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长》苏惘

5、菩提心（四）

　　承恩寺入冬以来终于下了第一场雪，那件事过后，芜忘再远没和寻真提过去佛堂诵经的事了。雪来的有些晚，加重了这天气的寒冷。院前的菩提树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让人诧异的是菩提树依旧葱郁。
　　此时的芜忘正坐在火炉旁与寻真闲聊，芜忘的手不停的在火炉边一直搓，可手却怎么也暖不起来。
　　“哎，寻真小师父你听过菩提心吗？”芜忘看着寻真随意的问道。
　　“菩提心，那是何物？”寻真微皱起眉头。
　　芜忘轻笑，说道：“这菩提心啊，传说能活死人肉白骨呢。”芜忘说得一点也不错，菩提心确实有这奇效，可代价却是魂飞魄散。
　　“施主说笑了，这世间人生老病死由天命，这菩提心不可信，不可信。”寻真笑着摇了摇头。
　　芜忘一怔，后又咧嘴一笑：“我也不信。”寻真听着轻笑，芜忘看着寻真淡笑的面容，痴了。世间怎么有如此男子，如果不是僧人该有多好啊，那样她就可以……芜忘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哎呀，她在想什么呢，真是罪过。随后要笑着对他说：“寻真小师父，你以后别施主施主的这么叫我了，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以后就叫我芜忘吧。”
　　这下怔住的该是寻真了，“芜……忘……”声音很小，芜忘却听得一清二楚，她感觉自己的心里像吃了蜜饯一样。这是寻真第一次这样叫她，而她却记住了一辈子，当然，这是后话。
　　那一天，芜忘和寻真在房间里聊了很久，要不是有人喊他们用膳了，也许他们现在还在聊着呢。而空觉的担心也愈来愈重，他不敢想象如果寻真真的走了师兄的后尘，那后果空觉想都不敢想，看来他得采取一些行动了，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寻真好阿。
　　“师叔，你找我？”寻真推开禅房的门，见空觉盘着腿坐在榻上，嘴里念着佛经，寻真听出，是《清心咒》。
　　空觉睁开眼，嘴中念完最后一口经，说：“寻真，记得你当初为何放下世俗，堕入空门吗？”
　　“寻真记得，当年师父把寻真领进门时，问过寻真为何入空门，当时寻真回答不念红尘，不思凡俗，抛去七情六欲。”
　　“恩，抛去七情六欲，寻真你觉得芜忘是个这样的人。”
　　寻真听完沉默了下来，时间似乎过了很久，房中的檀香燃尽，寻真才开口：“芜忘是个很好的女孩，师叔放心，寻真既已堕入空门，便不会再去碰七情六欲。”
　　“寻真阿，师叔在害怕，害怕你会走你师父的后尘，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不知怎么，当空觉说出这段话时，寻真的心慢跳了一拍，脑海里闪过芜忘的脸，但很快就被他压下去了，“师叔放心，寻真明了。”
　　“阿弥陀佛，芜忘施主来历不明，唉，算了，你去佛堂念一段《清心咒》吧。”空觉说完不等寻真回话，盘着腿又重新合上了眼睛，嘴中又开始念起了佛经。寻真对他俯了一下身子，推门而出，却在不远处看见了芜忘，芜忘一见到寻真就跑了上去，挽着他的手臂，兴奋的说：“寻真，寻真，我在后山发现了一片桃花树林我们去看看吧。”
　　寻真不着痕迹地推开了她的手：“阿弥陀佛，芜忘施主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寻真还要去佛堂诵经，陪不了芜忘施主了。”说完，转身就往佛堂的方向走去。
　　芜忘正正的看着自己的手，他推开了她的手，还叫她施主，芜忘双手握拳，低头低喃：“寻真，你说好不叫我施主的。”一颗未成熟的菩提果从树上掉了下来，滚到芜忘脚边，她俯下身子把它捡了起来，用手抚了几下，装进了衣兜中。
　　推门进入了空觉的房间，一眼看到的便是榻上的空觉，“是不是你和寻真说了什么，不然他怎么会……”
　　未说完便被打断了，“芜忘施主你是妖，他是人，人妖殊途，况且他是入佛之人，本该净心净根，不该想那些污秽之事，善哉善哉。”
　　“你……”芜忘跺了跺脚，跑出了房间。
　　芜忘跑后，空觉睁开了眼，盯着门外，许久，又闭上了一双眼，继续念经，谁也不知道他刚刚在想什么。
　　那件事过后，每每芜忘去找寻真，他都有借口推辞不见，芜忘的心愈来愈沉落，寻真就好像是她心上的一根针，吸气吐气都疼。
　　直到那一天，忍无可忍的芜忘推开了寻真的禅房。
　　“寻真为何每次你都不理我，你是不是在躲我？”芜忘双手紧握，看着眼前的寻真，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疼痛感。
　　“芜忘施主寻真要去佛堂诵经了。”寻真刚刚站起来就会被芜忘给拦住了去路。
　　“诵经诵经为什么你总找借口躲着我，寻真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芜忘的眼眶中有些泛红，撕心裂肺的吼让人感到心疼。
　　知道，寻真心里默念，芜忘喜欢他他怎会不知，只是他已经抛弃红尘，坠入空门。怎能再贪恋世俗的七情六欲，但在她说出这句话时，他还是震惊了，转动着佛珠的手僵了下来，佛珠也不知为何，断了线珠子洒落了一地，寻真低头喃了一句阿弥陀佛，“芜忘施主，寻真乃出家之人，早已净心净情，不再触碰世俗情怨。”
　　“你撒谎！”他是喜欢她的，她能感觉的到，他怎么可以这么说。
　　“出家人不打诳语。”一句不打诳语就像是一盆冷水从芜忘头上浇到下，冰冷刺骨狼狈不堪。
　　“你怎么可以这样。”芜忘退后了几步，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寻真叹了口气，蹲下身子一颗一颗的将佛珠捡起，可不知为何，本是二十八颗的佛珠，如今却少了一颗，任寻真在蝉房中找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找到。
　　而这一次，却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