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寒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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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北风紧。
待清早起身，推开庙门，只能瞧见白茫茫一片。雪还在下，片片如鹅毛，纷纷扬扬。
连殿门外都已堆了一层，足可没膝。
我心中一抖，脱口而出：“好像作了个大死。”
霍准在我身后道：“为什么？”
“这雪已经齐膝深了，阿准觉得自己可以徒步走回去？”我只觉这次被关上十天半月还算好了，若是霍准或是桓瑢中有一个小崽子受了凉，我肯定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可天地良心，又不是我愿意的。
霍准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眼睛发亮道：“其实应该极有意思，不妨一试。”
我：“……”
桓瑢凉凉道：“依霍家哥哥跑了半条街就跑不动的体力，我看倒是很悬。”她不知何时已推开门，站在门口，望着纷扬大雪，神情冷冷。
我觉得这小丫头好像一夜之间又沉寂下去，整个人都蔫了吧唧的，我就说这地方住不得，她不听，估计是夜里没睡好，脾气大罢。不过她转过来瞅着霍准时，眼睛里却有挑衅之色，好像盼着来个人跟她吵上一架。
霍准识趣地没与她理论，只是以手掩口，咳嗽一声，转向我道：“无意，那咱们是再在山上住几天？其实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冷，等雪停了再走就是。”
还住几天？回去了祝叔非扒我的皮不可！
我摇头：“不成。祝叔和忠叔若是知道了……”
“在下可帮忙转告两位老前辈。”
阮孟如自屋顶轻飘飘落下，足尖只在雪上一点，跃了几步，便到檐下，淡淡望着我们。
在她身后，大雪仍平平整整，连半个足印都未留下。踏雪无痕的轻功，我算是见识到了。
不过，从屋顶落下？
阮孟如昨晚上一直在屋顶待着？她这么喜欢在屋顶待，是不是有什么秘籍只能在屋顶练？
这些武林高手的心思真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懂的。
霍准两眼放光地看着她身后的雪地，再看向她，“多谢阮姑娘了。”
我赶紧补一句：“劳烦阮姑娘，别说我等是在山上，就说我等是去霍府做客，被侄少爷挽留多住几日。”
霍准叫道：“不成！”
我看他，“为什么不成？”
霍准道：“祝叔为人精细，去打听了该怎么办？岂不是错上加错？”
“是啊……”我竟一时没有想到，“阿准你与谁最要好，不若就请阮姑娘再走一趟，便说我等在他家做客就是了。”
阮孟如淡淡道：“阮某只会据实以告。”
说罢，一拱手，轻飘飘地去了，几个起落，人影已不见。
“……”
那你不早说，非等我们计议已定？
我直到她身影消失才收回视线，看向霍准，“你就没安排车夫今天来接我们？”
霍准小声道：“讲好了的，三天后。”
我指住他，气得说不出话，“完！完！完！这下好了，记得千万给我收尸。”
尹文台疑惑道：“那两位老伯当真如此可怖？为何不能实话实说，直言几位在小弟家里？”
若换个人我倒会怕他多想，以为是我等觉得交他这样朋友上不得台面，故此不能实话实说。
不过尹文台这厮一直迷迷糊糊，从来不把门第当一回事，人又单纯得紧，我知他根本想不到那处去，便只道：“不是一般的可怖。”
尹文台还面带不解。
霍准笑道：“伯父伯母去的早，无意可算是两位老伯拉扯大的，故此十分严厉，对无意要求极高，似这等不告外宿之事，想来两位老人家又气又急，必要惩罚。”
尹文台仍不解道：“无意昨夜乃因犯病，此实无奈之举，解释清楚不就是了？”
我看向霍准，幸灾乐祸一笑。
霍准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尹兄，小弟腹中饥饿，不知昨晚可还剩下些干粮？”
我大发善心给他圆个场，“阿准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饿了，文台……”
尹文台看了看我，点头道：“还有，小弟去取。”一边念叨着一边走开了，显然还在想刚才的事。
我看霍准一眼，霍准嘻哈一笑。
我无奈，也随着他笑。
这小子哟……
我几人坐到大殿中，把昨天剩下的干粮分着吃了些，填饱肚子。
大眼瞪小眼一阵，霍准忽然不知想到什么，极力劝尹文台到山下去住。
我跟着他一起劝，好不容易劝说他同意，又没话好说，最后就又大眼瞪小眼的等祝叔和忠叔赶来揪我们回去。
桓瑢一直捂在被子里不动弹，我以为她没睡好在补觉，便没叫她，直到忠叔气急败坏的赶过来时，才把她推醒。
忠叔一看她萎靡不振样子，试了试她额头，顿时惊得缩回手来，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意识到不妥，忙问：“瑢儿怎么了？”
忠叔气道：“这时候知道问了？”抱起桓瑢便走。
我赶紧追上去：“忠叔——”
无奈忠叔轻功也不赖，几个起落，人影已不见。
我空空地伸着手，心里怅然。
过了约一刻钟功夫，忠叔才重新出现，一手一个想拎我与霍准，我倒退一步：“忠叔，我自个儿走，麻烦你把尹公子与阿准先带下去。”
忠叔瞪了我一眼，再看尹文台时也没大有好气，不过到底板着张脸将他们带了下去，临走冷冷甩下一句：“等着。”
我不等。我踩着松软的雪深一脚浅一脚往下走，有些奇怪阮孟如为什么没有回来。
我倒希望病的不是桓瑢而是我。
不过才走了不到一半，忠叔已冲了上来，劈头盖脸地拎起我领子，“小兔崽子真是出息了！不叫你等着的吗？”
我：“……忠叔，小点劲儿，勒死了。”
忠叔一松手，我从半人高的地方落下去，在雪地里翻了几个滚。
无奈又好笑地看向忠叔，“忠叔……”
忠叔又上前一步，要拎我。
我连忙摆摆手，“忠叔，我问你个事。”
忠叔不耐烦地板着脸道：“有屁快放。”
我深吸一口气，“昨儿城里走水了，烧的不是咱家吧？”
忠叔先是瞪大眼，而后愣了愣，再然后一步跨过来把我拉起来，骂骂咧咧道：“有你这么咒自个儿家的吗？烧了？老子怎的不知道？”
我道：“不是烧的咱家，那是烧的谁家？”
忠叔板着脸，抓住我一跃而起，边走边怨气十足的唠唠叨叨：“谁家也没烧。小兔崽子这么多废话作甚？哦，你以为你自个儿下山老子就心软了，觉得你懂事了？屁！你就是给老子没事找事。一个人胡闹也就罢了，带着侄少爷跟小郡主一块胡闹，越大越不像话。”
山下，祝叔站在马车旁等我们。
我一看那辆大车，不觉咋舌，未料到祝叔竟肯花这大价钱。
祝叔一路上瞪我许多次，我只装看不见。幸而拉住尹文台同行，若不然祝叔一定早把我骂的狗血喷头。
到了城里，霍准见机得快，立刻道：“我先带尹兄去赁所房子。”
祝叔欣然点头。
我心中只道，哪有立刻就能租到的？然而霍准拉着尚还迷糊的尹文台，跑得比兔子还快。
一点都不仗义。
霍准才一下车，祝叔装出的笑脸立刻就收了回去，冷冷地望着我：“小少爷，你做的好事！”
我看了看蜷在角落里捂着被子、脸色潮红眉头紧皱的桓瑢，内疚之情立起，垂着头耷着脑，丧气道：“我错了。”
“前几日，还以为小少爷你总算稳重些了，老夫与皇甫都觉安慰，却不想……朽木怎可成材！”
我诺诺连声。
祝叔叹一口气，“回家后，小少爷你就自觉点，去祠堂陪陪老寨主罢。”
闭门思过便闭门思过。
我没话好说，但在卷着铺盖进去前，还是忍不住看向祝叔，“祝叔，昨天城里，到底哪里起火了？”
祝叔默了默，一言不发地望着我。
我道：“忠叔不肯说，但是他不会撒谎。祝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祝叔还是沉默。
我继续道：“我虽然没用，但有些事，还是分得出轻重。这次带小郡主出去，自然不对，但忠叔也不会发这么大的火……祝叔，是什么地方？”
祝叔嘴唇动了动，终于道：“寇府。”
我静了一静，“果然。”
“火是……谁放的？”
祝叔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皇甫那老家伙转不过弯来，我便如此劝他，小少爷更没有过问的必要，只需记得，谨言慎行。”
我茫茫然点了点头，转身进去，听见祝叔在门外上锁，脚步声渐渐去远。我忽然觉得力竭，径自坐下。
祝叔话中之意，难道这火，竟是桓琦派人放的？
我凝着我爹娘与我哥的灵位，只觉一股子冷意从心底蹿起，渐渐席卷周身。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寒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