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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八十三章 ...


  •   此时,忽有大长公主府邸之人来报信,说是殿下有事急寻赵大人相商。赵子孟展信细看,余光扫过站在一旁的那两人。昭昭只低着头不看他,杨悸鹿瞪着大眼滴溜溜地四处瞧,却也心虚地不看他。

      然后赵子孟翻身上马,沉默地离开了。

      “呼。”杨悸鹿见昭昭并无半分注意力在表哥的身上,这才在心底小小地松了一口气。虽说他对风华正茂的自己充满了自信,可表哥毕竟是京里最炙手可热的鳏夫啊!若是表哥与昭昭真的彼此有意,那他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只见喜乐快步跑过来回禀道:“少爷,咱们府上的马车被国公府的人遣回去了。”

      杨悸鹿生气道:“我不是说了回去的时候要用车吗?快去调一辆过来。”

      昭昭闻言便道:“不必麻烦了,我与茯苓自己回去就行。”

      “这怎么可以,”杨悸鹿急道,“昭昭你是不知道现在京中的治安有多坏!那些黑市里的人贩子真是猖狂到了极点,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仰仗着谁,竟然胆大包天至此。今年花灯节的时候就出了大乱子……”

      昭昭指了指天光笑道:“现在青天白日的,哪里有什么人贩子?”

      杨悸鹿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但还是坚持道:“还是让我送你吧,我就骑着马跟着你的车护送你回府。”

      昭昭心中一酸,觉得有些感动,似杨悸鹿这般身份竟然愿意给自己当随车的护卫。她不由得想起在霸州的时候,那日自己才刚重生回来,一见着重伤昏迷在雪地里的赵子孟便恶向胆边生,狠狠地抬脚踩上了他的脸。

      然后,一切都同前世不一样了。那个躲在墙头的少年这一回没有径直离去,而是忿忿然跳到了自己的面前……

      几句话功夫只见喜乐就已经效率极高地将马车调来了,昭昭微微垂下眼睑,她也不再推辞,只开口笑道:“好吧,那麻烦了。”

      杨悸鹿雀跃地上马,这一路上他但凡见着了什么有趣的物什便遣人买回来给昭昭瞧,待终于到了潘家的宅子时,昭昭面前已经堆得满满的了。

      茯苓瞧见喜乐跑来跑去被差遣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心中觉得有趣,不由得悄悄瞅了他好几眼。

      马车在潘宅门前站定,杨悸鹿翻身下马眼巴巴地盯着昭昭看。

      昭昭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便顺了他的意开口相邀道:“可要进来喝口茶?”

      “要!”杨悸鹿欢喜地高声应答,一旁的喜乐见自家主子这副傻样有些目不忍视。

      安置好路上买的那些物什,昭昭便领着杨悸鹿往书房去。自从上了京城以来昭昭在这书房里的时间远远多于闺房,书案上,画缸里,整个房间都满是她的物件。

      这不是杨悸鹿第一次来潘家,可是进这书房倒还是头一回。

      只见房间正中是一座雕镂精致的木雕书画屏风,屏风上是一副惊涛拍岸的山水画。其后有一张黑漆罗汉榻,榻上搁着一只绸缎软枕,想来是昭昭读书困倦时歇息的地方,仿佛隐隐可以闻到香气传来。

      杨悸鹿东摸摸西看看,瞧见书案上放着一本摊开的策论集,画缸里还杂乱地搁着几幅字画。

      此时此刻,杨悸鹿真恨不得回到小时候跟着表哥念书的日子,他当初真应该好好学一些诗啊画啊什么的,不然现在自己就可以跟昭昭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了。

      “喝茶吗?”昭昭问道。

      “啊?”杨悸鹿正懊悔着呢,没有听清楚昭昭方才的话,便开口道:“你说什么?”

      昭昭道:“我问你要不要喝茶。”

      杨悸鹿道:“好啊!是你给我煮吗?”

      他的目光里满是欢喜,昭昭本想吩咐外面伺候茶水的小丫鬟煮茶送上来的,闻言便改口道:“嗯。”说罢昭昭便出去准备煮茶用的器皿了。

      杨悸鹿看着昭昭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桌案上文房四宝和零零散散堆着的书籍也是又多又杂乱。这丫头的东西真是多啊……杨悸鹿想起自己书房里空空落落的书架,心思已经飞出了老远。

      看来婚后自己不必另外给昭昭辟书房了,再者别的房间也不够大,自己院子里的大书房给她用便是,嘿嘿嘿……

      昭昭回来的时候就瞧见那少年正对着书架傻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对坐喝茶,杨悸鹿此时终于有机会好好同昭昭说说话了。清润的茶水入口,只觉齿颊留香。他想起明州城庙会那夜的臭豆腐,不论多少次,依然让他心中懊恼不已。

      那天晚上他吻了昭昭。

      他记得那时候自己慢慢地慢慢地向她靠近,然后昭昭就这样轻轻地在自己面前闭上了眼睛。他那时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她,而她没有拒绝。

      杨悸鹿一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干的蠢事就悔恨不已。原本事情的发展该有多么明朗呀,说不得现下祖母早就可以准备自己的婚事了。可那天自己偏偏跑走了,之后又是那一连串的事情,这一下子他又摸不清楚昭昭的心意了。

      “我们……”杨悸鹿自小天不怕地不怕,此时却是涨红了脸,他吭吭哧哧地绕着弯子,“昭昭,你那天会来给羚姐姐送嫁的对吗?”

      昭昭道:“我自然是要去给羚姐姐添妆的。”

      “那你会来我家里咯?”

      昭昭无奈:“如果羚姐姐不是从杨府出嫁的话那就不会。”

      杨悸鹿知晓昭昭家里是没有长辈的,婚事也不知该找谁商量。不过他早就已经想好了,到时候他就领着昭昭亲自去与祖母说,然后去请大长公主殿下为他们赐婚就是。

      “我……你……”杨悸鹿有些语无伦次,“那天的事情还作数吗?”他想问的是那天的那个吻。

      昭昭自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抿了抿嘴,终于还是开口道:“作数的。”

      杨悸鹿顿时就喜出望外:“那我,那我带你去见我祖母……得定一个好日子才是……”

      昭昭沉默半晌方出言道:“我身为大长公主殿下的女官,尚需专心辅佐殿下处理各项事务,只恐两三年内不会……”三年,三年内她要用袁老匹夫血祭奠外祖父在天之灵。

      可她的话还未说完,那少年却开口打断了她:“我等你。”

      他的眼神清澈又笃定。

      一直到杨悸鹿离开很久了,天色也沉沉地黑了下来,昭昭依然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手边的茶碗早已冰凉。她真是一个自私又贪心的坏人呀……

      茯苓已经悄悄来书房里张望了好几次了,可自家姑娘却一直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她知晓今天姑娘大概是不会想出去同大家一道用膳了,便单独收拾了一份端了进来。

      明明之前杨二公子离去的时候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上去了,按理说应当是好事情呀,可自家姑娘怎么面上一点儿笑意也没有?

      “姑娘,你若是不爱吃这些我就单独去做别的来。”茯苓有些担忧地开口道。

      昭昭闻言有些呆楞地抬头,对茯苓笑道:“没事,我随意吃点就行。”

      茯苓不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一旁等着昭昭沉默地吃着。昭昭只觉心中沉甸甸地,压着一颗赤忱的少年心。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吃了多少,只是这样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最后还是茯苓察觉自家姑娘今天吃的都快赶上往常的两倍了,生怕她吃多了夜里积食,忙收拾碗碟离开了。

      昭昭今天食不知味,真的硬生生塞下了许多。夜里也不知是肚子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的缘故,一夜辗转、梦境迷离。

      她先是梦见一个樱粉色裙衫的女子羞愤地从屋里跑了出去,然后是一个玄衣男子从后面将她拦腰抱住,在她耳边低低地说着什么话。

      四周围都是迷雾,昭昭只看得见眼前的这对男女,便好奇地向他们走去。

      昭昭觉得这两个人青天白日里就这般没羞没臊的真是羞人,可她迷路了,便也只得走去问问他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待走近了,昭昭却也看清了迷雾后边这两个男女的脸,竟然就是她自己同赵子孟!

      她听见赵子孟对自己说:“亭子下边有小舟,我们去池里摘莲蓬吧。”

      昭昭想起上辈子的时候那厮也曾偶尔不经意地邀自己去那荷池里泛舟。但她当初可是在那荷风四面亭里丢了大丑的,平素走路都要绕着,哪里愿意去摘什么莲蓬?前世每一次拒绝的时候赵子孟似乎都颇为失望。

      可谁料这回“自己”却没有开口拒绝,反而是面上飞霞羞恼地用小粉拳捶他。

      她看着“自己”同赵子孟离开,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同他们一起来到了荷塘。她看见他们不害臊地亲嘴,身子像蛇一样纠缠,然后一同跌进了小舟里,在田田荷叶间荡啊荡。

      昭昭想要远远逃开,她一点儿也不想看这个画面。可任她跑啊跑,这荷塘这小舟仿佛怎么也跑不远。她的耳边满满都是自己不害臊的嘤咛。

      “不!不!”她一点儿都不想听!

      她不想听!

      昭昭一头扎进了荷塘,可方才明明是夏天,这水怎么竟是刺骨的冷?昭昭觉得自己的肚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她飘飘荡荡地沉到了水底。她记起来了,这里是金明池!

      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

      四面又是迷雾重重,昭昭发觉自己又回到了那荷塘,可是荷叶都枯死了,整个水里只余残梗。已经是冬天了。

      她看见“自己”抱了块石头从远处疯疯癫癫地跑过来,一点儿也没有犹豫地跳进了水里。她看见后面有人焦急地追来,口里唤着自己的名字……

      “昭昭,昭昭。”

      是谁在叫她?

      “你若是觉得在京中不欢喜,待北境事了,我带你回永清县。”

      这又是谁的许诺?

      夜凉如水,她看见月光下那个年轻的将军,他的甲胄寒光凛凛。她看见“自己”抱膝坐在廊下等呀等,等了一个冬天复又一个春天。

      后来,她听闻他收复了燕云十六州,拔除了制约大周、大祈两朝国防百余年的大患。

      后来,她听闻了他的死讯,目睹了他死后的哀荣。

      她没有等到他回来。

      他死了。

      “昭昭,昭昭。”

      漫天无尽的大雾里是谁在叫她?语音嘶哑、声声泣血。

      “我才是你的丈夫。”

      她看见那人一身玄衣孤寂得如同最沉郁的夜色,她看见他低头亲吻她的尸体。

      昭昭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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