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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我们”算是什么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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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的妖力如同退潮的海水,缓缓平息。房间里一片狼藉,散落的书籍、倾倒的桌椅、墙壁上深刻的划痕,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阴冷的气息,但与之前那令人窒息的狂暴相比,已温和了太多。
月光重新变得清冷而宁静,透过窗户,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陈阳依旧紧紧抱着林星澜,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单薄身躯下渐渐平缓的心跳,和她额头顶在自己胸膛传来的微凉触感。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满足感,如同暖流,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
他低头,下巴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发间清冷的香气混合着他自己血液的淡淡铁锈味,形成一种奇特而令人安心的组合。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意识到,怀里这个看似冰冷强大的女孩,有多么需要他,而他,又有多么害怕失去她。
林星澜安静地伏在他怀中,没有动弹。他怀抱的温度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包裹,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纷扰和体内残余的不安。那种被全然接纳、被坚定守护的感觉,陌生又令人沉溺。她甚至能听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为了她,有力地、有些过快地跳动着。
这种感觉……让她慌乱,却又贪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门外隐约的动静(林国栋等人识趣地散去,包括激动到需要掐自己人中的孔玉)似乎都变得遥远。
良久,陈阳才稍稍松开了手臂,但依旧圈着她,低下头,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廓和低垂的眼睫上。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却无比清晰地在她头顶响起: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林星澜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微,几乎听不见。她依旧没有抬头,仿佛他胸前的衣料是什么绝世珍品,值得她深入研究。
看着她这副难得温顺(或者说,是羞窘到不敢面对)的模样,陈阳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想起之前妖力失控的诱因,想起孔玉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CP言论”,一个盘旋在他心头许久的问题,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用指腹轻轻拂开她颊边一缕微乱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是触碰易碎的琉璃。他的目光专注而认真,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直白:
“星澜,”他叫她的名字,不再是连名带姓,少了些许玩笑,多了几分郑重,“刚才……孔玉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吧?”
林星澜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依旧沉默,但耳根的颜色却更深了。
陈阳没有放弃,他微微弯下腰,试图捕捉她躲闪的目光,语气带着他特有的、混合着紧张和期待的坦诚:“他说我们是……CP。还说我是……你的……”他顿了顿,那个词有点烫嘴,但还是说了出来,“……‘忠犬’。”
林星澜猛地抬起头,琉璃色的眸子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里面充满了羞恼和一丝气急败坏:“你……你别听他胡说!”
她的脸颊绯红,如同染上了最艳丽的晚霞,连脖颈都透出了粉色,在清冷的月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陈阳看着她这难得的、鲜活生动的羞恼模样,心脏像是被羽毛轻轻搔刮着,痒得厉害。他非但没有被呵退,反而得寸进尺地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执拗而明亮的光:
“那……我们到底算是什么关系?”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让她有丝毫逃避的机会,“是房东和租客?是‘血液顾问’和‘服务对象’?还是……”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放得更轻,却带着千斤重量,“……他说的那种?”
“室友”和“好朋友”的身份,早已无法定义他们之间越来越深的羁绊。他想要一个更明确、更亲密的答案。他想要名正言顺地站在她身边,挡掉所有像孔玉(虽然现在变成了CP粉)那样的窥探和觊觎。
林星澜被他这记直球打得措手不及,大脑一片空白。她看着他那双清澈见底、此刻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认真的眼睛,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
是什么关系?
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个笨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蛮横地闯入了她的生活,用他过剩的阳光和热量,一点点融化她周身的冰层。他会为她打架(虽然对手很弱),会为她学习,会为她下厨,会因为她生病而担忧,会在她失控时不顾一切地抱住她,用他特殊的血液安抚她狂暴的妖力……
她习惯了他在身边的吵闹,习惯了他投喂的食物,习惯了他身上那令人安心的气息,甚至……习惯了他那些幼稚又直白的“攻击”。
可是,“那种关系”……
一想到这个词,她就觉得心跳失序,脸颊滚烫,一种莫名的恐慌和羞涩交织在一起,让她想要立刻逃开。
她张了张嘴,想说“只是室友”,或者“普通朋友”,但看着陈阳那双充满了期待和隐隐不安的眼睛,那些敷衍的话却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不能……再那样欺骗自己,也欺骗他了。
可是,承认吗?
她做不到。
最终,在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对视中,林星澜猛地偏过头,避开了他灼热的视线,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挤出一句:
“……不知道!”
说完,她用力挣脱开陈阳的怀抱,看也不敢再看他一眼,脚步有些踉跄地、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间,像一只受惊的鹿,迅速消失在了走廊的黑暗中。
只留下陈阳一个人,还维持着环抱的姿势,僵在原地,怀里空荡荡的,还残留着她身上的冷香和一丝微凉的体温。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拥抱过她的手臂,脸上期待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失落、无奈和……一丝了然的复杂情绪。
“不知道”……
比起干脆的拒绝,这个答案,似乎更让人……心生希望,也更加煎熬。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颊,嘴角扯出一个有些苦涩又带着点自嘲的弧度。
果然,还是太心急了吗?
这座冰山,看来还需要更多的耐心和……阳光去融化。
而此刻,逃回自己房间的林星澜,背靠着冰冷的房门,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出胸腔。脸上滚烫的温度久久不退,脑海里反复回响着他那句“我们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和自己那鸵鸟般的“不知道”。
她烦躁地捂住脸,滑坐在地上。
脚下那片影子,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混乱至极的心绪,不再安分。它没有失控地狂舞,而是如同纠结的藤蔓,在地板上反复地、无声地蜷缩、舒展、缠绕……最终,缓缓地、试探性地,朝着房门的方向,蔓延过去。
在那扇隔绝了她与他的门板下方,那片黑暗小心翼翼地停住,边缘轻轻抵着门缝,仿佛在无声地探寻着门外那个,让她心乱如麻的源头。
“笨蛋……”
她将脸埋进膝盖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带着浓浓懊恼和迷茫的叹息。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湖中,激起了更加汹涌的、难以平息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