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一世》石小玖

28、试探立威

　　“啪！”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宇文世漓将手边的茶杯摔在了地上！

　　“沈玉的命是命，本王的命就不是命了？！你知不知道他这样做，分明就是想置本王于死地！”
　　“你少在这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她越说越气，伸手一指，飞快说道：”我知道你对我不满，但这十来天我百般退让，给你添过一件麻烦么？可我再安分也是有底线的！伤害我的家人，就是不行！”
　　“区区侧妃，还在本王面前妄谈什么底线，那本王到想看看，王妃的底线何在！”说罢缓缓起身，眼中闪过怒意和冰冷，轻喝一声：“玄桐！”
　　“在！”
　　“掌嘴！“
　　“是！” 玄桐应了一声之后就出去了。

　　初禧怔忡片刻，有点不大相信地看着他，又疑惑玄桐出去做什么。于是她一时间张口结舌地愣在那儿，也未注意到宇文世漓神色中也有一丝惊讶。

　　很快玄桐回来，手上多了个东西，竟是个宽两寸有余的竹片儿，只是还未等初禧看清是什么他就站定在她身前抬手了。

　　竹片儿下得又快又狠，干脆利落，比手打的疼得多。初禧直接就被打蒙了，才两下就失去了平衡歪在一旁。

　　她勉强扶着桌子站稳，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其实也这并非难以忍受，可这足以让她的里子面子掉得一干二净。

　　宇文世漓示意玄桐停手，然后一步步走到初禧身前。他本就比初禧高出半个头，何况此时初禧还微弓着身子，于是他的气势更加迫人，让初禧不由得心惊发憷。

　　“本王就是打你了如何，就是伤害你的家人如何，就是越过你的底线了又如何？”他从来不是霸道的人，只是这样一字一字地压过来，实在是太过逼真，还真让初禧一凛。
　　初禧被他死死盯得万般不自在，好像一阵寒气从背后侵来，惹得脊背上浮出冷汗。

　　不得不说，一旦温和的人生气了，确实更有威慑。

　　宇文世漓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慢慢笑了，抬手扶着她站好，缓缓道：“方才不是惩罚，只是试探王妃的底线而已，王妃何以用如此愤恨惊惧的眼神看着本王？”
　　他手上没使力，但偏偏就让初禧动弹不得。
　　他笑意更深，像是刚才的不快从未发生过，“王妃一夜都没睡好，定是累了，回去补眠吧。”

　　初禧没动，不知心里什么滋味，只觉得里里外外都透着屈辱。想哭又丢不下颜面，想和他硬顶又实在不敢。
　　这才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巨大的挫败涌上来，她只恨自己太过稚嫩，完完全全被人玩弄于股掌，却不知如何反抗。
　　若自己真是那种名门的闺秀，他如何敢这么欺负人；若自己一身小门户的市井气，撒泼耍赖豁出去，怎么也要他下不来台，可偏偏…偏偏自己什么都做不来！

　　死死咬着牙，身子战栗着。

　　“怎么，还要本王让玄桐送你回去？”
　　他的声音此刻听来分外刺耳，初禧回神，深深吸了口气，转身落荒而逃。

　　初禧推门离开的那一刻，聚在门外看热闹的人一下子散开。他们看到玄桐出去取竹片儿就猜出几分了，而现在王妃也的确是一副失神的模样，只是门突然开了，瑾王面色不善，因此下人们也就作鸟兽散了。

　　宇文世漓看看门外，之前的神情迅速卸下，忍不住瞪了玄桐一眼，“方才本王说打，你就该拦着，给你个唱红脸做好人的机会都把握不住。你这么一闹，全府都传遍了，你还真想让人们都知道瑾王与他的新妇不和？”
　　其实他想不到的远不止此：这十来天他见初禧寡言木讷，以为她会一直装得贤良柔顺来取悦自己，而此事败露了她自然惊恐不安，他再趁机安抚，那她从此必定安分，可哪想到她一听沈玉受伤就气成那样，让他不得不声色俱厉。

　　玄桐一时语塞，颇有些委屈道：“属下以为您要教训她——”他还没说完就被宇文世漓打断，“算了，也不是大事。沈玉怎么样了？”
　　“他腿上划了一下，左肩划了一下，不过都不严重，估计休养几天就无大碍了。”
　　宇文世漓点点头，"嗯“了一声，似是自言自语，“那年本王初次领兵平乱，多亏了陈晨扶掖，这次就当还个人情。”

　　陈晨，曾是沈家军的副将，沈家没落以后，皇帝念他领兵有一套就让他带着宇文世漓出兵，直到现在两人也私交甚密。

　　玄桐知道他想些什么，有些感慨道：“王爷宽仁。”
　　岂料宇文世漓半点儿都不领情，毫无被奉承的自觉，反而戏谑道：“跟你比，本王还算宽仁大度，起码不曾把小姑娘吓哭过…你把鹿鸣居里的小丫头骂哭了，以为本王没看到？”
　　玄桐一愣，俊脸顿时红了，急急辩解：“是她在背后说属下…长相女气，所以属下才…”
　　“行了。”宇文世漓捻起一粒花生米顺手朝他扔过去，“以后收敛点，若再有恣意之举，府里的酸梅汤都是你的。”
　　玄桐平生最吃不得酸，听了这话立刻规矩道：“是，属下知道了。”说完恭敬离开，溜之大吉。

　　宇文世漓瞧着他的背影，乐了。
　　长相女气？
　　呵，这倒也是。

　　蒋府的偏院里，有声轻微的呻吟。
　　沈玉悠悠醒来，肩上的痛感犹在。他睁眼看到身前有个人影，极其模糊，又过了一会儿才看出是琅琊。
　　“什么时辰了？”
　　“不清楚，反正你睡了有一会儿了。放心，伤得不深，不会影响以后。”
　　沈玉听了稍安心地点点头，然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挣扎着起身，伤口受到牵扯又是一痛。
　　琅琊吓了一跳，把他按回去，“你干什么？诈尸似的吓人。”
　　“初禧…既然瑾王有准备了，那定然是琉璃被识破了，初禧也一定会受到牵连。”
　　琅琊颇为惊讶地看着他，“你自己都这样了还想着她！你放心吧，她现在是瑾王妃，要真有个好歹，消息早传过来了，可现在那边什么动静都没有，想来是无事。”
　　沈玉哑着嗓子还在坚持，“现在无事，或许是被瑾王软禁起来了，对外保密…”
　　琅琊打断他：“就算是这样，那你说，怎么办？”

　　他果然不做声了。

　　那时她刚刚从花坞里走出来，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从没见过真正的厮杀，可她却为了他鼓足勇气去杀人。

　　她说：“你流了太多血，不能再冻着。”
　　她说：“日夜颠倒不利于养伤，你休息吧。”
　　她说：“我们是本家呢，你要复兴沈家，我会帮你的！”
　　她说…
　　她人微言轻，却为他尽心考虑，可她如今出境窘迫，他却什么都为她做不了。

　　琅琊回想着他方才说的话，不禁也担心初禧来。她试探着说，“你若实在担心，不如去看看，反正你这伤好得也快…不然你去和少爷说说，让他…唉算了，想都别想，他现在一定气死了。”

　　沈玉靠着墙想了想，“再过几天我就去瑾王府。。。纵然见不到她，也要讨个说法。”

　　桃夭阁中一片愁云惨淡。

　　初禧自那天回去后，府里都传开了，且越传越邪门儿，说王妃不知怎么惹恼了王爷被打得不能下地，彻底失宠了，连妾侍樱樱都不去她那里请安了。而初禧也觉得丢人，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颜面扫地扫得那么彻底，更何况还连累了沈玉，因而心灰意冷了好多天，连着好多天不出门。这就更让那些传言逼真了。
　　人多口杂，言论传着传着就飞了，沈玉听到之后急得火烧眉毛，奈何蒋沛寒生生压着，只能吃哑巴亏。

　　沈玉等了五六天，直到走起路来勉强看不出什么不适才总算敢去王府。
　　他来的时候初禧正在用早膳，听说沈玉来了扔下筷子就跑出去，然后就见他好端端地站在那儿。

　　两人皆是一愣，继而相视一笑，彼此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在乎的人能够平安，这是世间最值得庆幸的事。

　　两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沈玉先开口，“看到你没事就放心了。他没再为难你吧？”
　　初禧摸了摸鼻子，有点违心道：“当然没有，只是听说你重伤…现在看来是他故意骗我。呵，我倒喜欢他骗我这个。”
　　“那琉璃呢？”
　　“也好好的。只是她三句话不离那个人，除此之外平日里不怎么和我说话。”
　　沈玉看着她有点介意的样子笑了，“那个人是谁啊，事情都已经定了，就别再怨他了。还‘那个人’、‘那个人’的，小孩儿似的。”
　　初禧撇嘴，“不说他了，吃饭吧。说起来瑾王对我不错，吃穿用度不曾克扣，每餐有荤有素，只是每日自己吃，寂寞得很。”
　　她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偏过脸，侧颜瘦削，露出了简洁大方的发髻。只是这发髻虽华美却并非当初少女的侧髻，而是贵妇的样式，让沈玉见了万般不是滋味。

　　“不吃了，我是随少爷上朝回来时顺路来的，不能久留。”既然她平安，他也没必要不走。“对了，既然下朝了，怎么瑾王还不回来？”

　　这倒把初禧问住了：“这么快就下朝了？他几乎从未回来得这么早过…你说，他穿着那么显眼的官服能干什么去？”
　　沈玉眼眸一沉，“知道了，兴许留在毓阳宫议事。”

　　看来皇帝对瑾王还真是挺看重，这兴许在朝堂上早就表现出来了，才引得少爷对瑾王越来越忌惮。
　　不过他很快恢复常态，一如既往地微笑，“我走了，你好好吃饭，看看你现在瘦成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