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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闹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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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淮林无精打采回到府中,本以为少不得要挨顿批评,却意外发现祝叔同忠叔竟还没回来,我二人不由齐齐松一口气。
本王只觉心力交瘁,赶紧叫淮林把那堆破烂丢到个我看不见的地方,自己则往书房走去,预备着看会儿话本散散心,却没想到,竟会在书房看见王妃和碧芜。
我心头一凛,立刻站的笔直,“阿念有事么?”
王妃颔首,递与我一封信,信封里只有薄薄一页纸。
我心里七上八下,看了王妃一眼。
她神色如常平静,道:“王爷一看便知。”
于是本王便佯装镇定地拆了。
字迹是桓瑢的,这小丫头也不肯认真写字,一把狂草,要不是我,恐怕没谁能看懂。
一上来便是一句,则规吾兄。
我暗骂一句,看下去,只见她写道:
多日叨扰,妹心中实为不安,亦知缉凶非一日之功,本不该迁怒于兄。奈何母子之情犹切,妹心如煎,实不能缓,故决意凭己力寻凶,一日不得,一日不回。请蓝兄转告皇兄,勿念。
妹桓瑢敬上。
我气到不行,把信纸连带信封团成一团丢掉,犹不解气。若不是顾及王妃在场,当真还要上去再踩两脚。
真是见了鬼了,怎么养出来这么些熊玩意儿?
桓琦哪天来问我要妹妹,我拿命赔给他吗?!
还勿念?是啊可是勿念了,人都死了还念着你?!
可真是气死本王了。
桓琦也是,早怎么不把这闹事的小祖宗弄走?
王妃在一旁望着我,意态安娴,仍旧不改其色:“王爷,发生什么事了?可是小郡主出什么事了?”
我苦笑,“可不是出大事了吗……”指一指地上那纸团,心说,还是掉脑袋的大事。
碧芜会意,立刻捡起来,呈与王妃。
王妃很快看完,点头道:“怪不得没见小郡主在房里,小郡主思母心切,可以理解,但行事却稍鲁莽了些,她一个小女娃,出门在外,想来不太·安全。王爷,为今之计,还是尽快把小郡主找回来的好。”
我道:“是,本王这就去找。”找到了还要把这小崽子两条腿都打断喽,看她还能不能跑跑跑!一面便往门外走。
王妃道:“王爷……”
我回过头来:“阿念还有什么事?”
王妃柔声道:“王爷,您也不要太着急,小郡主说不准过一时便自个儿回来了,妾身在家里等着,若郡主回来,便着人去告诉王爷。”
我点下头,心中着实觉得温暖。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看见王妃对我和颜悦色,还劝慰我,真是……一下子有点辨不出南北。
我一点不敢迟疑,生怕多留一会儿再情不自禁做点自作多情的事,赶紧出门。边走边喊淮林,要他赶紧备马。大冷的天也顾不上套车了,再迟一些,谁知那小祖宗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祝叔和忠叔也是,关键时候永远见不着他俩人影,本王上次被打也是,他俩若在,本王当晚哪能出了这个门去?这俩大爷真是,好想解雇!
我领着淮林一路快马冲去霍府,打算叫霍准找找他们那群狐朋狗友,帮着留意,甚至还做好了和天机做交易的准备。然而千算万算,没料到那小子不知又到哪里鬼混。
霍府的门房说霍准一早出门,至今没回。
我知没处寻他,在冷风里一阵瑟瑟发抖,紧了紧狐裘领子,内心有点惆怅。
平时总觉得万事靠自己,还活得潇洒自若,同以前那帮狐朋狗友断了联系,日子也照旧没甚区别,到了这时候,才发现真是寸步难行。
早知如此,干嘛要嫌弃养那一大家子仆人花钱多?不然也不至于这种时候还要求人帮忙,自个去找都成啊……
淮林觑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爷,要不咱去求舅老爷帮忙?”
我正惆怅想吟诗,忽然听淮林提起崔恕来,立刻便想起我那大舅子冷冰冰的嘴脸,立时在寒风里打了个毫不掺假的阿嚏。
淮林吓了一跳:“爷!”
我长太息:“淮林啊,求人也得求到点子上,舅老爷那种古板人,还不立刻要押爷进宫请罪?”
淮林眨巴了眨巴眼睛,“那……”
我再太息,幽幽道:“反正都是求了,不如求个厉害点的人物。”
淮林的表情有点惊恐,好像怀疑我疯了似的,“爷……?”
我一挥鞭,继续幽幽道:“去刑部。”
我要去求沈若。沈侍郎看在我哥的薄面上,总不能不帮我,谁叫他暗恋我哥那么多年,再不待见我,也得接待我。
这个时辰,刑部应还没散班。我就死缠烂打,软磨硬泡,求他应允,搞不好,还能得到天机帮忙。
就不知道桓瑢那小崽子是几时跑的,还来不来得及把她逮回来打断腿。
霍准送的两匹马脚力都还不错,一路骑去,收获不少行人炽热目光。
我多年没能骑马在京城招摇,内心颇有点遗憾。要是今儿春风得意多好,可惜,真可惜。
到刑部时,却见朱漆大门外围了一群人,像菜市场似,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我吓了一跳,还以为刑部做了什么孽惹了天怒人怨,再近些,只瞧见那不远不近的一群居然都是些穿官服的大员。
生面孔熟面孔,还有半生不熟的面孔,左一堆右一堆地站着,中间还簇拥了一大群,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
我这样穿着不三不四,一张脸又没什么存在度,才和淮林过去,就被一名四品武官拦了,“刑部重地,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本王在心里叹了一声,要在平常我也就默默掉头了,一瞧这等阵仗不用想都知道没好事,但偏偏是现在,我还必须得进去。
于是我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摆好高高在上架势,等淮林给我正名。
不过还是不由得心想,本王真长得那么像闲杂人等吗?
我看看身上的狐裘,虽然旧了点,不过难道看着不华贵不值钱吗?一看这小子就不识货,一定是个只有力气的蛮夫。
然而本王一面腹诽一面等淮林出来呵斥这人无礼,直到腹诽到没话了都不见淮林有行动,看他时,只见他呆呆怔怔地看着我,好像无声在问,王爷,怎么办?
你揪住吹吹要驴子的时候不是蛮能的吗?维护一下你家王爷就怂了?看来本王在他心里还不如一头驴。
心里苦。
武官显然没好脾气:“还不走?”
本王只好轻咳一声,倍觉没脸地准备自己开口救场:“这位大人……”然而才叫了这么一个称谓,只听前边猛然传来一声大哭。
那个苍老年迈的声音充满了悲痛抑郁,颤颤巍巍的一唱三叹:“皇上啊——您干脆把老臣一道关进天牢罢!先帝啊,您何不睁眼看看,老臣……老臣无能,老臣这就下来陪您了!”
我呆了。吓呆的。
这老头话里语里就一个意思,大雍要完,桓琦要完。
这真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不只我呆,那武官也呆了,且眼中竟渐渐涌出泪花。
我更呆。左右一看,竟有不少人自觉地跪了下去,齐刷刷跪倒一片。
这么一下视野立刻清明,我随着一块跪下去的同时抓紧瞅了一眼,瞅见在最前边的果然是那个一身粗布衣裳的老头儿。
也是,普天之下敢这么闹的恐怕只有他一个。
霍都,霍老太傅,也就是霍准他爷爷。
霍都旁边还有一左一右两个半百的老头子,那是我岳父大人和狐朋他爹,两个人都一副死了儿子的神情,一面流泪一面想把匍匐在地的霍都拉起,但老头就是死活不起,口中还不断叫着刚才大雍要完的话,以头抢地。
我看的目瞪口呆,心说桓琦这熊孩子也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了?果然他们姓桓的就没一个叫人省心。
看这架势,桓琦是不是就躲在刑部里边?我现在进去找沈若是不是不是时候?
我正愁得不知如何是好,便觉有人在我肩上拍了一下,回过头便看见我那摆着一张冷若冰霜脸的大舅子。
本王心头咯噔一跳,“崔……崔侍郎,好久不见。”
崔恕皱了皱眉。他这神情和王妃像极,我心中不由一苦。
片刻后他道:“小王爷,这事你莫要掺和的好。”
我心道我连什么事都不知道,掺和个鬼啊。
“本王并未想掺和任何事。”我淡淡道,心说高姿态谁还不会摆了?“敢问崔侍郎,可知沈侍郎现在何处?”内心还抱着一点希望,希望沈若现在不与桓琦在一块。
崔恕显而易见的震惊,脱口道:“然尔?”不过一刹失态后立刻恢复平静,“不知王爷找沈侍郎有什么事?”
他明明眼中露出几分担忧,脸上偏要装的若无其事。
我心里暗觉好笑。以为我是这时候来找沈若算账么?你一家子坑骗本王这个老实人,看来心里多少还有点愧疚?
我摇了摇头道:“崔侍郎多虑了,本王找沈大人,不过为一点私事。”
崔恕脸色一变。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干笑一声:“总之不是崔侍郎想的那件事。”
崔恕淡淡道:“虽不知王爷所言何事,但王爷如今怕是见不到沈侍郎。”他悄悄一指前边乱作一团的老头们,“王爷还是先回府为好。”
我看着他那张一丝不苟的脸,颇有些无可奈何,心说打听,崔恕也必然不会告诉我。但找不到沈若,我又能寻谁帮忙?
果然还是要靠自己么?
心里苦。
不过还是起身离去,总之先回去看看吧,说不定那丫头片子真的回去了。
走的时候有几个人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很诧异我竟会在这个时候走掉,而且还穿的这么……不伦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