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途遇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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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沛寒说话算话，说带她走就带她走，花了二十两银子把她从花坞里买下来。
旁人见了皆是惊异不已：虽然花坞剑客名声在外，每天都有不少人来这里挑选中意的弟子，但大多是雇用一段时间、护送自己走一段行程而已，很少将人买走的，更何况，这次买走的人还未经试炼。
初禧一样样地往包袱里装东西，其实也不过是几套衣物而已。她看着瘪瘪的行囊，恍然发觉原来她能带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她不是一点儿怅然都没有的。
“我到了京城安定下来以后，会写信告诉你地址的，你试炼之后一定要来找我，哪怕只是看看我呢…你一定要来。”她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抬手抱住艺暖。
忆暖也有点想哭，极为认真、用力地看着她：“保重。”
绕过这条红水，就真的离开花坞了。
初禧坐在马车外的横木上，频频回首，一声不吭。
同样坐在横木上的沈玉安静赶车，见道路笔直宽阔，略略放松下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其实自家少爷借着游学的名义在外游历多年，无非是访寻民间异士来扩充自己的势力，就连这次去花坞也是打算带个武艺高强的人回来，而不是眼前这个一看就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可既然少爷发话了，就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不管这打算是什么，他就先让她赢了再说。而通过这次比试，也能看出她到底有几斤几两，只能说…实在凑合。他随便露出了破绽，她就果然兴高采烈地往里钻，这倒也还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他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得手了却又停住，自己反倒几乎摔倒，简直愚善至极，果然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他这么想着，就偏过头看了初禧一眼，她不住地回头看，眼神留恋。
“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无需不舍。”他平淡开口，算是安慰。
初禧本来还有点难过，忽然听耳边响起这么一句，她总算好受点。她平复了一下心情，长出一口气，“是啊，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顿了顿，微笑着抬眼看他，“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沈玉。”
“也姓沈啊，我也是呢。哪个玉？”
“玉石的玉。”
“哪个玉？！”
“玉石的玉。”
“好…别致。”
她说完就笑了，总觉得这“玉”像是女孩儿的名字，“为什么是玉石的玉？听着像姑娘。”
沈玉一愣，这其中缘由不是一两句就能说得清的，“一个名字而已，姑娘不必细究。”
“以后别总姑娘了，叫我初禧就好…或者小初之类的，你随意啊。”她歪着脑袋看他，隐隐几分娇憨。
“好，”他亦微笑，“初禧。”
山回路转，道路渐渐变窄，也不如先前的那般平坦了，不过初禧看着眼前的景致越来越陌生，心中的兴奋也按捺不住了。
她随沈玉坐在马车外面，双腿悬着晃荡，手里轻轻甩着马鞭，口中唱着一首曲子。她的声音虽不大，却是口齿清朗，吐字清晰。马车所过，惊起阵阵栖鸟：
“雨儿打，朔风吹，
马儿紧跺，雀儿快飞，
妹妹在这儿等你回。
宝玉不如碎玉美，
曜石不如青黛黑。
杜鹃啼，难掩泣，
不是愁泪是思泪。
哥哥别像那转花灯，
转东转西复转北。
良人归，良人归，
思切切，何时回…”
这是花坞里经年流传的良人归，据说是花坞女弟子等待良人归来不得，而自奔沙场寻人的故事。那歌句中的宝玉、曜石指锦绣前程，碎玉、青黛则指红颜娇媚。
那女弟子最终成了前朝的一代名将，被封为玉女将军，花坞也因此扬名天下，还特意建了高高的玉女楼来纪念玉女将军。
这歌平日里听着无甚稀奇，顶多令人唏嘘一阵子罢了，可今日初禧的境遇和那女弟子何其相像，让她不自觉地饱含了情感。
她唱着唱着，忍不住回忆那些透着绮色的过往…
那人聪慧俊俏，举手抬足间都是景致，即使是成百上千人同样的服饰，他也能穿出无二的风姿来。
彼时他们身量未成，青涩稚嫩，他一副唇红齿白的小少年模样，已然可见日后的好相貌。
她远远看着，眼中一贯的散漫变成了霎时的惊艳。
那年冬日里的初雪，出奇的大，她鬼使神差地冒着风雪走，竟看到他执一小截枯枝躬身在雪地上比划。
举目皆是北国独有的白，好像天地都静了，而他就在这天地中，生生动动地美好着，仿佛不染一丝世俗的尘埃。
花树堆雪，恍若谪仙。
她屏息注视着，悠然神往。
她想，她永远不会忘了那个场面。
待他终于忙完走远，她忍不住跑过去细看。可她才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只见茫茫一片雪地上，唯有浅淡二字——初禧。
就这简简单单二字，就让那时的她充溢了不可抑制的喜悦，而此刻，她也还是如此，嘴角渐渐上扬，歌声越发清醇婉转。
沈玉就在她身边，虽说她唱得还算动听，可这声音越来越大，让他不得不委婉提醒道：“林子里回声大，不用这么大声音。”
初禧闻言收了声，偏过头去看他，一本正经道：“这不算大呀，这良人归在花坞里人人会唱，我们经常几十个人一起唱，旁人听了还会跟着呢…你不知道，小半个花坞都听得到！”
她说得极为认真，完全没意识道沈玉话中的意思。沈玉见她如此干脆直接道：“舟车劳顿，少爷需要休息。”
“哎？”初禧一愣，回身一把掀开帘子，恰恰对上蒋沛寒的眼睛，他正怔怔地看着自己，神色中罕见的惊诧。
其实蒋沛寒一直听她唱，根本没睡着，可也没想到初禧会突然掀开帘子，更没想到她竟敢如此直白地看自己。他轻咳一声，正欲开口，却不料初禧又倏地放下帘子，旋即对沈玉大剌剌笑道：“也没睡啊，眼睛睁得那么大，精神着呢…我就说嘛，这山路这么颠簸，还能睡着？”顿了顿，笑得没心没肺：“那得困成什么样啊…”
她正笑得见牙不见眼，却突然听得“咚”的一声闷响，硬生生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只见一枚飞刀堪堪插在马车车壁上，距初禧仅有半寸！
初禧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往旁边闪了一下，撞在了沈玉身上。沈玉顷刻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扶好她迅速吩咐道：“你驾车往山上赶，挑林子密的地方走！“说完飞身向后，一柄剑舞得密不透风，挡住了不断掷过来的飞刀。
初禧看着他扔给自己的缰绳，只觉得那细细一根绳子似有千钧万钧之重，呆了一呆才略偏方向往路边的山上去。
初禧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背上立刻浮起了一层冷汗，偏生身后还不消停，饶是沈玉在后抵挡也仍有飞刀袭来，咚咚地击在马车上，一声紧接着一声，听得初禧头皮都发麻。
山上斜坡陡峭，树枝又密。根本难容马车通过，可若贸然下车又少了东西来庇护，因此初禧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万全法子，只能一门心思地把车往上赶。
越往上，树越密，暗器大多被树枝缠绕挡住，倒是安静了不少，可初禧一回头，却不见了沈玉的身影！
她心里一惊，又抻长了脖子向后看，只见他一袭灰衣正被周身的黑衣人包围，墨发飞扬似乎全身内力运用到了极致，可那抹灰色仍然渐渐淹没…
“公子，沈玉他——”
“驾你的车，莫管他人。”车厢里传来冷声一语，淡漠至极。
初禧咬咬牙，只当没看到方才的那一幕。
突然，空中飞来一只钩子，牢牢勾在了车辕上。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
钩子的另一端有绳索牵引，此刻那绳子竟被绷得如同木棍一般，煞是有力地往后拉。
初禧万万没想到他们还有这招，心里惊惧交加，只能拼了命地往前赶，可马车纹丝不动，甚至还缓缓地后退。
“还不将车弃了！”
蒋沛寒突然厉喝一声，下一刻便运转气息从车厢中飞出，悬在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初禧。
初禧冷不丁听他大喝了一声，又见他如此凛然的模样，忍不住愣了一愣，片刻之后才赶紧从横木上跳下来。
可她还没站稳，就已见他眼中不耐烦的神色，旋即两掌齐出，竟将马车狠狠掀翻！
马儿受惊，长鸣一声，骨碌碌随着车滚了下去。
最终，初禧听得几声惨叫，原来是坡下面守着的几个黑衣人，因来不及躲避而被压在车下。
初禧骇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刚刚若不是自己跳车跳得及时，恐怕此刻也同那马儿一样，骨碌碌滚下去了！
“你还不走么！”他又是一声厉喝。
初禧呆若木鸡，结结巴巴地说：“沈玉还、还在后面。。。”
“我买你，是为你护我周全！”他斩钉截铁，不带一丝犹豫。
初禧皱眉，又回望坡下的狼藉，心都冷透了，终是跟在他后面。
蒋沛寒的步子大且快，初禧不敢离他太远,一直小心地跟着，忽见他一停步子，望着眼前不远的低矮山洞，“就歇在这儿了。”他说完就自顾自走进去，找了个地方坐下，似乎完全忘了后面还有一个人。
初禧见暂时安全了，精神稍稍放松了些，忍不住磨磨蹭蹭道：“沈玉还在下面。”
蒋沛寒不说话。
初禧再次小声道：“沈玉还在下面。”
“随你。”他总算出声了，口气却不悦。
初禧火大，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跑！
蒋沛寒看着她的背影，冷冷吐出二字：“愚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途遇风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