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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别说话,吻我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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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际恒
“方总,陈副总太太的电话。”方际恒一手持笔,一手接起电话,听见秘书对他说。
“接进来吧。”他答,目光不离手上的财务报表。
“怎么老这样啊,你们公司上上下下的员工怎么总是喊我陈太太,是谁让的呀?拜托,我是文小姐,姐姐我还未婚!”
方际恒听着文涓涓在电话那一头的愤愤不平道,无奈一笑道,“好,文小姐,如果你打来只是为了说这件事的话,那我要挂电话了,我现在很忙。稍后有机会,我会让我的副总、你的未婚夫在员工会议上对你的称呼做修正。”
“诶诶诶,等等,”文涓涓怕他真的挂电话,及时切入正题,“方大忙人,我知道你是‘工作狂体质’,所以我长话短说,你听着就行:今天晚上6点半,王朝饭店3楼海阁厅,高中同学聚会。我知道你照例还是不会参加,我也就是照例通知您一声,然后我会照例在同学会上替你编个理由请假,最后,再照例在aa的付账名单上加上你的名字。”
文涓涓在一连串的“照例”后仍旧满嘴滔滔。可即使她说得一派行云流水,方际恒还是在听到“同学会”三个字时就已经放下了手里的钢笔,目光游离开眼前的材料。
“你放心,我会尽量替你编造一个和去年不重样的理由。”文涓涓打趣地补充。
“不必了,”他从落地窗方向收回视线,说,“这一次,我亲自去。”
挂掉电话,方际恒脑中短暂空茫。半年前,他那张银行卡上最后一次出现了新的汇款记录。也就是说,现在,6年后的现在,她已经全部还清了当年她向自己借下的钱。债款还清了,她应该会再出现了吧?也许这一次,她也来参加同学会?
抬眸看一眼墙上的挂钟,5点20分,如果真的决定要出席同学会,扣掉车程时间,他还有不到40分钟的时间。
就算只是“也许”,他还是决定前往。
回过神来方际恒才发现,自己的人在还没有下足决定前已经鬼使神差地放开了手中的工作,来到办公室一隅的衣柜前。衣柜里面只有两套为随时出差而备用的西装,这让一向果决的他此刻也会左右犹疑。都不满意,他勉强挑中那套纯黑色的。
“男生只长到1米8怎么行?要高一点,至少要比1米8高两三个公分吧,这样,接吻的时候,女生才需要踮一点点脚跟,画面才够美好!”对着镜子试穿衣服,方际恒的耳边忽然响起她6年前的说笑声——那时候课间,她和文娟娟常常会兴致勃勃地对着杂志上的男明星“想入非非”,对男人“品头论足”。明明自己根本还没有接吻过,却连要亲吻的男人的身高都限定好了,多可笑。
可是,他定定望向镜中的自己,却心生一丝欣慰——高中毕业前的暑假,本来已有180公分身高的他竟然无端又长高了3厘米,像是为了配合实现了她的憧憬。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后来的她第一次吻上了谁?
思绪跑马,系领带的手指开始莫名其妙地打结,从来有条不紊的他渐失稳健,一根领带在手里翻来覆去系了几次都无法令他满意。
“我跟你说,我一看到那种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就觉得他们都是大叔,莫名其妙都想给他们鞠躬致敬!”耳边又“听见”她的玩笑话,那时候爱笑爱闹的她最讨厌正经八板的人,而自己偏偏就是那样的人。可是,想起她开玩笑时傻笑的样子,明明还在为领带懊恼的他,却发现镜中的自己唇角正微微上扬。
“倏”地扯下领带,方际恒索性脱下西装,一把捞起椅背上的风衣外套走出办公室。
“小王,我出去一下,帮我再通知各营业区一次,下班之前,要求大家必须把我开会时指定的材料放到我的办公桌上。”离开公司之前,方际恒对秘书简洁交待。
“方总,您是要去参加同学会吗?那您晚上还要回来加班,不辛苦吗?要不然,我下班之后,把各部门上交的材料整理好送到您公寓那边吧,我顺路的?”秘书王婷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问。
“哦,不必,散席之后我会回来办公室。”他拒绝。
“那,那您晚上开车要多小心。”小王无端有一丝面红。
“谢谢。”方际恒转身而去。
秘书王婷望着自己顶头上司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是哀哀的失落。虽然她调到秘书室不到半年时间,但对自己的这位年轻有为的老板的感情已经由最初的心跳加速转为崇拜和关心。方际恒身上确实有太多足以吸引女生的因素:沉稳、果敢、担当、自信,即使除掉他的年轻、俊朗,他对待女性时克制守礼的态度也会让更多的女人对他心生好感。可是,偏偏这样青年才俊的男人的生活里似乎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作为秘书,王婷常常看到自己的老板加班到深夜然后睡在办公室里,或者不定时地出差飞行在全国各地。可是即使再疲惫,只要面对工作方际恒就一定会表现出绝对的专业和严谨,这也是为何他年纪轻轻就开创了独属于自己的事业领域的原因。
方际恒似乎对女人完全没有兴趣。太多“有意”的“落花”都曾百般卖弄,却也始终没人能让“流水”变得“有情”。所以,王婷也早已放弃了“大BOSS爱上我”这样的灰姑娘式憧憬,对方际恒这个老板只剩崇拜和关心。
方际恒大步来到电梯口,电梯刚好抵达,他庆幸,一步跨入,急急地去按“关门”键,然后发现,自己的心原来这么急切。
偏偏这时,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陈全按住电梯,不紧不慢地往里进,他忍不住开口催促。
“干嘛,急着去幽会啊?”陈全坏笑着凑过来,故作娇羞地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学女声说,“那您晚上开车要多小心。”
不等陈全话音落地,他已经将他利落推开。
“老方,我说你真是属和尚的吗?人家小秘书工作做的那么好,那么细心,你还无动于衷?”陈全开始替秘书小姐“打抱不平”。
“你已经说到了重点,如果她工作不好,我早已将她换掉。”方际恒仰头望着渐变的电梯指示灯,一边说。
“好好好,你专业,你公私分明,我懂!可就算咱公司里的大把恨不得嫁给你的女员工你可以无动于衷,人家公司外面的适龄恨嫁女性同胞,你总可以适当考虑一下,舍出肉身给她们发点福利吧?尤其是上次我介绍你认识的那个小雯,你们有没有后文啊?”陈全庆幸自己终于把话题拐入“正题”。
“谁?”方际恒却一时无印象。
“小萱,唐立萱,我大学里的小师妹,律师事务所的那个!”陈全急巴巴地想要勾起他的记忆。
“哦,想起来了。我们只是在公司的法务事务上比较谈得来,她的逻辑思辨能力很严谨,我很欣赏。”方际恒说辞客观。
陈全却一脸预见千年铁树将要开花的兴奋,“这不就对了吗?欣赏是什么,欣赏就是感兴趣,感兴趣就是喜欢呀?既然你喜欢人家姑娘,那人家还怎么跟我说,你从来没有任何行动,态度冷漠?”
“欣赏就是喜欢?”方际恒转头,斜睨陈全,沉声问,“那以后文涓涓缠着你问,你爱不爱她的时候,你敢不敢只回答说‘我欣赏你’?”
“那能一样吗?我们是奔着结婚去的,我们是即将持证上岗的合法夫妻!”陈全义正言辞分辩道。
“那么陈副总,我也是奔着结婚去的,所以,我不会碰任何只能跟我‘非法’的女人。”电梯到站,提步离开前,方际恒对陈全说。
“喂,你……”陈全的接话尚卡在喉咙,却已经只看得到方际恒大步走远的背影。那背影颀长而笔直,却永远形单影只,让他忍不住又一次叹气。
其实,陈全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多少次替方际恒“说媒”却无功而返了。他和方际恒从高中起就是朋友,因为太了解,他就更加心疼自己的这个面冷心不冷的好哥们儿。在外人看来,方际恒精明强干、年轻有为,除了不近美色,几乎完美无缺;可只有很少人知道,方际恒的内心其实有很多隐忍不说的寒苦。
高中时候,他、文涓涓和方际恒曾是同班同学,三个人坐前后位。每次上课时老师要求小组讨论,他们就名正言顺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以此建立了友谊。那时候他们的“小组”本来是个“四人组”——他和文涓涓同桌坐后排,方际恒和他的同桌坐前排。可是后来,“四人组”却变成了三缺一。曾几何时,方际恒发了疯似的到处寻找那缺掉的“四分之一”。直至今天,时间都过去六年了,他却还是忘不了那块叫做安小航的“不四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