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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吹吹 ...

  •   *

      我是被扑鼻而来的肉香味诱醒的。

      那一缕香真是勾人魂魄,我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然后就醒了。

      醒了就发现不是在做梦,是真的有烤肉的香味。但是稍想一想,就又觉得有点恐怖。

      荒山野岭之中,哪来的人?

      我知道不可能是尹文台,因为那小子一直只吃素。说是他天生带煞气,不能沾荤腥。我听过的算命多了去,却没听过他这一种。但尹文台倒是信的很,从来不吃肉。

      我为这经常私下里可怜他。

      不过,究竟是谁在烤肉呢?不会是鬼吧?

      我小心翼翼地走出去,循着香味往前走,出了门就看到大堂里冒出烟来。有人烧了一堆火,火上架着一只鸡,色泽金黄,香气逼人。地上摆了几只酒瓶,其中一只上边套了一顶僧帽。

      那个人应该是个和尚,穿着身破破烂烂僧袍,刮破几道口子,露出里面破败的棉絮,光着一个秃头,正背对着我转动串鸡的木棍。

      这种场面我在江湖传奇里看见多次,一直想亲身体验,奈何交游的都是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二世祖,试了几回,不是焦了就是糊了,白送了几只鸡的性命。

      呜呼哀哉。

      但这和尚显然是个中高手,不过是一缕香气,已勾起我的馋虫。

      我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这和尚好像背后长了眼睛,又或者他耳朵很好使,竟然转过身来,看着我笑嘻嘻地道:“小施主,相逢即有缘,不如一起喝一杯?”

      他一转过头我就看见一张沟壑纵横的脸,这和尚应该很老了,但是声音还是中气十足的,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道线,不过倒是瞧着十分可亲。

      我犹豫了一下,客气了几句,过去坐下。

      老和尚先撕一只鸡腿给我,自称法号吹吹,又问我如何称呼。

      我心说吹吹这名字真是怪极,不过面上声色不改的告诉他,“我名白活。”然后把鸡腿接过来,吃的满嘴流油。

      不消说,味道真的好极。

      老和尚笑眯眯地看着我道,“白老弟,味道怎样?”

      我心说这和尚真会攀亲带故,不过吃人嘴软,又塞了满嘴肉,只点头如捣蒜。

      吹吹自己也撕了一条鸡腿来吃,一面吃却一面摇头,语气里有点惋惜的意思,“味儿还行,不过还是比不上老家沟的野山鸡。”

      说实在的,我不知道老家沟在哪儿,不过看他那神情,也心生向往。

      其实我怀疑这和尚应该是个厉害人物,讲真,看了那么多关于武林人物的话本,有好多这种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大和尚啊!

      我其实想跟吹吹套个近乎,不过又不确定他是不是只是个普通犯戒的僧人。

      正犹豫间吹吹就把一瓶酒递给我,我没犹豫地接过来,喝了两口,就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了。

      其实我酒量浅的很,一般不过三杯的量。忠叔喝酒的时候,只要一看到我就皱眉头。我知道他每次都是想起了我爹和我哥的海量。

      我有次不服,跟他说我是随了我娘。忠叔立刻嗤笑一声,告诉我说我娘酒量比我哥还好。

      我还能说什么呢?

      心好痛。

      此时我举着酒瓶子灌自己酒,几口下肚,已经看不清眼前吹吹的模样。

      早就知道一醉解不了愁,心里苦。

      吹吹道:“白老弟啊,贫僧观你印堂发黑,双目无神,面带煞气,近期恐有血光之灾啊。”他又端详着我道,“尤其是老弟你这天庭,饱满中却又有些单薄,是个孤寡的面相,克人克己。”

      其时我已有些醉的飘飘然,闻言不由失笑,“大师,你要说我没桃花运,我信。”我看着他满是皱褶的脸,又笑,“但说我血光之灾,我绝对不信。”

      吹吹仿佛眯着眼睛在笑,摇头晃脑,“非也非也,白老弟可莫不信,这世上可真有玄乎的事。就说住在庙里的尹施主,不听贫僧的劝,这可有一整天没露面了。”

      我打了个激灵,酒倒醒了一半,“尹文台?”

      吹吹从我手里把酒壶拿过去,“是啊,尹施主从昨晚上便没有回来。”他又叹了一声,“昨日贫僧看尹施主眉带煞气,本来劝他莫要入城,谁知他坚执不听……”

      吹吹连连叹气。

      我脑子里一团浆糊。

      尹文台在城里没甚亲戚,又从不去吃花酒,一夜没回,能去哪里?

      不会真出了什么事罢?

      我有些坐不住,想回城看看。

      吹吹道:“白老弟,城门想必已经关了,这时分路上最不清净,还是歇一晚,明日再走的好。”

      我看了一眼外面,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然黑了。

      我只好收回心思。

      没法子,我一不会翻墙,二不能拿出信物,再者就如吹吹所说,这条路上鬼气森森,我还真的……不太敢走。

      我只好向吹吹打听。

      我反正不信他的血光之灾一说,想来他应该是听到或看到了什么,才有此一说。

      吹吹晃了晃酒瓶,看了看我,忽然一笑。

      笑完翻身便倒,顷刻间鼾声如雷。

      我其时才叫出大师两个字,剩下的话都卡在嗓子眼里,憋屈到无可奈何。

      站起来过去推了他两把,他自岿然不动。

      怪人,真是怪人。

      我没办法,看了看吃剩的一地鸡骨,又看了看呼噜声震天响的大和尚,起身关门走出去,心想着只好权且凑合一晚,明天再说。

      只没想到一觉醒来,庙里早没了人影。要不是鸡骨头还乱糟糟扔了一地,真叫人觉得像做了一场幽奇的怪梦。

      我晕着头去牵我的驴,然后心痛的发现那驴竟也没了影。

      在原地呆愣一刻钟,才接受了这个惨痛现实,打起精神运起两条腿走下山去。

      所幸路上遇到一对要进城的夫妇,搭了他们的牛车。若不然,走到城里,估计我两条腿都要废了。

      夫妇两个一看都是淳朴的好人,叫人很有亲切感。我灰溜溜地坐在一边,听他两个唠着说要去赶大山。

      赶大山我倒是知道的,不是去赶山,而是去赶集。京城每逢望日,都有大集,这一天最有热闹可看。我算算日子,才发现不错,先皇去世已足有月整。

      先时虽不罢市,但总是凄凄惨惨戚戚,人烟寥寥,不敢高声。

      我听他们聊了几句要买的东西,一开始昏昏欲睡。但一会儿又竟聊起了他村里人家这隔三差五丢鸡,疑心是黄皮子作妖,打算去买点药回来。

      我越听越觉得这只黄鼠狼像是吹吹和尚,不由有点心虚地摸了摸肚子。但又想到不知者不罪,何况要追究也是追究那个罪魁祸首。

      我呸,什么和尚,明明是个盗贼!

      昨儿还说什么血光之灾,明明就是要骗我钱财。亏我还以为他是个世外高人,幸好我身无长物,不然丢的肯定不止我那宝贝驴子。

      我越想越心痛,更兼不知怎么回去对淮林交代。淮林一向把这驴子看得比我更宝贝几分,大抵因为他也知这是我家唯一财产。

      心里苦。

      不过虽然不信吹吹的胡言乱语,我还是绕到西市去看了一圈。

      西市上的人很多很热闹,一改之前的冷气森森。

      其实谁都不愿做出一副丧气模样,只不过形势所迫。说到底,谁死了都不关天下黎民生计,日子仍然在热热闹闹地过。

      口袋空空时只能看着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干干眼馋。我绕到尹文台管的摊位时,没看见他的影子。

      其实尹文台现在写话本子小有名气,完全不必再照看这扇子摊,也可以轻松的在城里赁一所不错的房子,但他非说没有压迫没有动力,没有环境没有感觉,要他在书桌前从早坐到晚,他绝对写不出一个字。

      我觉得他这就叫有病。

      扇子摊的老板不是个文化人,可不管他写的话本是不是小有名气。此时那老板正对着左邻右舍抱怨,“讲好了的嘛!居然没来!要不是大师好心过去同我讲啊,都还不知呢。”

      一顿噼里啪啦的讲,一口子带南腔的官话,把读书人批了个狗血淋头。

      我觉得旁边的几位摊老板也都甚有共鸣,因着他们也不断在点头。

      我心说,看来尹文台当真出事了。

      我过去问那老板,那老板正讲在气头上,看了我,倒挤出个笑脸,“相公买把扇子?上好的绸布做的,有名的书法大家题的字。不喜欢字?这也有名家做的画!顾九惜的海棠春睡,相公晓得吧?……”

      他还大有滔滔不绝的趋势。

      我随意挑了一把扇子,一面跟他讲价,一面装成不经意地问他尹文台的事。

      他又对我发起牢骚,只可惜有用的话便没有几句。

      我搁下扇子走人,清楚的听见老板又在活嚼:“这帮读书人……”

      我忍不住笑,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现在尹文台真不见了。

      难不成我真的有血光之灾,克人之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吹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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