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温连央》游声

9、情窦初开

　　分散开各做各的，二姐将我拽到后面的竹林中，说是要跟我探讨重大事件，然而这件事我花了足足一晚上的时间才消化完。可这依然没完，过了几天，她又偷偷摸摸地找我问，我真的很想敲敲她脑门，跟她说：拜托，你是个女的。
　　虽然我各方面的心里承受能力比较强悍，这都要归功于三姐，但再怎么强悍也赶不上二姐和三姐这两姐妹的进化速度。说起她们的进化速度，总是堪比光速的。
　　小时候三姐比较亲近一个男妖，是只雁幻化过来的，长得不错，所以我一直以为她是喜欢他的。他也就在妖境待了那么一个冬季，季节到了自然要走，那天三姐哭得很伤心，好像天塌地陷了一样，却嘤嘤地说了一句很渗人的话，她说“要是知道他要走，还不如早些将他炖了，填填肚子多好。”
　　我到现在还不怎么明白，她是真喜欢他还是单纯为了吃肉。若是真喜欢，她整理心情也太快；若是为吃肉，她也太不择手段。
　　二姐就是个多情美女，七夕节每回带的伴都不一样，但追求的人依然不减热情，我亲眼看见她在妖境府邸里设的那个小仓库，堆着一座小山那么多的礼物。我很好奇她为什么不会厌烦，若是我是断不会接礼物的。在我的观点中，男人不是必须的，又不是没有男人女人就活不下去了，爹娘还总担心我会终身不嫁。
　　最近二姐整个人都挺亢奋的，这无疑是给我放了消息，告诉我那个把我吓得半死的计划马上就要实行。
　　可能是太过激动的原因，她无论见着谁都笑得非常惑人，真真是看直了那些男客人们的眼，不愧是狐妖，浑然天成的魅，就算不施魅术也一样勾魂夺魄。
　　同样是狐妖，我还是妖境公认的一等美人儿，却因为我个人那种“天南海北都是哥们儿”的想法而少有人追求，不得不说一句，在暴露我这个想法之前，我也是用仓库装礼物的！
　　终于到了计划实施的那天。
　　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二姐身着飘飘白衣，普通午夜徘徊在外的女幽灵，穿白衣本是我给她出的主意，毕竟白衣飘飘的样子想想就很有神仙味儿。似乎是失算了。
　　亦或是没有。因为她成功了，却也算是失败了。
　　她其实是去向青乐告白的。青乐盘问我时说过，他当时抬眼看见我二姐一身白衣，飘忽若鬼，吓得他心口一阵紧缩。果真轰烈。
　　其实我没好意思告诉他，要不是我极力劝阻，二姐可能要直接把他给办了，或者轻一点的是直接来个强吻什么的，总之没一个正常想法。她是个美女子，不是美男子，要是她真这么做，我怕青乐会直接被她吓死，从而留下心理阴影。
　　青乐还跟我说，二姐当时说了一句话很有美感，问是不是我教的，我不明所以。问他他又不肯说。
　　后来我从二姐那里问到，她当时是这么说的：“朝夕长相伴，岁岁到白头。”确实很有美感。不过她一说完就捂脸跑掉了，我还没来得及夸她。我表示非常替她丢脸，这都多大岁数了还脸红。
　　这确实是有值得脸红的意义，但当时我不明白。
　　其实青乐并没有明确答应二姐，但他也没拒绝，我猜想，说不定某天他真的会成为我名正言顺的二姐夫。
　　我觉得青乐这个人不错，与我姐也有缘，最主要的一件事是我姐明恋暗恋了他那么多年，他不给点表示实在说不过来，要知道我二姐她那么不交真心的人要如此执着地喜欢上一个人是很难的。而且我看他也不像是没有那种意思，若是现在不努力，等几百年佳人身边有君子相陪……场景一定很凄凉。
　　梵墨跟我说估计很快要回自家宅邸，到时候会给他办个接风宴，现在就要准备起来，于是回去了。我对此没什么意见，只希望他办得快些。
　　而曳姌则是在赛事完后不久就走了，被她一心恋慕的人哄走的。这个重色轻友的世界……
　　现在就我，二姐，姐夫在这酣醉居里。最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让我非常不适应的气息，特别是他们二人在场时。想必我不必多说，大家都懂，让一只浑身都是狐狸毛的白狐起鸡皮疙瘩的事，世间少有。所以为了保护我的身心健康，我选择回避。
　　我也就忍了，为了我姐的毕生幸福，就算忍字头上一把刀，我也忍了！
　　但是没有梵墨陪我说话出门玩，日子好难熬。算一算他离开已经有半个月之久，这些时间十分漫长。
　　在这期间我养成了一个很好的乐趣——睡觉。我发现多睡一会儿，一天很快就能过去，这无疑是消磨时间的最好办法。
　　如同前几个无趣的下午一般，我正想着他什么时候来，他就来了。绯红的云霞下，他的脸就出现在眼前，开始我还以为我在做梦，便迷糊地搭上他的肩说：“慢死了。”没想到这一搭还挺有实感，他的呼吸近在耳旁，我的耳朵一下就烧起来，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说他是在订酒的时候顺道来看我的。
　　这次的拜访就以他家马夫的到来而终止，当时我的眼神就像千万柄利剑直指马夫，估计那眼神确实太可怕，马夫那苍白的面色在我眼中尽显无遗。
　　日子又碌碌无为地过下去，从前我就觉得没个人陪伴很无聊，如今遇见他，我就更加容易无聊了。我把这事说给二姐听，问她缘由，她却一脸暧昧地跟我说不知道。当时那个诡异的表情令我实在不敢相信。她自从有了青乐之后，愈发像三姐了。
　　今日奇怪，大中午睡不着，一时兴起去街上转转，路过一条巷子，听见有人在议论。
　　“你确定是她？”
　　“没错……大概没错。”
　　“那个看起来手头阔绰的公子和她走在一起了？”
　　“是啊，那位公子似乎对她挺好的。”
　　看来他们的话题围绕着我跟某人展开，可能是想诈骗勒索。至于勒索谁，在他们没把我认错的情况下可能也就只有梵墨了。我刚这么想着，其中的一人就下定结论，“那就她了，抓走！”
　　我的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于是顺着他们乖乖地被抓走了。
　　自作孽不可活，被带到这种荒无人烟的破地方却不是我所愿意的。现在他们背对着我，刚好有机会无声无息地溜走，却无意听到他们想要用我把梵墨引出来，我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脑子没问题吧！要引他，抓他七大姑八大姨谁不好，偏找上我？抓我他怎么可能会来，他现在没空，况且我可是千年狐妖，把他们几个壮汉撂倒都绰绰有余，他知道这一点，当然不会来。然而明知如此，心里却微妙的想等等看。
　　等待难熬，时间从指缝中流出，然而此时那只手就好像合得紧紧的，不让时间走的太快，着实慢极了。
　　他应该是不会来了，跟我推想的一样。
　　虽说一样，但是我却一点成就感都没有，看着已经染了半边天的绯红，是时候要回去了，不然二姐要担心。我突然一下站起来，把眼神呆滞的一群大汉吓得清醒了不少。
　　我现在需要好好发泄一番。
　　……
　　沿着路走下去，却刻意走的慢些，看看是否有人影在路上。期待着哪怕有个人影也好。
　　时间流逝，我却等不到他。
　　快要入夜，这天空的颜色和他来的那天一样，漂亮的绯红色。梵墨，你为何迟迟不来找我？一个人在这么荒凉的小道，又没有什么人家，说不定走着走着还会迷路……
　　正当我在一个岔路口抉择不定时，背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继而出现一个人影策马而来，一阵风似的越过我，尘土飞扬，一人一马奔向远方，身后弥漫着一大片飘飞的尘埃。
　　顺着那一人一马飞驰而去的路走下去，最终到达了城镇，我凭着记忆回到酣醉居，空腹感袭来，疲倦也随之而来，好好填饱肚子后，就去房间里休息，浑浑噩噩中隐约有些心伤。虽然他们找的不一定是梵墨，也有可能是抓错了人，但是我不禁就开始想，如果抓的真的是我，他也未必会来。
　　手无意间伸向枕边，碰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拿起来一看，这还是我打算送给他的玉佩……温润的玉石在烛火攒动下折射出柔和的暖光，我看见白玉上倒映着我的眼睛，烛光明晃，眼中的光影像是破碎了的。
　　以前他总是嘴上不饶人，可又能包容我，说话声洋洋盈耳，奏箫的声音又如同林籁泉韵，酒量好，家世好，长得也好，一定有好多待字闺中的女儿家想要嫁给他……越想越烦，静不下心，只得起床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这是怎么？我没心没肺的妹妹竟然忧虑地在踱步，这是要改朝换代了？”
　　我停下来稍稍皱眉，转头看着她。
　　“有什么烦心事吗？跟我说说。”她见我这样，便不再开玩笑，关切地询问我。
　　二姐就是关键时候知轻重，暖暖的很贴心。
　　我心情低落地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二姐低叹一声，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仿佛是要从里面看出什么来，一字一句地跟我说：“你不会是，喜欢上梵墨了吧……”
　　我看见二姐的眼里有跳动的烛光，我的心突然就跳动起来。
　　我条件反射地否定，而她却一点儿不信，“你知道你刚才是什么表情吗？我问你是不是喜欢梵墨的时候。”
　　我摇摇头，当时我只觉得一股热气迅速蔓延到全身，冷静下来后，背上还有些薄汗。
　　“刚才我看着你一下有了精神，整个人都像在闪着光，尽管你的理智毫不犹豫地否定了，但是你的反应还是给了我一个答案。”她一本正经地分析着。“说吧，为什么？”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在刘老爷家中，我为他好看的样子所震惊；在执画去后，漫无边际的天空中有一轮圆月，他跟我说月亮很美，后来我就会注意天上的月亮；我在意他在首饰铺子里买的东西是什么，要送给谁；我还专门打了两块样式相同的玉佩；我会高兴于他不管多忙都来看看我；烦恼如果我有危险他会不会来救我，忍不住找人倾诉；注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风景的样子，看到相同的风景会想起他，就如今天，那样灿烂的绯红色的天空……
　　“嗯……原来如此，很久以前我就把他放在心里，大概就是这样。”
　　“有多久？”
　　我不知道。
　　“不知道没关系，因为我也不知道，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把青乐放在心里，但是在那之后很久才发觉。不错，我家小妹情犊初开了，是个好兆头。”她习惯性地摸摸我的头，再拍拍我的肩，就像小时候，我哭的稀里哗啦，她也这样，先摸摸我的头安慰我，再拍拍我的肩鼓励我。明明只比我大三百年，却活像一个长者。
　　又剩我一个人，我辗转反侧，二姐说的话字字清晰地萦绕在我耳边，我拍拍脸叹了口气，几个月前还在说二姐变了志向，现在我也跟她一样了。
　　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心下是又忐忑又激动，在榻上辗转反侧，顺势决定要把玉佩给他。想是如此想了，但是真到这时候，他目光灼灼地向我看，我倒是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没有理由。
　　同一句话在嗓子里来回好几遭，就差出口了。“前几天我被绑架你知道吗？”
　　“怎么回事？怎么样，有没有事？”
　　看他好紧张的样子顿时心情大好，他果然不知道。应该说是还好不知道。
　　“没事，我撂倒了他们。”
　　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又调笑道：“……一般这种时候女子不是都该含羞带怯，看似心有余悸地说一声‘你如何不知道，怎的也不关心关心我？’一类的话吗。”
　　“那我做给你看好了。”
　　“不必了，榆木脑袋。”他用手指敲了下我的头，我有些脸红。
　　二姐扯着朝我们这喊我，“别在这卿卿我我，今天客人多，快去帮忙！”一片粉红蔓延到我整个耳朵。于是乎，匆忙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