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星星遇见太阳，当我遇见了你》Whalien莐

9、再遇见 第八章

　　硚长晨愣住了，“哈？”

　　焦阳一脸真诚地对硚长晨说，眼神里尽是认真和诚恳：“我进门的时候听见李蕊说的了，她说的太夸张了。我赞同你的观点，我觉得善良就是最大的武器。我们家有点信佛，很相信善恶因果之类的说法。我跟你说，人善至极胜似金刚，只要你足够善良，你就拥有最大的武器，真的。”
　　“就像开学到现在，你的生活这么顺利，找了一份工作，又能收获这么多真心的朋友。我拼了命才能够到的生存的底线，而你们踮起脚努努力就能够到。可我却一点也不嫉妒你，我会觉得你值得拥有这些。我感觉你就是那种莫名让别人怎么也嫉妒不起来的人，我觉得人真的善良到一定境界的时候，那些知道你的善良的人都会不舍得用任何恶意对待你。”焦阳越说越用力，硚长晨能感受到她在很努力地让自己相信这些，不被李蕊动摇。

　　焦阳的话真的很暖心，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这些话，像是硚长晨坚持自己到现在的一个奖励，让她把这颗奖励的糖果放进嘴里，散发的香甜气息涌入整个身体的各个角落。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过去，高一的时候遇见了最好的同桌，高二高三分班以后，一个初中拉人打过架、被“社会”观念占据全部思想的男生认她做大哥、天天找硚长晨倾听他的心事，成了她最好的男生朋友。想到这里，她发现好像的确是这样，她觉得他们其实都是很好很善良的人，也许是因为他们都不曾将自己的恶意对向她吧。她好像总能认识一些不那么好学生一样的完美，但都很善良又很厉害的人。

　　硚长晨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我到没有像你这样想过，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李蕊不是第一第二第三第四个这样说我的人。虽然很奇怪为什么，但这些话真的很多人都跟我说过。不过我太固执了，你看我，并没有丝毫改变啊。”

　　“那就好。世界还是很美好的。我就是怀着这样的思想才走到今天的。”焦阳说。

　　不知道为什么，硚长晨突然想到了灰姑娘去世的妈妈生前说过的话，不会真的是至理名言吧。

　　“至于你最近的话...”硚长晨想了一下，对焦阳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觉得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和目标都是不一样的。你努力隐忍也好，他们随性挥霍也好，你们不同的轨迹终会把你们带向不同的终点。不管他们的结果如何，只要你到了你想去的地方就够了。”

　　她把焦阳领到操场旁边的椅子上，让焦阳静坐在夜空下，静心感受月光空气的灵气。她继续说着：“至于我们，虽然起点不同，但目标终点也不同。你不需要和我比什么，我也有自己承受不了难过想哭的地方，只是我喜欢哭完之后更大声地笑，所以你可能觉得我很轻松，但我的目标也绝不是垫垫脚尖就能够到的，我们都有自己的苦命心酸处。”

　　“我一直觉得你很骄傲于自己的生命，而且离家出走上学，真的很酷，你的光环不应该被大学的人海所泯灭。是有很多不公平，我很懂你的感受。我暑假被我妈拉去健身的时候，最羡慕的就是那些很瘦又很能吃的人。凭什么我要拼命克制自己也到不了的目标，别人不需要做任何事甚至毫不在乎。真的好气好气...好想跟她们灵魂互换。可这些想法终究也只是我不成熟却会一直存在的小念头，你越去想这些不公平，你的生活就会越暗淡一分，最后不开心的恶果也还是会到自己身上。而且，你都不知道我初中到现在做的决定把自己坑得有多惨。如果后悔一次可以给别人提供一颗改变人生的药的话，我现在早就开药铺了。我朋友说我怎么心这么大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我说那是因为我都不敢细想，只要一细想我的选择给我带来的人生的落差，我怕我会哭得再也振作不起来。”硚长晨微笑着，十分认真地说。

　　“我有时候觉得我已经被自己作的磨砺的够多了，然后呢？我真的不知道这些磨砺是为了什么，我很努力的寻找、挖掘，但好像从没有一个坎对我的人生有任何帮助。”

　　上帝是会眷顾爱笑的努力的坚强的女孩，但不会眷顾作的固执的智障的女孩。

　　人生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坎，不管是天设的...还是自己挖的。这些坎坷的最大作用就是让我们在其中磨砺自己，为了应对下一个更大更深的坎。

　　“真的觉得，有一种艰难，叫做眼看着路越拐越远，却还是要走下去。这么多年缺心眼的经历，我已经被自己坑习惯了。因为我知道难过改变不了任何事，反而会影响我为未来的努力。我高中到现在体会的最深刻的一句话就是‘事已至此’，我现在一难过就会想让自己赶快更加努力，只希望我能有一个可以释然地把这些让我曾经后悔得想哭的过去讲出口的将来。”她就这样平静地，给焦阳谈着自己最不敢揭起的那些伤疤。因为，只有同样有伤的人才有资格说，我理解你。

　　两个人一起坐在椅子上，焦阳第一次全身放松地看着操场上的人来人往，硚长晨则闭着眼睛，静静感受秋夜微凉的风打在脸上，抽离了夏的燥热的空气慢慢渗透在皮肤的毛孔里，只觉得恣意快然。

　　“你可以这样想。”硚长晨睁开眼睛，“正是因为这些所谓的不公平，才有了你现在不同于他们的性格。你看你，坚持、努力、肯吃苦、坚强、骄傲、自信、更容易体恤生活不易就一定更懂得珍惜，这些都是那些挥霍的人所不可比拟的，你是最棒的！”

　　硚长晨给了焦阳一个肯定相信的眼神。焦阳的眼神中泛着柔光，明明是夜晚，她却莫名觉得眼前和心里格外明亮。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你有何忆齐了。”焦阳说。
　　“因为你是硚长晨。”她看着硚长晨懵懂的迷蒙表情，若有所思地笑了。
　　“我哪有什么何忆齐啊...”硚长晨努着嘴碎碎念道。

　　回到宿舍，硚长晨打开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手机，又是来自娘娘的未接语音电话以及妈妈一堆语音。

　　“宝贝..怎么样啊？大学适应的还不错吧？有没有想妈妈？”
　　“姐姐做多了月饼要不要妈妈给你寄过去？”
　　“天冷了，记得穿厚点。”
　　上来“宝贝”两字就把硚长晨吓得起一身鸡皮疙瘩，她大概是太久没有联系妈妈了，才会让妈妈女得让硚长晨这么不习惯，野惯了的硚长晨还是喜欢听妈妈直呼其名才比较安心。

　　接下来就是娘娘的一堆正式的繁体字——妹妹进来如何？天冷了要多穿衣裤。新的牙刷毛巾娘娘已经给你寄去，还给你寄了几包卫生纸。此时正处季节变换时期，注意饮食，切忌生冷食物，注意养胃.....

　　夜里，硚长晨再一次陷入了一个人的小甜蜜。她总是能很快地对自己"整理"逻辑安慰自己，然后重新回到傻乐的精神状态中。

　　她的孟凡，从不存在一样的可想而那么那么的不可及，到后来居然在高中就能遇见而且同班三年，到现在的再次相遇，还能在同一个乐队。这样的幸运能砸到她的身上，一定是小时候挺过了各种大病大不幸大倒霉，现在上天来弥补她了。她真的已经很满足了，又怎能再奢望他对她...那岂不是太贪心了。

　　能够相遇，就已是幸福。

　　——谢谢你，孟凡。遇见你，真的是我...最大的奇迹。
　　夜深了，她搂紧怀中的熊，睡着了。

　　然而，故事的剧情总是有些百转讽刺。昨晚，肖雨扬才感动于硚长晨悠长的美好故事，今天，她的爱情故事就在只言片语中瞬间变得丑陋不堪。

　　“对不起，我累了，我们分手吧。”

　　简单明了，那学长连接口都懒得费心找，干脆原形毕露。

　　很不幸，彭不染的话再一次得到了事实验证，她真的被那位贴心温柔的学长像写过的废纸一样团成团扔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任由人们摒弃踩踏。

　　她想哭，却始终哭不出来。大哭是有生命力的表现，对于此时了无生机的她而言太艰难了。有一种被无力威胁的窒息感，她双眼无神地看着不知名的角落，一动不动，细微缓慢的呼吸成为了她生命的唯一体征。

　　偌大的委屈像海啸一样席卷而来，侵蚀了肖雨扬的整颗心脏，淹没了心里无数个大堤。它将她的大学生活连根拔起，摧毁了她物像美好记忆的全部基础，让肖雨扬的内心从此变成了一片荒凉的废墟。
　　一个普普通通的单纯女孩，只是想在感动中拥有一份同样纯情美好的初恋，结果却被现实击碎了美好幻境的泡沫边角。脑海中铭刻的完美男生，在梦境破碎后变成了魔鬼的模样，让她无数次留恋回味的美梦，变成想要逃离却始终无法平息的梦魇。

　　昏昏沉沉中，不知不觉过去了七天。

　　她想过干脆利落地了断，想要惩罚他，让他感受自己此时每分每秒的痛苦，却也想过求求他，求他不要这么残忍地夺走自己的美好，努力解剖出他心中对自己的真意然后自欺欺人地自我安慰。
　　她觉得很不公平，她长得又不难看，气质学习又不算差，凭什么被他这么看不上，凭什么她在这里备受折磨，而他却在另一端依旧潇洒快活。

　　现在，肖雨扬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觉得心好痛，被扔到油锅里反复煎炸的灼热和煎熬。

　　真的是她哪不够好吗？本就不大自信，有些敏感的她，干脆放弃了开学以来的所有努力，回到了自卑的起点。仿佛感受到了来自全世界的恶意，她把自己锁在床上，只有那里才是完全真诚，属于她的世界。

　　那个学长真的是彭不染说的那种男生，可是为什么她还是放弃不了喜欢他？她第一次感觉到心不从人，感觉到自己的任性，任性地什么都不管不顾、又只知道自己就还是喜欢他，还是想找他、见他、听他的声音，听他哪怕是安抚自己的谎言。

　　彭不染和硚长晨又气愤又心疼，努力在旁边安慰着她。
　　彭不染坐在桌子的另一端，看着肖雨扬精神被掏空的涣散模样，有些心疼的安慰道：“你这可是初恋啊，心绞痛是在所难免的。所有人都知道，初恋是最美好的，也是最刻骨铭心的。你知道人们最忘不掉的为什么是初恋吗？”

　　肖雨扬迷茫地摇摇头。

　　彭不染用温柔的神情认真地看着她：“因为初恋是人们被伤得最狠的一次，因为是第一次。因为之前从未经历过，人们总会把第一次的感觉放到最大。你吃的冰淇淋一定是第一次最好吃，去游乐园玩一定是第一次最开心，你爱喝的楼下奶茶也一定是第一次最好喝，同样第一次失恋也一定是最痛苦难熬的一次。你正在经历最难的一关，就算之后再有失恋也不会有第一次这么难过了，因为你已经有了经验。初恋就是用来让我们学会上道，以后才能在爱情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
　　“而且初恋最遵从内心了，你什么都不懂，所以你会什么都不顾，只想听从心里的声音。人小时候只会看自己喜不喜欢对方，长大了会开始看对方合不合适自己。能因为喜欢而喜欢就已经很美好了，而且在恋爱中的你真的有愈发开朗的表现，它给你带来的绝不仅是生活中的改变，还有你自己心境的改变。可能你没有发现，你正在努力变成心中理想的自己，你舍得因为结局的不完美而让自己功亏一篑吗？”

　　“对啊。这个垃圾学长在你人生中的任务已经完成，也该在你的故事中退场了。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向前了。没必要因为已经不存在于你的生活和未来的人费心难过，你会拥有更美好的！痛苦可以一直安放，但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表面。你就想，既然你早晚要从一蹶不振中重新振作，那为什么不能是现在呢？”硚长晨收拾着肖雨扬杂乱发霉的桌子说道。
　　“总会有人像我们一样懂得并且珍视你的美好的。”

　　......

　　十一庆典算是正式结束军训和熟悉，是深入校园生活的开始。在那之后，学校里开始出现了“迎新会潮”，年级迎新、院系迎新、专业迎新、社团迎新，硚长晨她们被拉去各种各样的迎新会，才第一次懂得什么叫“活动”。

　　李蕊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室友居然和何忆齐一个乐队。而且焦阳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这件事再次成为埋藏在她心里的地雷。

　　先是硚长晨作为自己的室友，邀请一个外宿舍的女生加入乐队，在自己面前却只字未提。连那么专注于打工学习的焦阳早都知道他们有一个乐队，自己却什么都始终被蒙在鼓里。
　　她仿佛感觉到了来自硚长晨恶意，她一定是知道自己也喜欢何忆齐，所以才故意不告诉自己。她想找硚长晨理论，但是又不舍得说穿，而且同在一个宿舍吵架不好，所以李蕊决定为大局为重，不要捅破本就脆弱的那层写着友谊万岁的纸。

　　但是，刚去陈婉甯宿舍，她又听说了何忆齐跟硚长晨之间的“小故事”——据说好多人都看见过何忆齐领硚长晨的快递，见他买一些他不可能爱吃的零食甜品和女生生活用品。

　　明明是硚长晨喜欢何忆齐，为什么何忆齐要像硚长晨家长一样帮她做这么多琐碎的事？她知道硚长晨单纯得罕见，但说难听点就是太傻了。回想起过去相处的日子，她又成功地发现了硚长晨许多配不上何忆齐的缺点，当这些缺点被心中的显微镜放大后，她就心塞得不知道怎么再跟硚长晨说话了。

　　连续几天，她一个字都没有跟硚长晨说。但是因为她们本身就没有什么一定要说话的理由，当硚长晨问她问题或者借东西这种日常对话时她就算不理她，她也可以找彭不染，所以她的冷战并没有什么效果。于是，她就又故意摆出不高兴的样子想博取关注。可当硚长晨的关心被不理睬时，她还以为是李蕊想自己静一静，就自以为很善解人意地主动拉着彭不染出去，给李蕊留出足够的空间——独守宿舍生闷气。

　　李蕊再也受不了了，冲着硚长晨大吼："我这么不理你，你都没看出来吗？"

　　正在和彭不染肖雨扬教焦阳玩三国杀的硚长晨呆滞地抬起头："哈？"

　　“...硚长晨你跟我出来一下。"
　　李蕊在众人讶异的眼光中把硚长晨拉到宿舍门口。

　　“她们怎么啦？"肖雨扬问。
　　“李蕊最近好像吃错药了。”彭不染突然看着她们的眼神，小声地说，“要不...我们坐到门口玩吧。"

　　——于是，三个人盘腿坐在门口的地上一边玩三国杀，一边听肖雨扬凑在门上实况转播。

　　“我们坐下来说吧。"硚长晨说。李蕊好像要说比较重要的事，站着听太随意了，而且她有一点不知所措，站着略显尴尬。

　　李蕊无语地看着硚长晨毫不在意地席地而坐，她慢慢蹲了下来，毕竟不是谁都能像硚长晨一样不爱惜自己的衣服的。

　　“咳咳...”李蕊给自己开了个头，“你的心还真大。"

　　“啊？"硚长晨猛然间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们是高中同学，何忆齐人又这么谦和，但你也太使唤他了吧。你不会觉得太麻烦人家了吗？人家何忆齐自己的事已经够忙了，还要忙着你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硚长晨正要开口，她又打断道：“而且你老是听不进去劝、刨根问底，感觉你什么都不懂老是问为什么、固执、总是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思想跟不上节奏、老是拿自己的歪理和别人争论，明明是歪理别人还总说不过你、老是理直气壮地做傻事，等等。”

　　硚长晨蒙了，不是何忆齐主动说顺道帮她带的吗？而且...
　　“彭不染也有找过何忆齐帮忙啊。帮朋友忙不是很正常的吗？”她懵懂地看着李蕊。

　　“....她跟你不一样。"李蕊有点心虚。对啊，她为什么不找彭不染，仅仅是因为彭不染不是何忆齐的高中同学？还是因为...

　　“等一下让我捋一捋你的话。我要进去拿纸和笔，你等一下啊。"
　　硚长晨刚要站起来，就看见门缝里默默递出来了纸和笔....

　　“我觉得你好好啊...我其实都没有意识到我总是在问为什么，你让我更认识我自己了，真的太谢谢你了！”硚长晨边说边记，门里面隐隐传来了一阵憋出内伤的笑。

　　“你能不能再说一次啊，你之前说太快了我脑子还没记清楚就..忘了..."硚长晨一脸老实纯良地看着她。

　　“硚长晨！我刚刚那么认真吵你，你居然还在跑火车！"李蕊快崩溃了。

　　“因为你节奏太快了我有点跟不上，我是想说记下来，然后再慢慢思考啊。"很显然，硚长晨完全没有意识到李蕊是在跟她吵架而不是像何忆齐彭不染一样教育她。

　　“...你有没有听懂我到底想表示什么？你太自我了，总让周围的人忍让你的观念，总把别人对你的好当做理所应当。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们大家配合得你真的很累，别人是没有义务什么被你麻烦的。还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傻啊。别以为你傻你就是傻白甜了，现实中你傻只会遭人嫌。”

　　硚长晨定着了，像被无情地戳破心中的美好气泡，被强行拽到现实世界。戳破者让她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现实世界里的每个人真正的内心。
　　这个灰暗的世界里，远不像她的世界那般幸福美好，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利己的，心中都有自己不愿说出的小九九。大家似乎早已熟悉这个世界的规则，尽量不麻烦别人，也不喜欢被麻烦。好像只有硚长晨，还不知道有这些规则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