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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侍女画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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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曜开完方子后便缓过来了,可再见宇文世漓时依然不敢抬头看他颈上的伤痕。宇文世漓恨铁不成钢,“你说你这毛病都多少年了,还没好。也不知你在宫里出诊时遇着血都是怎么应对的。”
秦曜垂着眼睛,“宫里的人身娇肉贵的,也就是个头疼脑热,哪有见血的时候。”
宇文世漓懒得和他争辩,直接道:“你这药能不能把寒气彻底消了?”
“恐怕不能。她现在脉象羸弱,身子太虚,药太冲她受不了。下官开的补药温和,旁人也能喝,但药效不大,只能慢慢调养着。”
“那还有没有别的法子?针灸?熏艾?”
“她寒毒太盛,这些难以深入也见效缓慢,但也不是说一点办法也没有…敢问您与王妃房事如何?”
宇文世漓瞪他一眼。
秦曜把手一摊,“王爷不能忌医嘛,王妃这病事关子嗣。”
宇文世漓不自觉地偏过头,“本王与她从未有过。”
“那怎么行?王爷可听过阴阳相济,水火互根?您正值盛年,必然阳盛,对王妃来说本就是一副良药,况且男女协调——”
“行了,为了她本王还不至于把自己…还‘您就是一副良药’呢,你怎么想的!”
秦曜走了之后宇文世漓一直都在发呆,他思来想去,把所有的疑惑都联系起来,总算明白了沈初禧。原来她的的确确是爱慕着钟会的,她把秦曜错当成了钟会放走,惹得蒋沛寒大怒,逼她服了药,嫁了人。而她自己不情不愿,又一直忘不了钟会,所以嫁过来这么久总是躲避他。
这么一想,似乎她对自己也没什么威胁,而她进来的这段日子,也确实没给自己找过什么麻烦,倒是那个不起眼的陪侍琉璃。。。他还在想,却见外面进来个下人端着两碗汤汁,说是秦太医开的药熬好了,这就给王妃送过去。他想了想,也进了桃夭馆。
初禧被点了穴,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他见她神色平静了就俯身替她解开穴道。
被点住的时间久了点,突然一解开她反而难受,浑身酸痛,又躺了一会儿才勉强起身。
她坐好之后才发现他的脖子上一道青紫划痕,在他白玉般的脖颈上甚是显眼。
她忽然有一点点愧疚。
其实她躺了这么长时间也平静了,那件事过去了这么久,现在怨谁都没用,除了不甘心就只能自认倒霉。她自嘲一笑,“也挺好,总算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
宇文世漓没理她,自顾自拿起药碗递给她,她下意识地接过去,凑到唇边却又踯躅了。那碗浓黑的药汁看上去莫名且可疑,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宇文世漓看出她的犹豫,低头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大口,“这回你可放心了?”
初禧大窘,半天才讷讷道:“王爷真是的…药怎么能乱喝。”
宇文世漓毫不在意,“不算是药,只是滋补的汤。秦曜知道你身子虚,开的方子都温和,寻常人喝了也不碍事。”
初禧小口小口喝着,觉得有些苦涩,她没话找话:“琉璃人呢?”
“关起来了,还没审。不过她不能留在府里了。”
初禧听了忽然很紧张,“好歹是妾身的陪嫁,王爷别为难她好不好?”
宇文世漓眉一扬,“你还替她求情?忘了他是怎么害你哥哥受伤了?还有这回,她明知道你体寒还故意骗你喝下那下流的药,冷热冲击,你知道这有多伤身么。”
初禧闻言沉默了。她体内寒毒未清的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觉得身子大不如前,时常怕冷。难怪那天在醉香阁与钟会相见时自己痛得直不起腰,想来是自己一时情绪激动动了火气,又与体内的寒气相冲击,才会如此。
“那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她?”
“杖责,然后逐出府。”
逐出府啊,初禧垂下头,用勺子在碗里搅来搅去,“逐出府她能去哪儿?”依着蒋沛寒的性子,她办事不力肯定不会被留下了。
“那是她自己的事儿。她能耐大着呢,用不着你替她操心。”
他说这话的口气冷硬了点儿,一口回绝掉她的请求,她果然被噎得不知说什么好可,只怜巴巴地捧着空碗。
她脸色不好,整个人看着都憔悴,宇文世漓忽然有点不忍,既然她什么都没做,自己又何苦不给她好颜色。于是他就把另一碗蜂蜜水递给她,换下那个空碗。
初禧没动,隐隐几分惊诧。宇文世漓努努嘴,“你倒是接啊。”
瓷白的碗,四周印着细致的青花,他的手搭在碗边和碗底,亦是瓷白的颜色,骨节分明。初禧木然地接过去,“多谢王爷。”
宇文世漓一回去就见墙边跪着个人,他负手走过去,“你怎么跪这儿了?”
玄桐老老实实地转过身来面向他,“回您的话,属下正在面壁思过。”
“你少来这一套。现在是下午,正好是西照,这墙根儿底下有阴凉吧。”
玄桐无语望天,您敢不敢再聪明点儿?
他低头看着他,“长能耐了你,还学会擅离职守了。”
“…属下就在您书房对面的鹿鸣馆门口,一听到您传唤就马上赶来,可还是迟了。”
“那你怎么不在书房门口?要是累了就直说,本王又不是不给你假。”
玄桐鼓了半天勇气也没敢吧真实意图说出来,就那么规规矩矩地跪着。
宇文世漓忽然换了个话题,“琉璃害得王妃吐血,不能再留了。如今王妃身边少个可靠的人,你有什么人选没有?若提得好,本王这次就饶过你。”
玄桐想都没想就说:“有,府里有个叫画眉的丫头不错,她打小就在府里了,肯定可靠。”
“那她现在在何处当差?”
“鹿鸣馆。”
“噢。”宇文世漓拖着长声。“那应该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引得本王的侍卫天天往鹿鸣馆里跑。”
玄桐一愣,原来王爷早就洞晓了,刚刚装模作样地问自己为王妃挑下人,自己还一本正经地回答呢…
玄桐跪得更直,一脸悲壮,“都是属下一人的过错,画眉姑娘并不知情,请王爷降罪。”
“美得你。”他一掌拍向玄桐的后脑勺,“私相授受才该罚,可人家压根儿对你无意。”说完他就转身往里走。
玄桐知道他不生气了,赶忙跟上。
“那画眉在府里多久了?当真可靠?”
“是。”他腿跪得发麻,趁瑾王不注意连跳几下,“她来的时候这宅子还姓孟呢。”
“哦,那还真是来得早。”这宅子曾经是前左相孟家的,建得华丽壮观,后来孟家被抄家,又赶上他封王,这宅子就被皇帝赐给他了。
“是啊,况且她一直在鹿鸣馆整理书籍,生活也简单朴素,还识文断字的,王妃一定喜欢。”
宇文世漓斜他一眼,“那你往后还往鹿鸣馆跑吗?”
“不了。”
“那她去了桃夭馆你也跟了去?”
“…不了,属下就安安分分地守在您身边儿。”
初禧连服了几天药,身子果然觉得好些了,当然也可能是天气渐渐转暖的缘故,总之她身体一天天地轻松起来,也不再像以往那样畏寒。
她披衣坐在床上看着眼前的小丫头,“你叫画眉?”
“是,奴婢画眉,就是画眉鸟儿的那个画眉。”她声音清清脆脆,看着也有几分孩气,言辞间听着也单纯。
“多大了?”初禧不知道该问她什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闲聊。
“今年过年就十五啦。”问及年龄,她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停了一会儿又说:“我娘说她就是十五嫁的人。”
于是初禧就沉默了,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有中意的人了?”
“没有啊。”她回答得坦坦荡荡,反而有点不解初禧为何这么问,还真像是没有的样子。
“那你…”初禧百思不得解,一脑门官司。
“书上写着了,哪个少年不风流,哪个少女不怀春…是书上写的!”她大声说道,毫无羞赧。
初禧眨了眨眼,细盯着她,“…说得好。”
她一盯之下才发现她看着眼熟。
初禧一个冬天都没怎么出桃夭馆,自然是见的都是桃夭馆内的人,可她却看着眼熟,尤其是那侧脸…初禧猛地想起来了,她就是当日在玄桐房中打扫的丫头!
初禧分明记得那丫头弯腰打扫时侧脸上有一颗痣。
显然她与玄桐关系不一般,而玄桐又是瑾王的心腹。。。那这画眉,与其说是服侍自己的起居,倒不如说是来监视自己的。虽说她看着倒是胸无城府的模样,可那瑾王看着不也人畜无害么。
她神色一郁,打了个呵欠。画眉并为察觉到,反而几分雀跃地撺掇,“王妃,今儿天气好,不如出去转转?”
初禧想着反正身子也爽利些了,于是起身就要走。画眉看见她要出府了,心下高兴,急忙道:“换件衣服化个妆再出门?”
初禧从未见过如此聒噪的侍婢,又不悦她是瑾王派来的人,于是翻出些碎银子打发她走,“那你自己出去吧,旁人若问起,你就说替我置办东西了。”
画眉接过钱便呆住了,没想到这主子这么好说话,“那…您买些什么?”
一想到这人和瑾王有关她就头疼,也不敢怎么使唤她:“你随便吧,什么戏本儿小说儿好吃的…银子也不多,剩的就赏你了,天黑之前回来就成。”
画眉一听,登时露出个欣喜的笑容来,喊了一句“多谢王妃”就跑。
初禧见她走了,忍不住想起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