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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王嫂 ...


  •   *

      去寿山侯府提亲的话自然是说着玩的,霍准一直赶车把我送到王府,才告辞离去。

      其实这小兔崽子有时还真是挺靠谱的。

      祝叔和忠叔做一堆挤在门房里,看见我抱着阮孟如回来,也没什么讶异之色,大概是已经听淮林说过了。不过这俩大爷好像也没什么插手的意思,就只看着我不说话。

      我本想打个招呼,转念又想,还是回头再说吧。

      把阮孟如安置在她先前住的院子,我正要走,一回头看见王妃正与碧芜一起立在身后,一下子结巴起来,“阿念怎的过来了?”

      王妃淡淡道:“听说阮姑娘受伤,故而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妾身帮忙的地方。”

      我心里七上八下,她不会听见些什么罢?随即又自嘲,听见又如何?

      王妃道:“可方便进去看看吗?”

      我说:“自然可以。”再看一眼碧芜,“若是碧芜有空的话,帮着看顾一下阮姑娘罢,本王一个大男人,实在有些不方便。”

      碧芜先看了一眼王妃,王妃点头,碧芜于是点头答应下来。

      我同王妃一起进去,王妃道:“可需要药引之类?熬药的活,让碧芜去做便是。”

      我:“……”

      竟然忘记了这回事!当时慑于他神医的气势,竟然完全忘记问药的事,莫非那老头儿是觉得不需要喝药吗?还是他懒得过问就直接没说?

      王妃看着我,“王爷,怎么了?”

      我有几分羞愧地同她说了这件事,王妃沉思一下,而后道:“嫂嫂似乎对药理有所研究,或者可以请她过来一观。”

      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想通,她口中的嫂嫂指的便是王嫂。我那文武全才的王嫂再多懂一样药理也并不奇怪,我点头。

      王妃便叫碧芜去请。

      碧芜去后,我与她默默地一起站着,我只觉得怪异,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是她大度包容我一般。

      “其实——”我终于忍不住想解释一下。

      王妃却道:“王爷不必解释,妾身明白。阮姑娘为人爽朗,性情通达,的确令人倾慕,王爷如此,乃是人之常情。”

      我一时无言,但只望着她秀美但冷若冰霜的脸,心中不解。

      为什么都觉得我是喜欢阮孟如呢?为什么不能以为我不过是看她可怜所以捡她回来?

      王妃还在继续说,“况妾身无用,未能为王爷诞下一男半女,实在无颜——”

      “行了阿念,你不要再说了。”我终于忍不住打断她,“本王知道了。”

      她果然不再说,一双清透的眼睛淡淡地看着我,却也说了千言万语。

      我低头避开她的目光,她那么平平淡淡、语气不曾有丝毫波动地劝我莫要担心她的想法,那么大大方方好像在为我考虑,可其实未尝不是对本王的愧疚吧?

      其实我不是不愿意成全她,不过她恋上的那个人,心里也不曾有一刻有她。

      都是何苦呢?世上的芳草千千万,何必只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所以本王不会喜欢阮孟如,绝不会。

      门被人轻轻推开,有冷风呼啸而至,但来人很快将门掩上。

      我抬头看去,那人全身裹在黑衣里面,连脸都用黑纱蒙住,和夜色几乎融作一体。要不是看见旁边替她打灯笼的碧芜,我肯定已经喊起捉刺客来了。

      王嫂果然不愿意见我,我这样想着,到底觉得有几分难过。她甚至都没有问我一句,便径直走向床上的阮孟如。

      王妃跟了过去,悄声同她讲起事情经过。

      我看见王嫂不时轻轻点头,又低声问了几句,最后伸出手搭上阮孟如的手腕。

      不过一刻,王嫂便站起,望向我,一双眼睛冷竣如冰:“那位老前辈,可是姓风?”

      我依稀记得霍准好像说起过他的姓氏,但却记不太清,“好像是罢。”

      王嫂还只望着我,眼中似乎依稀有惋惜之意。

      我心想,莫不是因为霍准把这么难得的机会给了其实并不怎么需要这个机会的阮孟如?

      王嫂可不是霍准那种败家子,她持家有度,一定觉得可惜。

      其实本王也觉得很是心疼,可是真的没料到那老头儿如此奸猾。不过说到底,也是本王的错,王嫂怪我,也很应该。

      我于是略略避开她的目光,做忏悔状。

      王妃走到她身边问道:“嫂嫂,阮姑娘可是无碍吗?”

      王嫂并没有看她,仍然看着我,语气却骤然冷了几分,“没事。”回头望了阮孟如一眼,话中又带出几分怜悯,“只是可惜一身武艺了。”

      “真的没法子了吗?”

      王嫂看着我道:“若是有法子,风老前辈不会不用。”

      我点了点头,心里一沉。

      王嫂又道,“这两日喝些补气血的药就是了,我会开个方子,明日叫碧芜来取就是。”说着走到一旁,拿过碧芜手里的灯,“不必送我了。”

      碧芜看了王妃一眼,王妃微微摇头,于是碧芜便没有动,老老实实留在原地。

      我却忽然觉得不平,一时间无论怎样都想要问个清楚。当年王嫂对我何等包容,为何如今……难道我哥死了三年,她这样不言不语三年,以后还要如此吗?

      我追出去。

      王嫂已走出很远,夜色里只有那盏灯笼,明明灭灭。

      我终究没有再追过去。

      *

      而后三天,始终都是王妃在照顾阮孟如。

      她会每天晚上过来告诉我阮孟如的情况,我便嗯嗯啊啊的应一声,看着她例行公事的一礼后退出去,再叹一口气。

      我其实有些怕阮孟如醒过来,醒过来当然是好事,只是我实在是怕她接受不了。

      阮孟如醒来的那天,我正在看霍准捎来的话本子,看到绝壁孤峰上一决生死,心情澎拜,一时间把什么都抛诸脑后。

      所以想什么儿女情·事,是觉得话本子不好看吗?

      王妃就在这时候走过来告诉我,阮孟如醒了。

      她来的太悄无声息,我都没来得及提前把书藏起来,赶紧亡羊补牢的袖在身后,冲她一笑。

      王妃就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目不斜视,我也不知她是装没看见还是真没看见,“王爷去瞧瞧阮姑娘罢。”又低声补了一句,“劝劝她。”

      我一凛,“阿念已经告诉她了?”

      王妃摇头道:“妾身觉得,此事还是由王爷亲自告诉阮姑娘,比较好一些。”

      我亲自告诉她比较好?

      我想告诉王妃,你想错了,在阮孟如眼里,本王应该就只是个纨绔,一个纨绔去给她说这样的事,她……唉,多为难人,但也无可奈何。

      我叹一口气,正要站起,忽然想起话本子还藏在身后,于是伸一只手,将话本子慢慢笼在袖子里,才起身,“走吧。”

      王妃却道:“王爷,妾身便不过去了。”

      “哦。”

      王妃又道:“不知妾身可能在王爷的书房待上一会儿?妾身想寻一册书。”

      “什么?”我一惊,脱口而出。

      王妃道:“妾身随口说说,王爷觉得不便,那就算了。”

      “不不不,阿念你自便。”我觉得心惊胆战,王妃怎的突然想在书房待一会儿了?不过书房里的大多书都不是本王的,也许王妃只是心血来潮想看什么书。好在我那些话本子都藏的很好,应该不会被翻出不学无术的证据。

      嗯,就是这样。

      我袖着话本子出去,走了几步就觉得自己实在太小题大做。被看到了又怎么样?

      我再走几步,干脆把话本子拿出来,适才正看到紧要情节,实在忍不住不瞧。

      我走几步看一眼,再走几步再看一眼,忽地想起我这是要去看阮孟如的。

      于是赶紧收了书,先藏在山石下,再快走几步,走去阮孟如住的院子。

      我正要抬手敲门,却又不知该怎么说与她知,又垂下手来。

      想一想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有什么好犹豫,又抬起手来。

      再一想,武林中人靠什么走江湖?不就是一身武艺?适才那书里看到落败一方武功尽失,毅然决然地跳了崖,万一阮孟如也寻短见,那怎么办?此事须从长计议。

      我把手缩回去,又抬起来,正要敲下去,门忽地开了。

      碧芜端着碗立在门内,看着我,目露诧异。

      我讪讪一笑,把手放下,干咳一声:“听说阮姑娘醒了?”

      碧芜点头,收敛了眼中惊诧之色,“王爷进去看看罢,奴婢先告退了。”

      “等一等。”我指着两只空碗,“她用饭了?还吃药了?”

      碧芜点头。

      我心说那应该还没那么坏,起码还吃得下饭去。估计等知道自己武功尽失,那时候可能就吃不下去了罢。

      我走进屋去,为示清白,没有关门。

      屋内极暗,满屋子药气,阮孟如斜靠在床上,脸色苍白,正闭着眼睛休息。

      我以为她是睡着了,但才走到近前,她却忽地睁开眼睛,一双眼亮如星月。

      我咳一声,明知故问,“阮姑娘醒了?”

      往常在话本子里看到这一句,都觉实在是无中生有,你又没瞎,眼睛都睁开了还问醒没醒,简直有病。但轮到我自己,才觉是无话可说,只好乱说。

      阮孟如眨了眨眼睛,将眼神撇开去,不再看着我,“王爷不该收留在下。”

      难道不应该先感激一下本王仗义的出手相救吗?

      我连着跟自己说了三遍,她是病人,这么斤斤计较实在太没有大英雄本色,才和颜悦色地看着她,“本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姑娘出事,袖手不理。”

      阮孟如一张死人脸,语气讥诮,“王爷竟然是如此讲义气之人?”

      “本王看着不像吗?”我有些气,“虽则本王确实不喜多管闲事,但阮姑娘好歹做过舍妹的师父,也不算闲人。”

      何况当初不知是谁拉着本王的衣襟不放。

      阮孟如望向我,“王爷是不是有话要说?”

      “!”难道本王脸上就写着自己心事吗?!

      阮孟如道:“王爷适才在门前站了许久,似乎迟疑不决。”

      我惊:“你怎么知道?”

      阮孟如终于笑了笑,“猜的。”

      “……”

      阮孟如正色,“看到的。”她指了指门,“日光映出王爷影子,便落在门上。”

      我想起我适才一通反复竟被她看了去,不觉无地自容,还好多年养就一张厚脸皮,赶紧道:“本王确实有些犹豫,犹豫要不要告诉姑娘……”

      “告诉我什么?”阮孟如静静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她,这丫头心气很高,我看的出来。冲动暴躁易怒,我也看得出来。虽则现在语气神态皆很平静,可我总觉得这是她装出来的。

      一个人的本性不会轻易改变,除非,曾遭逢大变。

      应该还是装出来的吧,就像前些日子总在桓瑢面前装深沉。

      还是等她身体好些再说罢。下了决心,我便摇头道:“没什么。阮姑娘刚刚醒来,还要多多休息,其他的事,不必挂在心上。”

      阮孟如看了我良久,忽然低声道:“多谢。”

      这时候又来谢我什么?我微微疑惑,但还是道:“阮姑娘不必客气,有什么需要,吩咐碧芜去做就是。还有,还是那句话,我定南王府的客人,没人敢为难,所以阮姑娘尽管安心……住着。”

      阮孟如神色不明地嗯了一声,眼睛困倦的半睁半闭。

      我很识趣地劝她休息,她也没多挽留,我便退了出去,去山石底下取了那本书,回到书房时,王妃已经不在,只在书桌上留了一张字条,上面是王妃隽秀的字迹,说将《闲情偶寄》借走云云。

      王妃真是太客气不过。

      只是这本书有什么不寻常么?竟还要到这里借。我有一点疑惑,不过也只想了一想,便抛诸脑后,继续认真读起话本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王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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