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温连央》游声

10、尚书千金

　　“姑娘，这里有吃的能给我吗？”门口突然进来一个人，刚才人多又有些喧闹自然是没注意到。是个女子，披着斗篷，那斗篷一看就是好料子，就是太脏，想必很久没洗了，下摆都是黑乎乎的。
　　我回头去找二姐，问问能不能让她吃些糕点，二姐却没影了。我只好走上去，“老板娘不在呢，你先进来找个位子，我去备些糕点吃食。”
　　“谢谢。”
　　我拿了些吃的端出来，找了一会儿，在一个角落不常坐人的位置找到她，她低头转着茶杯，望着里面的茶水出神。我把盘子放到桌子上，她大约这时候才注意到我，抬头望向我，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仔细一看这人长得还挺秀气，有书卷气的人一般都受到良好的教育，这得有钱，怪不得身上的斗篷料子好。有钱人家的小姐怎的如此落魄？我也没多问。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不知用在这里恰不恰当。
　　我远远的看她，那吃相也是极其斯文的，虽然饿极却也先拿东西擦了擦手，才拈起一小块儿桂花糕来细嚼慢咽，一口一口地吃。果真是个懂礼仪懂矜持的，我思量着这么些茶点她肯定吃不饱，于是去备了些方才她吃得多的桂花糕和米饭。
　　她再感激看我一眼，低头慢条斯理地吃起来，那叫一个优雅从容。我扪心自问，是我肯定做不到，都要当饿死鬼了还管什么矜持。若是矜持能当饭吃，那我才要多多矜持。
　　如此对比，可见她是极有教养的，但她的教养却让我没缘由地一阵不适。莫非是……更年期？
　　“怎么？盯着那落魄小姐做甚？”二姐在我耳边说着，完了还用手绢捂嘴轻笑。
　　我无比嫌弃地退开一步与她保持距离。
　　“好啦，不就开个玩笑嘛。”她马上打住，没等我说什么，自己却直直地盯着她，像是她从头到脚都有问题似的。
　　“那你盯着她又是做什么？”
　　“你果然是进过我的房间了吧。”
　　“啊？”
　　“这个人”她转头来认认真真地看着我，“我房里有她的画像。”
　　这话让我吃了一惊，她没管我，继续往下说：“边上还有一封信，我前几日瞧着那信封放的位置变了。”
　　“我没有啊。”
　　“那你盯着她看什么。不过你看了也没事，既然看了，刚好帮我把她弄回吏部尚书那去，那是他家嫡女。”
　　“嫡女也离家出走啊。”
　　“我也觉着奇怪，她可是他爹发妻生的他们家唯一一个女儿，你可不知道他们夫妻情深啊，有小妾想争宠还争不过呢。”
　　“吏部尚书这职位也不低，小日子那么滋润还离家出走？”
　　“还有官职稍高的大人想下聘让她当儿媳妇，所以我才说奇怪啊。”
　　“那要温和一点问清原因再劝回去，还是直接一点二话不说敲晕了再绑回去？”
　　“你要知道，你二姐我是个懂理得体，待人温和的好人……”
　　“好我懂了，今儿我保证让她明个早晨躺在她自家的床上。”
　　“不愧是我的好妹妹。”
　　她出门走到一个巷子里我就把她弄晕了，虽然没有一棒子敲晕，但捏了诀看着那印伽落到她身上，我立马引申出好多想法，愧疚不堪。后来想想既然已经做了这档子缺德事，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回来发现梵墨倒还在，让我无比惊喜。二姐对我的良好表现非常满意，当晚赏我一顿大餐。
　　但是在一个太阳当空照的好天气，那锲而不舍的大小姐一次不成终于有了第二次。而她爹吏部尚书坚信我们神通广大会再次找到她，又送来一封信，我当即撂挑子不干了。
　　“你就好心帮帮我，我这里那么忙抽不开身。”
　　“不要，我不想再体会一次欺负弱女子受到良心谴责的感觉了。”
　　“梵墨，不如……你帮帮我？”
　　“行！我跟他一起去。”
　　“不错，很积极。”美人含笑，算计得逞。
　　寻人之路再次开始。
　　大早上出门找人虽然无聊但跟心上人一起找人也不是太无聊，我们拿着画像沿着她上回的路问过去竟然一无所获。再走远些就是分岔路，我也不知该走哪条，梵墨却率先定夺，“分开走吧！”我顿时醒悟，于是分开。
　　我继续走下去也没人见过她，怀疑我走的是不是错的，纠结之中又来了一个三岔路，在苦恼之中，我决定掉头回去找梵墨。
　　顺着他方才走的路往下走，这里倒是始终如一的一条道让我很是不平。同样都是路，为什么我走的就总要分出两条三条的？
　　越走越远，人却渐渐多了起来，忽然眼前一亮：“梵墨！”
　　他转过身来，眼神不偏不倚落向我这边，就如同我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到他一样，我们是如此的有默契。
　　他微微闪神，移步到我面前，附在我耳边跟我说：“你跟过来看看，我好像找到了。”语气有些许犹豫。
　　我还沉浸在刚才他那令我心动的回眸一瞥中无可自拔，于是问：“找到什么？”
　　“吏部尚书的女儿。”
　　他这么一说，我顿时清醒了过来，想起了正经事，深觉丢脸。要不是刚才一晃神，我才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我跟着他过去，进了一处偏僻的民宅，里面的摆设整齐，但细看件件物什上都蒙着一层薄灰。绕进后院，我看向梵墨，表示他是不是看错了。
　　空气仿佛尴尬地静默了一会儿。突然梵墨好像发觉了什么，抓起我的手，躲进旁边的屋里。
　　一个女子娉娉婷婷地从大门进来，看了看后院里面的某一个角落，又若无其事地从后门走了出去。
　　“呼——”我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还抓着我的手。他好像也才发现似的，悄悄地收了回去，妄图不让我发现。这个反应着实幼稚又可爱。
　　我随他走出去，看着他的背影，今天的阳光又恰到好处，风也是轻轻柔柔的，我的心上人刚才牵了我的手，此刻他就走在我前面，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抬起手来就能碰到他飘飞的衣袂。
　　“梵墨……”
　　“怎么？”他转过身来看着我，目光深入我眼底，莫名地刚才积攒起来的所有勇气都土崩瓦解。
　　“我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奇怪。”刚巧是方才那人看的地方。不过我是真的看到这个石凳子有点奇怪，上面的道道裂痕像是摔出来的，但是切面太过平整。
　　“确实。”我们蹲下来对着这个石凳子进行了一番深刻的探讨，却也没什么关键性的结论。
　　眼看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我们走了这么久，肚子也饿。没想到梵墨力气倒也大，拿那个凳子也绰绰有余，于是我们俩带着这个石凳子从后门绕回酣醉居去了。
　　“什么？那个小姐找不到啦？”
　　“嗯，跟丢了。”
　　“你笨啊，追踪的法术那么多，随随便便施个术找一下不就知道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玩意儿我没用过，以前又用不着……”我小声嘟囔着。
　　“没用过又不是不能用。”二姐扶额道。
　　“因为用不到所以不会嘛……”
　　以前学那些满是咒文的书，我都是让大哥先读一遍，把那些经常用的给我做个标记，大哥性子好，一直以为我是要温习，于是仔仔细细地给每个常用的都做了标记，殊不知我是挑拣着把他画的那些都学会了，剩下的愣是没看。至于半年前执画用的那个是我初学时既认真又好奇，多挑了几本感兴趣的书看，这才知道。
　　没学追踪类的法术，可能是因为大哥认为妖怪不会走丢，也就没给我标了。
　　此时真是后悔莫及，眼看就要天黑了，二姐要出去招待客人，终于能够放我一马。我自然不敢再造出什么动静，乖乖吃完晚饭便去房里想对策去了。
　　整夜我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完全没睡安稳，一直想着那麻烦的小姐，第二天早晨眼皮又重又肿，却听到了让我无比气愤的事：那离家出走的小姐自己回了府。那我昨晚的不安稳岂不是无用功！
　　于是我毅然决然地回去补觉。
　　待在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瞌睡着，方才想起来，尚书府送来来感谢信和银两，那个小姐要嫁人了。婚期定在下月初三，据说那天是个黄道吉日，什么零零琐琐的都宜。
　　我从二姐那听说，那个小姐是要入宫去，貌似还是皇帝指名要她，却不知道为什么两度离家出走。
　　尚书府的其中一间房里，一青衣女子坐在桌前抬手僵硬地泡了一壶茶，低头僵硬地绣了一朵歪歪扭扭的花，她唯一会的东西也不过是婼央所看到的一身名媛修养，那是她在主上身边学到的。以肜来这个尚书府已经有几月了，她只能待在这间房里度过人生中最无趣的几天。本来装那么几天就好了，谁知道还要替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