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真实身份 ...
-
初禧被他拥着往前走，犹有余悸，还有点内疚，“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沈玉知道她不明白其中利害，也没办法和她细解释，只简洁道：“冷不丁府里多出个人，怎么着也得有点风波，不怪你。”
初禧云里雾里，又暗自回头看了一眼，竟发现蒋纤蓉还真没让人追过来，多少有点吃惊，“原来你面子这样大，她都不深究了。”
“哪里，她是忌惮少爷。”
他这么一说初禧才想起来还有个阴晴不定蒋沛寒，于是一下子急了：“不行，我得找少爷去。”
沈玉拦住她，“不差这一会儿，少爷已经洗漱完准备休息了，明天再说。”
“不行！得防着点儿恶人先告状，明天就来不及了！到时候再连累你！”
她越想越觉得心慌，尤其是蒋沛寒的性子，尤其难拿捏，搞不好到时候蒋纤蓉都不为难了他再动怒，那可就真难收拾了。
她说得急，沈玉听出她心里不安，只好慢慢劝：“怎么会，少爷心里有数，再者，你就这副样子去见他？”
“有数也难说，那可是他亲妹妹，我算什么。”顿了顿，低头看看自己，发丝凌乱不堪不说，身上甚至还穿着别人的衣服。她瘪瘪嘴，有气无力，“就这样吧，我看着凄惨点儿他兴许还能心软些。”
沈玉哭笑不得，“…好，那你等着，容我进去通禀一声。”
初禧频频点头，忐忑难言，“那你快去快去。”
初禧在外面等着，听到传唤磨磨蹭蹭走进去，岂料刚一进门，就听那人冷硬迸出二字：“跪下。”
初禧蹙眉，心里不免“咯噔”一下。
蒋沛寒知道她没见识过什么，稍稍训诫就吓住了，于是故意不开口，只不紧不慢地转着指上的扳指儿。初禧果然受不住了，软软地叫了一声“少爷”。
“叫我做什么，你本事大着呢，别指望着我救你。”
果然狠心…
初禧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尽量正色，“想必沈玉都和您说明了，这实在错不在我。”
“错不在你？你可说了不该说的？”
“说了。。。但她是蓄意伤人，我不过一时口舌之快——”
“你也知道那是口舌之快？”他打断她，面色微寒，“人家不疼不痒，你却给人家抓住出言不逊的把柄。幼稚！”
“那我疼得急了，还就得生生忍着了？”她对他怕归怕，但向来学不会唯唯诺诺。
“忍着怎么了？公道自在人心，时日久了自然大家敬重，不然，你以为为何沈玉能带你走，你自己却没这个本事？你既信得过沈玉，就该多向他学；你既入了相府，就该守我相府的规矩！”
这是他头回和她一本正经说这么多，初禧一点点听他教训，饶是仍觉得自己没错还是违心道：“是，初禧明白了。”
蒋沛寒看她仍有不甘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服气，故意沉下声问：“你明白什么了？”
初禧想了想，眨眨眼，慢吞吞小声道：“忍字心头一把刀，英雄好汉须折腰。”
“…就你这张嘴！打死没人心疼。”他狠瞪了她一眼，又缓了缓口气，“除了头发还烧到哪里了？”
“脖子，后背，再就是手上燎起些水泡…不严重。”
“管你严不严重，没毁容算是万幸，”他哼了一声，“明天我让芳姑姑来给你修修头发，顺带教教你规矩，你仔细着学。另外，以后见着纤蓉绕着走，再出了事儿，要么忍着要么别来找我。”
“是…那这事儿就这样了结了吧？”她还真有些担心蒋纤蓉死揪着不放。
“嗯。”
“那…沈玉呢？”她方才明明听到他说了一句“请罪”。
“你还有闲心操心别人？”
“我性本善，最不愿看无辜之人——”
“行了，他是我身边儿的人，旁人说了不算。”
他身边儿的人，旁人就说了不算…那她也是他身边儿的人，那——“是不是我也可以这样？”
“谁说的？”蒋沛寒极其怪异地瞥她一眼。
“哦…”初禧抿唇。
不过正经事说通了，她也能放下心了。她正要告退，却突然听蒋沛寒难得的促狭语调，“对了，感觉如何？”
“什么感觉？”
“沈玉泼的那盆水，是我洗漱剩下的水，感觉如何？”
啊？！
初禧一个激灵，居然还真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感觉…嗯，好在是冷水，应该不是洗脚水…可，就算是洗脸水也够…
她咬了咬牙，“…好得很，都快把初禧元神给浇出来了！”
“呵…”
相府偏院内。
初禧敛目而坐，略拘谨地任芳姑姑在她头上大挥剪刀。
据说她是蒋沛寒的乳母，极得蒋家人的信任，所以初禧也就对她多了几分敬重。
然，她甫一开口：
“呦！这头发怎么弄的啊，跟让水水扒拉过似的！”
“嗯…小姐‘秉烛夜游’，不小心给烧了。”
“噢，这回是秉烛夜游啊，那还好，上回是‘秉烛梦游’，把王夫人吓了个半死呢。”
初禧一愣，停顿了半天才问一句：“小姐以前也爱这么干？”
“是啊，她就是看不得大少爷身边儿有旁人，尤其是女人，更碰不得——哎呀别动，这剪子歪了…”
初禧暗暗一惊，隐隐约约觉出点东西来，“等等，‘看不得身边儿有旁人，尤其是女人’是什么意思？”
“字面儿上的意思呗，你不知道，当初王夫人进门儿的时候她就闹过，阮夫人进门儿的时候又闹，就连那家生子筱茗伺候大少爷的时候离得近点儿了都不行…好在她不知道水水是母的，不然兴许连它蹭蹭大少爷的腿脚也不成呢。”
“这样啊…”初禧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接，“那个，水水是谁？”
“喏。”芳姑姑一指屋外，只见院落里趴着只猫，体型略小，浑身雪白，乍一看好像一团雪。
“哦…”初禧没话说，想了一会儿又问：“那相爷和夫人不管管？”
“不管。他们也不大爱让大少爷碰女人，说女人会误事。再说了，管这个做什么，妹妹霸着哥哥正常着呢，我小时候也这样。”
“啊…您说的是。”
初禧本以为到此为止了，岂料芳姑姑的话简直没完：“我跟你说，有回冬天，具体什么时候忘了，反正正是冷的时候，王夫人穿了件狐皮，那衣服可真是油光水滑啊，一点儿杂色没有。她特意晚上穿着去见大少爷，没想到半路上碰着小姐了…哎呦热闹了，小姐直接就动手给扒下来了，都没用第二下！结果你猜怎么着？她里面甚都没有！她就那么光光地穿了件狐皮去见大少爷去了！这下可把小姐气坏了，找来个火折子就把衣服给烧了…那真是，哎呀，反正这‘秉烛梦游’的佳话是传遍了！”
初禧听她说完，真真是无语了，还没来得及缓过来，又听她道：“对了，还有一回，筱茗在伺候大少爷更衣的时候，她腕子上的链子不知怎么松了，居然掉在少爷的衣服里头了…兴许是她故意的吧，谁知道了，反正这事儿让小姐知道了，那还有好？开水滚了就往筱茗的手脖子上浇…啧啧…”
初禧听她絮絮叨叨，忍不住咋舌：那蒋纤蓉现在也不过十六七，蒋沛寒一走好几年，那这样算来她那是最多不过十三四。
十三四岁，就敢这么折磨人，那她现在…对自己敢情还算手下留情了？
她这么一想多多少少平衡了点儿，可依然不明：蒋纤蓉好歹是相府千金，如此跋扈狠辣，二老居然不管？甚至还隐隐纵容？还是说…只纵容她对蒋沛寒身边儿的女人使坏？
初禧又回想了一下刚回府时的情景，越发觉得古怪，可她心思散漫，来京是寻钟会的就是寻钟会的，其他一律不上心，也就爱谁谁了。
头发修得七七八八了，芳姑姑放下剪子到初禧对面坐着欲教她些规矩。初禧见她总算有点长者的模样了，略略欣慰，却不想听得一声喵呜，下一刻芳姑姑就立刻起身，冲着猫小跑过去。
初禧默然，呆了一呆才在她身后提醒：“大少爷说——”
“规矩是吧…相府规矩多，可你年纪这样小，管拘束了也不好…水水饿了，回头我得空了再教你。”
初禧呆呆地看着她略显佝偻却依然矫健的背影，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能在相府这般地方见到这样性情的人，也算难得了。
她甩了甩头发，多少有些不习惯，不过倒是轻快了许多，也不难看。她又看看手背上燎起的伤处，擦了药也不那样显眼了。
头发会长，伤口会好，不过初来的小小风波，何须放在心上。
这时的初禧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卷入暗流深涌之中，而这其间层层秘密重重暗谋，还未来得及在她面前展现十分之一二。
其实，蒋沛寒并非右相的公子，而是丹贵人之子，只不过丹贵人是挞坦族族长的幼女，以和亲的身份为妃。
她虽朝中少人帮衬，但好在她面容深邃昳丽，很有几分异域女子特有的风情，故而圣宠颇浓，也正因此受到皇后暗中百般打压。
深宫之中见不得光的事太多，在她有孕前已有两位皇子莫名夭折，而在她怀上蒋沛寒之后境况更是险象迭生。这个大胆而野性的女人被逼得陡然生出个乖张的念头：将孩子送出宫托人抚养。
她如此想了，还真就如此做了，还真就如此做成了。她几乎使了自己上下三辈子的能耐，托孤托给了当朝右相，而自己则在生产之时产下一个“死胎”。据说那死胎紫面赤眼，为大不祥，她当即就被贬为丹贵人，甚至几年后她诞下明月公主时也没能恢复封号。
右相是精明人，对蒋沛寒从小悉心培育，指望着他有朝一日能登大位，更指望着他娶了蒋纤蓉，到时候自家出个皇后，母仪天下；又出个国舅，权倾天下…
可他想得太过完满，毕竟皇后自己也有儿子，既嫡又长，再加上宸妃之子瑾王，也是个不好对付的，更何况自家的养子年龄渐大，举止越发不羁，简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一回来就带回来个女人，让自家闺女如何自处？
而蒋沛寒也是个有主意的，他在外多年没闲着，搜罗异士，暗养死士…虽还未成火候，但已隐约有了些姿态。
这次他听闻东宫初立的消息，就再也坐不住了，遂急匆匆地往京里赶，还想着去花坞一趟会有所收获，可他还没想好带谁走初禧就跳出来了。
她冒冒失失地拦住他，率性妄为了些却不失趣致，怎么看，也能让右相一家子琢磨半天了。
若沈初禧真能让右相的注意从自己身上转到她身上，那自己则少了掣肘，私下里的行动也就方便多了…
他们人人一副好算计，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真实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