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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何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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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端肃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笑了起来。继而,忽然想到了什么,笑声戛然而止。一瞬间的停顿之后,却比刚刚更大声地笑了起来。
“你想到了?你不愿意走,我没办法,只能这么做。长安,你愿意我这么做吗?”看长安不答话,只兀自笑得前仰后合,停不下来。帮她拍了拍背,好笑道,“不是,我倒是说了什么你笑成这样?”
长安渐渐止了笑,摆了摆手:“无事,我笑自己可笑。”
有那么一瞬间,云起觉得长安的眼神冰寒刺骨,其中的寒意甚至远胜当年在河西分道扬镳之际,亦远胜后来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之时。
再看时,又极为正常,是长安惯常的平静无波,仿佛刚刚的那一眼只是自己的错觉。
云起愣神间,只听长安缓缓道:“好了,你想驰骋沙场也好,想登顶极位也罢,这是你们慕容鲜卑的事,我不想干预,也不能干预。不管你信不信,我再说一次,接下来无论你们北朝如何权力更迭,甚至南北之争如何发展走向,我都不会再出手。这不是承诺,但你可以相信。”
云起并没有为长安的话松一口气,反而脸色很是难看:“所以嫁的人是谁,也无所谓?”
长安的脸上又有了几分忍俊不禁:“我当年跟你谈感情的时候,你跟我谈天下!如今何必再问这样的问题,当真引人发笑。”
云起一瞬间怒极,继而心中升腾起一阵难言的悲伤和无力,怒气反而渐渐被冲淡。
他恍恍惚惚地下了车架。一个亲兵忙上前行礼,递上一封信:“报告将军,高副将派人送来的急件。”
云起拆信阅之,脸色慢慢凝重了起来。阅毕,他往车架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回过头问道:“现在人在何处?”
“此时干系重大,高副将为防风声走漏,不敢将人留在中山,故派兵悄悄将人送到了前面的镇上,嘱咐定要等将军过来后亲手交给将军。”
云起点了点头:“高副将做得对。我已知晓,你悄悄将送信人安排好,莫要引人注目。让大家加快脚步,今晚我们就在前面的镇上扎营。”
“末将领命。”
云起想了想,又返回了车架。
长安看到刚刚才被她气走的人,转眼又出现在了眼前,也不禁有几分愕然。
来人也不说话,神色不复刚刚离开时的失魂落魄,反而带着几分探究地注视着她,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不会再出手?言犹在耳。长安,你的话我究竟可以信几分?说真的,我真的不怕你出手,我甚至高兴你在自救。我只是,只是有些看不明白你!”
长安诧异地挑了挑眉:“南朝出手了?不管你信不信,此事我当真不知情。你也不要问我南朝意欲何为,我告无可告。”
不知云起信了没信,他没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反而主动告知道:“南朝出动了重兵驻扎在我朝刚刚作为聘礼让出的、现在是与我朝接壤的豫州徐州两地。南朝的解释是新城需重兵镇压防止民变兵变。”
长安一下就笑了:“这理由,倒也勉强合理。”
云起点了点头:“确实合理!那如果再加上中山周围城镇郊区,皆发现分散着大量身着便装,却身姿挺拔龙行虎步的陌生人,各地人数加总,约莫有数万之众!公主,可还觉得合理?”
长安事不关己地分析道:“唔,倒是有些意思。听起来,南朝像是要以中山周围散兵为先锋,豫州徐州两地驻兵为支援,偷袭攻打北朝的心脏了!”
“若是我再告诉你,都城中山的中军营地里发现了一个重病昏迷的可疑人士,你又怎么看?”
长安心里一突,莫名的有些不安。她终于收起了那种局外人般的超然,第一次变了脸色:“什么病?”
云起打量了长安一会,似笑非笑道:“你可真是有意思,不好奇是什么人,却好奇是什么病!”
长安没理会他的调侃试探,继续问道:“是被人发现后打伤的?”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他被人发现的时候已是重病昏迷。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混进军营的,也没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一个重病之人……”说着,云起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长安喃喃道:“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
云起猛然看向长安:“你认识他?”
长安轻轻按了按胸口:“不知道,只是突然有点难受。能让我见见他吗?”
云起倒是未加阻拦,爽快地点了点头:“今晚我们就能见到。”
到了镇上,大军驻扎在镇外,云起领着一小队亲兵带着公主车架进镇休整。因要见人,不方便休息在驿站或是客栈,故直接去往了高副将提前安排好的一所不起眼的民居。
云起让亲兵分散暗守在民居周围,他带着长安入内。外面看着不起眼,里面却也是重兵把守。
这些天来,长安第一次走下车架,脚踏实地,反倒有了几分不真实感。
里面相迎的人看到云起,并无异色,仿佛早就知道对方今天会来。反而是长安的同时出现,让对方有了几分措手不及。不知是突然出现了变故,还是该继续带着他们去见那个人。
“无妨,带路便是。”云起看出了对方的踟蹰,开口道。
安置人的地方很是隐蔽,里里外外也是多人把手。里面的条件倒是过得去,至少有床。此人虽来者不善,但毕竟是病人,深怕一个照顾不周,断了线索。
几人上前一看,此人看起来毫不起眼,过目即忘的长相。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顺利潜伏在军营,毫不引人瞩目。此次若非他自己病重,倒在了外面被人发现,恐怕还真能让他成事。
“此人如何了?”云起问道。
“不太好,中途醒过一次,现在又昏死过去了。大夫说从未见过气血两亏到这种地步,还能活着的人。”照看他的兵士回答道。
“为何会气血两亏,可是受了伤或是中了毒?”
“皆未。换了几个大夫,都瞧不出病因来。”
云起玩味一笑:“这倒是有意思,既没受过外伤又没突然中了毒,看来确实是重病在身了。也不知是哪家的主上,这般不讲究!如此重大之事,竟派一个重病之人出马。可有从他身上搜出什么来?”
兵士面带愧色:“不曾。”
“神不知鬼不觉便进了重兵把守的军营,无缘无故却重病昏迷,毫无准备突然昏迷之下身上却没有留有任何一点可疑的痕迹……这太不符合常理了。长安,你怎么看?”
云起若有所思地随口问道,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这才注意到,从进屋开始,长安竟没说过一句话。
他转头看向长安,却发现对方脸色煞白,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云起吓了一大跳,急急走到了长安的身边,一手触了触她的额头,一手轻搂着她不停打着颤的身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长安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云起约莫有些猜到长安的情况跟床上的那个人有关。心里却是万分不解,即使是刚刚与她聊及已被看破的南朝的军事部署,她也不过是一笑置之。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她失态至此。
此时的长安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一步步靠近了床上之人。她轻轻嗅了嗅,之后面色大变,几乎站立不稳。
云起刚要扶她,却被她一把甩开。
她颤抖着双手,在床上之人身上摸索寻找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没有!没有!不会有的!没有!”
之后果然没有发现什么,她大舒一口气,刚刚放松下来,手却不小心触到了对方的贴身里衣,面色再次大变。
她猛然闭上了眼睛,缓了好一会,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脸上还带着一丝侥幸,缓缓凑近对方的里衣,轻轻嗅了嗅。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她的面上突然一片空白。
云起轻轻拉开她紧拽着对方里衣的手,把她扶到了旁边。接着用眼神示意兵士去看看床上之人的里衣有何不妥。
仿佛没有了知觉,乖乖被云起扶到了一边的长安,看到有人想触碰床上之人的身体后,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她冲上去一把推开了对方的身体,喝道:“别碰他!”
所有人都被她吓了一跳,愕然地看着她。
她却缓缓蹲在了床边,将床上之人紧紧搂在了怀里。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终于开始决堤,再次道:“别碰他!”
此次的声音却轻而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