,也不能就此厌弃,去找寻一个无辜的避难所。
      他从来都是如此地唾弃欺骗,尤其在感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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