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长》苏惘

3、菩提心（二）

　　“寻真，寻真……”
　　“师父。”
　　“菩提树下的落叶可扫尽？”空迹主持转动手中的佛珠，说道。
　　“扫尽了。”莫约十二三岁的少年，手中拿着扫帚，面无表情的脸顶着光滑的头显得有些滑稽。
　　“阿弥陀佛，快去用膳吧，记得以后不可再鲁莽行事。”空迹转过身，背对着寻真，说完话，对着菩提树又念起了佛经。
　　“寻真明白，那师父寻真去用膳了。”说完，放下手中的扫帚，小跑离开了。
　　寻真走后，空迹睁开双目，干枯的手颤抖的抚上菩提树腰，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干裂的嘴唇似乎有几句话呼之欲出，却又好似卡在喉咙中，说不出来。
　　那时的芜忘还是一颗未成熟的菩提果，却在空迹每一日于菩提树下念佛经与寺中呃呃香火中，早已生成了灵性，芜忘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小和尚寻真，总在树上偷笑寻真，看着寻真面无表情的脸，芜忘时常想，寻真要是笑起来，一定很好看，可他看了寻真三年，寻真却从未笑过。
　　有时候乏味了，到开始好奇寺中的老主持了，她慢慢的发现老主持总在午时过后走到菩提树前，念着一遍又一遍的佛经，然后抚摸着树腰，她问过众位奶奶爷爷兄弟姐妹，可众人给她的都是一口叹气，之后闭口不言。
　　“哟，这老主持又来了。”说话的是芜忘身旁另一颗成熟的菩提果，语气中透着嘲讽。
　　“清莞姐姐，为何你们对老主持好像很不满的样子？我觉得老主持人挺好的啊。”芜忘摆动着圆滚的身子，不解的问道。
　　清莞冷哼一声，说：“芜忘小妹，你别看他每日还在树下诵经，他是在为他自己赎罪。”
　　“赎罪？”
　　“是啊，看到东边的那一颗已经干枯的菩提果没，那颗菩提果在树上挂了三千年，她叫韶乐，很好听的一个名字吧，可惜阿，还不是为情所困，为爱而伤，把自己的心给了那个男人，而自己却消香玉陨，可怜吧，而那个男人就是空迹，他活了三千年，全因为韶乐的那颗菩提心，如今却还跑到树下诵经，假惺惺给谁看。”清莞越说越觉得气愤，恨不得下去把空迹碎尸万段。
　　芜忘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没想到她好奇的事，竟会如此可怜可悲。
　　“韶乐奶奶是个好人，她回来的时候总会把人间的事情像故事一样的讲给我们听，可直到三千年前，她回来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了，沉默的像个死人，后来韶乐奶奶的本身慢慢干枯了，我们在意识到这世间再也没韶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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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芜忘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的那个夜晚，刮起了很大的风，下起了很大的雨，有些果实经不起这种狂风暴雨的洗刷，掉落在了地上，连同一起掉落的还有清莞，最后，清莞告诉芜忘：“不管是人还是妖神魔，情一字都是致命的弱点，芜忘你很单纯，姐姐不希望你的下场和韶乐一样，保重！”
　　一夜过后，菩提树下满地狼藉，和尚们拿着扫帚和竹篮，扫去落叶和未成熟的菩提果，捡起成熟的菩提果装进了竹篮。
　　一夜狂风暴雨，能留在树上的菩提果寥寥无几，本来闹腾的菩提树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唉，好怀念以前的日子啊，现在安静的让我感到浑身不舒服。”
　　“是啊！是啊！也不知被风吹落的兄弟姐妹们如今怎么样了。”
　　“我好想念姐姐阿。”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而芜忘却在一旁沉默了下来。
　　“呵呵，好了孩子们。”菩提树树精娇娘慈祥的声音在此刻响了起来，菩提树一下子又安静了，“恩？芜忘你好像有心事呢，怎么了？”
　　芜忘一愣，回过神来，发现全部人都在看着她，“娇娘母亲，你说这情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芜忘很迷茫，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会让韶乐不顾一切。
　　“这情爱啊——”娇娘深远而悠长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树，清风微吹，树叶相互摩挲出沙沙的声响，“有人说情爱是世上最甜的东西，也有人说情爱是世上最苦的东西，情爱到底是什么谁也说不准，其实要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芜忘怎么突然问起这事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事不明白。”
　　“有些事不明白也是有好处的，芜忘你还太小，长大了后也许会明白。”
　　“恩……”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以前，菩提树下的落叶，扫了又落，落了又扫，日日重复着。芜忘也再也没有见到寻真了，也再也没有见到那个日日来菩提树下诵经赎罪的老主持了。后来的后来，寺中敲起了丧钟，老主持逝了，听说是死时还一直握着那串菩提手串，也在那一天，芜忘看到挂在树上三千年的那棵菩提果终于掉了，也许老主持走了，她也随他去了吧，谁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