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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4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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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草地,鲜花盛开如簇,如梦如幻,一条小溪从天际流淌而来,溪边桃林正逢花季,红粉相印,林中木屋若隐若现,溪上片片花瓣,随水而流……好一幅春风里。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希望你会喜欢。”这是叶华浓第一次踏入桃夭院,她来的时候带着笑,走的时候也带着笑,白色的衣裙翻飞涌动。
礼物……礼物……礼物两个字成为叶华蓁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魔咒,这是叶华浓送画来的时候说的话,她充满恶意的笑,她讨厌的声音,她送来的画,盘踞在叶华蓁脑海中,她怎么笑的那么开心。
“啊……”
叶华蓁大叫一声,把画狠狠的丢出去,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她愤怒咆哮害怕,地板上散落了一地的碎片和眼泪,还有那副怒急也舍不得撕掉的画,她抱头缩在床边,层层纱帐垂落下来。
喜欢的人,尊敬的人,都被抢走的感觉,短短几天,叫叶华蓁生生的受了,她的心里有一个角落,慢慢荒芜,枯草丛生,别人说的再多再好,又怎么抵得上自己亲自经历一次。
黑夜吞噬光明,太阳他去歇歇脚,门外焦急叫叶华蓁名字的声音那么清晰,匆忙的脚步声来来往往,该来的都来了,没有亲身经历过,如何会懂,也只是懂得就好了,她必须让另一半心活在春天里。
叶华蓁慢慢起身,在黑暗的房间里行走,她想开门出去,哐嘡一声,撞到了椅子,疼痛来的很真实,比刚刚心痛到窒息来的更真实,从画和碎片上走过,她不后悔。
门被打开,一眼她就看到了她娘她祖父祖母,还有她父亲,他们都焦急的看着她,见到她完好无缺的出来似乎都松了一口气。此时叶华蓁的眼睛里没有眼泪,她的眼睛和大脑无比清晰,如果有一天她变得更复杂,不轻易让眼泪留下,如果有一天她选择坚强,请不要问为什么,她只是更想保护她自己和所有爱她的人,即使有人觉得她变得不再是当初那个人了。
“娘,我饿了,有饭没有。”当叶华蓁选择打开门走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准备直面生活给她的考验。“还有爹爹,不要骂我哦,我还是个孩子。”
这样的叶华蓁门外的人能说什么,叶老夫人说,“我们也还没吃呢,光想着你自己。”
“你们真好。”叶华蓁笑着扑到家人怀里,“我会好好反省的。”一直以来太过顺遂的生活让她放松了警惕,她的家人没有刻意让她知道人生的另一面,别人在努力过生活的时候,她在家人的庇护下悠哉悠哉,这样,她不输谁输,活该被打击成这样。
这边叶华浓听到叶华蓁已经走出来了的消息,绣花针不小心刺破了手指,鲜红的血染在黑色的荷包上,看不出一丝印记,荷包上银线绣的兰花在灯下一闪一闪的,她喃喃自语,道,“这么快就出来了……”
平静的日子即将一去不复返,这场较量她看似占尽上风,其实到头来她什么都没有,接下来将是剧烈的反扑,这座院子最近也不太平了。
春天到了,该来的人不来,匆忙的脚步声响起,叶华浓眼皮也不抬,更不用说开门看看。
“兰姨娘,大小姐。”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夫人身边的婆子,也不管这边应不应,那婆子只管说:“传夫人的话,后日送兰姨娘去庙里,都准备起来吧,明儿我再过来看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叶华浓缝完荷包的最后一针,收了线,把荷包放在手里仔细端详,门开了,侍女喜儿走进来,她问,“今日初几?”
侍女答,“小姐,今日二月初八。”
“哦,外面发生何事了?”叶华浓问,初十太子册封大礼,亦是大婚之礼,叶华浓用手捂住胸口。
喜儿抬头,只见小姐原本寡淡苍白的脸色,好像更加苍白了,她小声的说:“奴婢刚在廊下,听见姨娘摔了东西,在哭。”
叶华浓闭上眼睛,胸口好像更痛了,她勉力从凳子上起身,“我有些累,想睡了,我娘那边来人就说我已经睡了。”
叶华浓说完身子晃了晃,喜儿连忙上去扶住她,把她送到床边,伺候她躺下,盖好被子,放下帘子,正欲熄灭油灯,只听纱帐里传来微弱的声音,“留着灯吧,夜里怪黑的。”
用过晚饭,叶华蓁和父母一起离开长春堂,她爹爹在前面走着,她和她娘手挽手的走在后面,她爹爹故意走的很慢,直到把她们母女送回落梅居,才去书房处理事情。
落梅居昏黄的油灯下,叶华蓁站在堂下,她娘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不言不语,此刻的沉默让叶华蓁感觉到她娘的悲伤,这些年她娘很少再漏出这样的表情,她可能真的伤到她最爱的娘了。
“娘,对不起,让您担心了。”叶华蓁慌了,在这个世上她最不想令她娘伤心,她吓的赶紧跪下,用膝盖走到她娘身边,抱住她的腿,像小时候一样,“您别生气了,娘,再也不会了。”
等我做完那件事再也不惹您生气,叶华蓁把头埋在她娘的腿上,“娘,我心里有些难受,可是有你在,我觉得好幸福。”
谢梅落叹息一声,摸着女儿的头,说:“永远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伤害自己,你知道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每一个落地的碎片都像落在我心上一样,我生怕你莽撞伤到自己,你从来就不是个会照顾自己的人,我知道有些事你一定会去做,但是答应我,好好的回来,不要把自己赔进去。”
“嗯,娘,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在她对我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我不想让她得偿所愿,但我会记得我是您的女儿,我不想变成她那样,也该有个了断了,之后我想好好的生活,和娘一起,我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个可爱的孩子,到时候一切风雨都将与我无关。”
阳光总在风雨后,想了想,叶华蓁又说:“娘,我想和你去京都以外的地方走走,长这么大,我还没有出过京都,一场只有我们两个的出行,我等着。”
如果这世上真有神的存在,叶华蓁虔诚的祈祷,神啊,请保佑我面前的这个女人,从今往后的生活只有阳光和鲜花,让她每一天都像童年时候一样幸福,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交换。
娘,我会全身而退的,因为未来我还要守护你,没有我,别人欺负你怎么办?叶华蓁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当天晚上,叶华蓁什么都没有想,完全放空自己,一夜好眠,她睁开眼睛,在自己熟悉的房间里,她挑了自己最好看的一件衣服,红色端庄的襦裙,头发半挽半披,没有任何装饰,极致的黑,极致的红,闪着水光的眼,朦胧的眉,像画里走出的人。
一切准备就绪,叶华蓁拿起画,一甩衣袖,打开房门,去迎接自己早该面对的事实。
嘉德十一年的二月初九,这一天她会记得的。
麒麟阁前面的小小画摊,有多少次叶华蓁路过这里,都希望下一次,再路过这里的时候,一身白衣的人突然出现在那张桌子后面,每一次见不到人之后,她都这么告诉自己,然而每一次都没有成功过,久而久之,她不再从这里路过,如非必要,她从来都是绕道而行,渐渐地,连麒麟阁她都不再来。
今天她又再次来到这里,不为期待,不为怀念,只为给自己一个交代。
麒麟巷街道两边早就摆好了卖字画的书生,路上的行人还不见多,所以那些书生有的拿着书在读,有的在作画,也有的四处打量,他们的视线中出现了这么一个年轻的气质非凡的红衣姑娘,自然免不了多看几眼,似乎连读书都变得有动力起来。
然后一前一后的,年轻公子,老仆,出现在石板路上,慢慢走近,年轻公子的脸渐渐变得清晰,还是一身白衣。
崇尚礼教的读书人纷纷出言招呼,“慕容先生,学生有礼了。”
慕容白微微颔首,“多礼。”
叶华蓁本来一直在看那张焕然一新的古桌和凳子,听到熟悉的声音,她转过头,心跳漏了一拍,热热的,终于再见面了,先生。
“先生,弟子给您请安。”紧接着叶华蓁规规矩矩的行礼,行大礼,每磕一个头,她的心便跳的慢一些,她的脑也更清晰些,直到磕完头她才起身,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慕容先生的徒弟。
慕容白身后的老仆对叶华蓁说,“小姐,多日不见,可安好?”
“我很好,伯伯。”叶华蓁紧紧篡着手里的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可怜。
若是依照本意,叶华蓁是想把手中的画砸到先生面前,质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要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他回来了。可是等到真正见了面,她发现师徒之别已经深深印在她的骨髓里,他的眼,他的脸,他的气质,让她不敢放肆,万般心思化成一句晦涩的语言,“先生,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