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神隐》罗浮岛主

8、北海大雪

　　北海，一个终年大雪的地方，一个连着天的大湖泊。
　　秦言裹着厚重的大衣，走在这冰天雪地里，一阵风吹过，满天飞雪扑面罩来，避躲不及，由得这一身雪妆点成了冰人儿。
　　几天前来到这雪地里，众人支起帐篷，驻扎在这湖边。这会儿，男人们在帐篷内拥着火炉谈正事儿，一共两个女人，宋禾当天到是兴致飞扬，一下飞机又蹦又跳开心得不得了，这才几天过了那股激情就整日拥被埋身，说是坐着抱火炉不如躺着暖被窝。又没她秦言什么事儿，合着在这冰天雪地里度假来着，可惜了这一场大雪，没得人风花雪月，都是干正事儿来的。若是有个人，她可能还真有雪中煮酒小酌的情怀。
　　这漫漫大雪，无休无止，湖面结了厚约半尺的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天边的湖心合围而去。那冰下的大船，根本没一丝踪影，那些地质勘探队的专家也不知天天商讨些什么，这看起来根本就是无法作业，天寒地冻的，也不知要待到什么时候。秦言想着不由往远处看去，湖面蔚蓝，嶙峋的波光分解了太阳光，未结冰的湖面看起来五光十色，非常徇丽多彩，彷佛神明头顶的光环。有时候秦言心里会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里才是贴近神明的地方，大地的心脏所在，呼应着九天里的神明，会有一种回家的喜悦和酸涩在心里交织，类似于近乡情更怯的奇怪感情。她有时候甚至会望着天空出神，好似有一些声音从天际里飘下来，飘进她的脑海，呼唤着什么。也许是错觉也说不定，这里人迹渺茫，方圆百里，不见炊烟。没得人供奉，哪里来的神明。
　　秦言蹲在冰上，想起了王祥卧冰求鲤的故事，伸出手轻轻擦掉冰上的那层雪，想看看冰面下是什么情况。透过冰层，秦言似乎看见了冰下蓝幽幽的水，颜色一层似一层深直到全黑，什么也看不见。
　　风还在呼呼的吹，扬起的发丝在空中飞舞，蹲在冰层上的人执着的盯着冰层，好似要穿透那厚厚的冰层一样，太阳光的七色彩环罩在她的周身，使她整个人都蒙着一层光晕，飘渺得像海市蜃楼一样。
　　撩开帐篷帘子的萧祁一眼就看见了这样的秦言，一下子心猛得骤缩在一起，她怎么可以如此的清远，似乎连他都没看在眼里。
　　没有什么是不可磨灭和不能抹杀的，永恒不过是人类面对死亡的执念。
　　秦言回想起三天前古船被发现的时间。那天一大早，帐篷外的风雪还在呼呼的吹，自己拥着被不想起床，萧祁开完早会来叫她，两个人这厢拉拉扯扯，就听帐篷外传来一阵残破夹杂着惊喜的叫声，“古船---发现---发现---”那科学家由于过度兴奋导致语无伦次，破碎的声音以一种疯狂的姿态敲击着每个风雪中早已疲惫不耐的旅人。
　　众人涌出帐篷，在风雪中尖叫，飞奔，疯狂的大笑，全然没了平日的矜持和修养，似乎想宣泄连日的枯躁乏味和内心的恐惧。没有人知道在荒无人烟白雪皑皑的荒原没有现代化的消遣方式，整日对着无言的荒原大雪，直面空虚的灵魂，当潜意识回避的问题赤裸裸的在胸腔呼啸，痛苦排山倒海而来，发疯也许只是时间问题。
　　秦言披着毛毯走到帐外，看着发疯的同伴，摇头苦笑。古船发现与否其实根本不是问题，想回去完全可以叫卫小同学执行飞行任务。这会儿古船发现也不知是好是坏，大伙儿就一副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样儿，看起还真是没危机意思。哎，这年头，能者多劳呗！可惜自己好歹是娇滴滴的弱女子，这种时候······
　　话说这头大伙儿正高兴，那边几个主角儿早已安排好下水的一切事宜，本来只要他们几个男的就好，宋禾非要吵着死活要去一探究竟，说什么龙潭虎穴都来了，怎能连个门都不进。秦言听得无奈，自己本想当乌龟，这下好了，有人要自杀你不光不能拉着还得跟着当炮灰，想想就觉得憋屈。
　　后来他们下水不到一分钟，还没瞅到的古船的影子，湖水就开始发生变化，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打着旋儿往一个点飞速流去。他们个个都惊呆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卷入涡流，顺着水流飞速的打着旋儿向某个地方飘去。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秦言记得同伴们先后消失在涡流中，萧祁不知从哪里飘来以一己之力抓住了她，然后面带着莫名其妙的微笑闭上了眼，似乎是安心的随波逐流，等待着那未知的一切，那时候秦言觉得心里有一些东西不一样了。
　　这不，眼前山清水秀，某人挽着袖子卷着裤脚一心一意的学起古人那拿着木叉叉鱼的绝活儿，那专注的表情看得秦言那叫一惊心动魄，偏偏后者还时不时的朝着她回眸一笑，傻兮兮的样子让人真怀疑是不是让水给冲傻了，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天真无邪呢？
　　不一会儿，萧祁叉着两条鱼快乐的跑回来，秦言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逗他道：“前头那条铁定是不想活了，瞧着失魂落魄的，后面那条也许是殉情。不然它们怎么就让你叉上了呢？”
　　这丫头总是否定他，打击他，萧祁有些气恼，“秦小言你有的吃还这么啰嗦，你怎么不想是上天见我帅得一塌糊涂晕了眼让这些鱼跑过来自杀的。”
　　秦言不屑道：“那我宁可相信是上天可怜咱，天无绝人之路，好心送我们两条鱼吊着小命，那谁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得了，反正你就是不想承认我的能力。”萧祁一边烤着鱼一边瞪着眼不耐的望着火堆。
　　秦言见他一副被气到的模样，不由凑过去挨着他，小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见某人别过脸不想理她。便凑到另一边，可怜兮兮的望着他，看得萧祁心紧。每回都这样，惹自己生气了就装可怜，偏偏屡试不爽，自己这真他妈的犯贱！
　　秦言见萧祁眉头纠结，一脸深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平常见他这样自己都是装没看见，有时也会多嘴问一两句。今天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手指就伸了出去，轻轻碾平他纠结的眉纹，嘴里打枪子儿的溜出一句：“别生气了，我知道那鱼不是真的撞上来自杀的啦，我就是故意要那样说给你添堵的，你别真中计了，那样岂不便宜了我这个小女子。”
　　萧祁一把抓住她往回收的小手说：“秦小言，你说我是不是犯贱，每次都这么死皮赖脸的涎着脸，天天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平白惹人讨厌。”
　　“你想哪儿去了，你那里惹人厌啦，我刚刚是逗你的，要是讨厌你我还把我家钥匙给你，还那么放心的让你个大男人大喇喇的留宿，连房间都给你备的好好的，我是那么没得廉耻心的女孩子么？一点都在乎自己的清白，别人还说我是被你包养了，我说过什么没有？”
　　萧祁一听有人说秦言被自己包养，心火一串一串往上冒，当下也管不了自己到底贱不贱了，张嘴就来“谁他妈一张嘴胡说八道，看我下回见着不抽死他。”
　　“得了，这空山寂静，瞧瞧你这声儿都飞哪里去了，你就是再大火，也烧不着那些胡说的人，咱这都不知掉哪里了。再说你这都二十七八的人了，这话说的怎么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呢？”
　　萧祁回嘴，“你没听人说男人就是再大心里也住着一小孩。”
　　“是，你是老小孩儿。闻着这味儿像熟了。”
　　“咱两这嘴拌完，到是有口福咯。”自谓小孩儿的家伙确实有些小孩儿，闻鱼熟了当即眉开眼笑乐呵呵地撕下一小块扔进嘴里尝了尝，然后就把烤好了的递给秦言。
　　秦言瞧着这鱼挺大，自己也吃不完，就瞅着萧祁犯难。
　　萧祁瞧她这副怪样儿就知道她又要作怪，“怎么啦，嫌弃爷手艺不好？凑合吧！”
　　秦言摇头，“没有，是觉得有点大，吃不完。”
　　“吃不完？这天眼见就黑了，待会儿不知要走到哪里过夜，这河边怕是不行，你若吃的少了，晚上饿了怎么办，这山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吃的，我可费老半天才叉到两条，你还是多吃点，实在吃不完我等下给你包起来。”
　　秦言听他这么说，想着他一大男人平时就吃得多，这会儿就一条鱼怕是也不够吃的，而自己好像一贯也经得起饿，只得又摇了摇头，一边自己吃一边喂他，“我从小就是不知道饿的，你别担心了不用包起来。”
　　萧祁哪里肯信她，又拗不过她，只得吃了，想着等下偷偷给她把那条留着。
　　两人相识已久，秦言不用想都知道他什么心思，笑眯眯地一点一点的把另一条鱼也喂进了他的肚里。
　　吃完又歇了会儿，两人趁天还早着就往山里去了，看有没有山洞什么的，要不晚上睡山上也不安全，要是有个猛兽什么的，那两条小命还不立马玩儿完。也是两人运气好，找到了一干燥的洞穴，通风又安全，看着像有人来过，还有些瓦罐破瓮，只是蒙了厚厚一层灰，怕也是时间久远，不过就这也够两人高兴的了。
　　秦言高兴得一蹦一跳的跟萧祁后面又是帮着找干叶子又是捡柴火的，像只快乐的小麻雀。
　　萧祁瞧她开心，好奇道：“怎么就这么高兴，这荒山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咱这两现代人这都不知道穿哪儿了，你怎么就不慌呢？刚到那会儿也没见着你慌。”
　　秦言回道：“我有什么好慌的，好玩儿倒是真的，反正跟着你，我不怕，我才不管哪儿呢？来的时候我就做了最坏的打算，要是我一个人被冲到这里早没活头了，现在还有你我高兴都来不及，哪能想那多。”
　　萧祁听得失笑，这丫头还真是乐观，光想着一个人的害怕，这会儿两人一起怕是得当旅游了。
　　巧了，秦言这回还真是这么想的。
　　“你就这么相信我呀？不怕那书上写的，一群人落难，最后活着的是吃了同伴才得以活下来，你就不怕我为了活命把你吃了？”
　　秦言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混蛋真以为自己就不知道他那点心思还说这样的话，想着就可气，想着又转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萧祁被瞪得心虚，甩开步子落荒而逃。
　　秦言跟在后面慢悠悠地踱进洞里，看见某人快手快脚的生好了火，正蹲火堆边发呆呢，随手就把叶子放在较远的地儿，免得等下燃着了，反正这也叶子地铺也得等着地烧干了才好打。
　　想着想着忽然就邪魅一笑，贼兮兮的，还在发呆中的某人没看见，估计要是看见了就得小心提防了。
　　只见秦言蹑手蹑脚的靠近某人，轻轻的坐在他旁边，两眼直勾勾盯着他的脸，想着这盯着火堆发呆的家伙怎么还没注意到自己，这都“目灼灼类贼也”，他怎么就无感呢？随即拿手指戳他脸，有一下没一下的，叫你不理我叫你不理我。
　　萧祁哪里是无感，分明就是懒得搭理她，她还当真以为她轻手轻脚自己就没感觉到啊，作为一个男人要是一点危机意思都没有还在社会上混个屁啊。不由好笑这丫头偶尔无脑的可爱行为，瞧她气呼呼样儿，还在一个劲儿戳自己脸，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一下，胆儿肥的丫头，随即大手一挥，瞬间就把小丫头掳进自己怀里，看你还捣乱！
　　秦言瞪大了眼也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坐到这混蛋怀里来的，这混蛋家伙还趁机揩油，双手搂着自己的腰任自己怎么挣扎就是不放。竟然还敢威胁自己，只听到某人贴着自己的耳朵凉凉出声，“秦小言，你要是再扭来扭去我可就什么也不管了，到时你就等着被豺狼虎豹吃了去。”
　　秦言听他这么说，小心思一转，也不挣扎了，直接软软的偎进某人怀里，哼，敢抱我，看你今儿这柳下惠还怎么当。殊不知正中某人下怀，软玉温香抱满怀，何况还是佳人自动投怀送抱，哪能有油不揩呢。萧祁桃花眼一眯，嘴角一勾，双手自发的搂紧了些，脑袋也搁在了某个自动投怀送报的小丫头肩上，兀自好整以暇的迷着眼小憩起来。
　　听到身后某人越发匀速的呼吸声，秦言回头瞥见这混蛋竟然睡了起来，又是气又是怒，还不能发作，那叫一悔不当初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该死的竟然还没有醒转的意思，反而越发睡得舒服了，双手越搂越紧瞧着是把自己当抱枕了。
　　只听外面“嗷呜···嗷呜···”一片，野兽嚎叫得越来越尖利，秦言不由有些害怕起来，身子开始瑟缩发抖。
　　许是感觉到了怀里人的不安，萧祁迷糊的安慰“别怕，它们来不了的，我在外面撒了一些避兽的草药。”
　　秦言见这厮还舒服的眯着眼，不由嫉妒得牙痒痒，张嘴就在他脸上咬了一口。
　　某人乍然惊醒，对上一双溢满控诉委屈的眼，心疼得要死，抱着她好言抚慰,“吓着了吧，都是我不好，困了没？我们睡觉吧！”秦言从他怀里抬头瞅着他笑“哄小孩吧你，还不起来打地铺，我们睡？谁要跟你睡呀！你自己睡去！”
　　萧祁放开她，先把火堆移开，拨走火星子，留下那些热灰，铺散开，然后一层一层铺上干叶子，随后又把干净的潜水服铺在上面，这才示意秦言过来睡，自己又在旁边烧了一堆火，免得半夜冷。
　　秦言躺在叶子铺上打了一个滚，笑嘻嘻的朝着萧祁道“过来一起睡吧！我相信你人品的。”
　　萧祁好笑的看着她也不矫情，当真就躺了上来。
　　柴火燃烧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不时有火星子溅出来，在黑暗里划出漂亮的弧线，转瞬即逝，就像美丽的烟火。
　　两人并排躺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混蛋，你说，大部队冲到哪里去呢？咱两这不会真穿越了吧！瞧着那天的湖水透着古怪，话说那天湖水旋转的那么快，你到底怎么游到我身边的呀？眼瞅着凡人应该是完全无能为力啊！”
　　“骂谁混蛋呢问题那么多，你要我先回答哪个呢？”
　　“一个一个来吧！反正这会儿咱就除了时间多，别的一无所有。”
　　“那天咱们一下水，古船影儿都没见，湖水就开始打旋儿了，我看人多，就跟着你了，怕把你这只笨蛋搞丢了。后来大家自顾不暇都纷纷绞进涡流里去了，我看你晕乎乎的冲进去了，吓了一大跳，赶紧丢了氧气罐这些笨重的东西就随着水流朝你奔了过去，还好我抓住你了，当时可真是吓死了，我都不敢想你要是被我搞丢会怎样。我看大伙儿八成都绞进来了，只是不知道情况怎样。至于你说的穿越我看还真有可能，北海那么个荒凉地儿，湖泊能通到哪里去。咱们冲的这地儿山清水秀就不像我到过的那些景区，水质环境空气啊都不像咱原来那纷纷攘攘的工业文明世界，哪儿来的这么干净的地儿。”
　　“那要是真穿越了，遇见什么食人族妖精族的怎么办，咱两手无寸铁明显不敌嘛，搞的我忧心忡忡啊！”
　　萧祁没好气的拍她脑袋“你到底想到哪里去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嘛，真是瞎担心，咱当务之急就找到大部队，不要孤军奋战，不然到是双拳难敌四手。”
　　“怎么是瞎担心，这穿越都弄出来了，还不定来什么呢？估计有命回去佛爷得掐死我。”
　　“他敢!你就别瞎担心了，指不定咱只是漏到国外也不一定啊！咱这先好好养精蓄锐，明儿好好瞅瞅这地儿，看看能不能离开。”
　　秦言想也是，自己瞎想也是庸人自扰，还不如好好睡一觉，管它的穿越也好出国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两人迷迷糊糊睡去。
　　半夜萧祁闻到一股烧焦味儿，睁开眼就瞧见秦言睡觉不安分的来回滚，一来一往，那头发也就凑着那火一来一往，发出滋滋的响声。得亏火小，这头发燃燃熄熄也就短了那么一小节。萧祁怕她滚着滚着自个儿就孝敬阎王爷了，一把搂进自己怀里。许是感觉到靠近了温暖的东西，小丫头后半夜也就没乱动了，安安分分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