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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醋意大发的河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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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区普查的惊魂过后,别墅里恢复了往日的节奏,但一种微妙的失衡感,却在悄然蔓延。这失衡的源头,来自家里最咋咋呼呼的成员——林海。
他开始变得……别扭。
早餐桌上,陈阳照例将第一张完美溏心的煎蛋夹到林星澜盘子里时(虽然她依旧不碰,但也不再推开),林海没有像往常一样嚷嚷着“阳哥我也要”,而是用力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用后脑勺对着陈阳,把碗里的白粥喝得呼噜作响,动静大得吓人。
陈阳给他递刚出笼的鲜肉包,他瞥了一眼,硬邦邦地甩出一句:“饱了!” 然后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让他瞬间涨红了脸。
训练回来,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浑身湿漉漉、笑嘻嘻地凑到厨房找陈阳,分享队里的趣事或者抱怨教练的严厉,而是径直上楼,把房门关得震天响,连楼下都能感觉到墙壁的震动。
就连陈阳主动找他讨论新学的泳姿技巧,他也爱答不理,抱着胳膊,眼神飘忽,嘴里嘟囔着:“反正阳哥你现在眼里只有星澜姐,哪有空管我……”
这怨气冲天的话语,配上他那副委屈巴巴、像被抢走了心爱骨头的大型犬模样,让陈阳哭笑不得,同时也恍然大悟。
原来,河童弟弟……吃醋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种“醋意”并非源于男女之情,更像是一种小孩子对被分走关注和宠爱的本能不满。尤其是在他“人形兴奋剂”的身份暴露,以及“影子辅导”事件后,他与林星澜之间那种旁人难以介入的、隐秘的默契,显然刺激到了这位心思单纯的堂弟。
这天下午,林海又一次拒绝了陈阳一起打游戏的邀请,蔫头耷脑地抱着游泳圈(没错,他训练回来居然抱着游泳圈!)准备去后院泳池“自闭”。
陈阳看着他那没精打采、连发梢都仿佛失去光泽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不行,家庭和睦至关重要,而且,他确实很喜欢这个单纯热情的弟弟。
他快步走进厨房,翻箱倒柜。林国栋探出头,了然地笑了笑,低声道:“储物柜最里面,有糯米粉和红豆沙。”
陈阳会意,系上围裙,开始忙碌起来。
傍晚时分,当林海像条被晒干的咸鱼一样,有气无力地从后院飘回客厅时,一股清甜诱人的香气瞬间俘获了他的嗅觉。那香气不同于火锅的浓烈,也不同于煎炸食物的油腻,是一种温润的、带着米香和豆香的、能勾起童年回忆的味道。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被牵引到餐厅。
餐桌上,摆放着几个洁白如玉、圆润可爱的团子,正冒着丝丝热气。团子表皮晶莹剔透,隐约能看到里面深红色的豆沙馅,旁边还放着一小碟金黄粘稠的糖桂花。
“这是……”林海的眼睛瞬间直了,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水信玄饼,”陈阳笑着解下围裙,将一盘团子推到他面前,“听说……某些‘亲水’的生物会特别喜欢这个。尝尝看?”
林海看着那Q弹晃动、如同凝结的水滴般的团子,又看看陈阳脸上那熟悉的、带着点狡黠和温暖的的笑容,鼻子突然有点发酸。他想起自己之前闹的别扭,一阵羞愧涌上心头。
“阳哥……我……”他张了张嘴,想道歉,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先吃,凉了口感就差了。”陈阳打断他,将筷子塞到他手里。
林海不再犹豫,夹起一个水信玄饼,蘸了点糖桂花,整个塞进嘴里。冰凉滑嫩的外皮,甜而不腻的豆沙馅,混合着桂花的馥郁香气在口中爆开,那奇妙的口感仿佛真的将一口清冽甘甜的泉水含在了嘴里,瞬间滋润了他那因为闹别扭而有些“干涸”的灵魂。
“唔……!”他满足地眯起眼睛,发出含糊的喟叹,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
看着他这幅样子,陈阳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他还有些潮湿的头发:“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林海用力点头,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阳哥……对不起……我不该乱发脾气……我就是……就是觉得你最近都和星澜姐……”
“傻小子,”陈阳在他旁边坐下,语气认真,“你星澜姐情况特殊,我需要多关注一些。但这不代表我就不管你了。你是我弟,这一点永远不会变。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直接跟我说,别自己憋着,嗯?”
这番坦诚的话,像一阵暖风,彻底吹散了林海心中那点小疙瘩。他重重点头,眼圈有点发红,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像只囤食的仓鼠。
“嗯!阳哥!以后你永远是我亲哥!”他咽下嘴里的食物,激动地一把抱住陈阳的胳膊,力气大得差点把陈阳从椅子上拽下来,“你放心!以后我帮你追星澜姐!我保证不捣乱!我给你们放哨!”
陈阳:“……”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哭笑不得地把挂在自己身上的“大型挂件”扒拉下来:“吃你的饼吧!胡说八道什么呢!”
就在这时,两人似乎同时感觉到一丝异样,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楼梯方向。
林星澜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空水杯,似乎正要下来倒水。她穿着家居服,长发松散,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琉璃色的眸子,正静静地看着餐厅里勾肩搭背、分食点心的两人。
她的目光在陈阳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桌上那盘明显是特意做给林海的水信玄饼,最后落在林海那副“阳哥最好”的狗腿表情上。
没有预料中的冰冷或不悦,她的眼神平静无波,甚至……比平时似乎还要柔和一丝?只是那平静之下,仿佛隐藏着某种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下楼,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们几秒,便转身,端着空杯子,无声无息地返回了楼上。
陈阳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林海却浑然不觉,还在兴奋地计划着:“阳哥!下次我做你僚机!保证……”
“吃你的吧!”陈阳没好气地又塞了一个水信玄饼到他嘴里,堵住了他后续可能更离谱的“助攻”计划。
然而,他心里却无法平静。林星澜刚才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是不在意?还是……别的?
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在意她的看法。
这种在意,似乎已经超出了“血液顾问”对“服务对象”的范畴,也超出了普通室友的关系。
他低头看着桌上那盘晶莹剔透的点心,又想起林星澜方才那平静却深邃的眼神,一丝迷茫和隐隐的不安,悄然浮上心头。
而二楼,林星澜的房间内。
她并没有去接水,只是将空杯子放在书桌上。窗外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影子安静地投在地板上,轮廓清晰。只是,在影子的边缘,靠近房门的方向,一小缕黑暗正极其缓慢地、如同拥有自我意识般,向着楼下餐厅的大致方位,无声地延伸了一小段距离,像是在探寻着什么。
片刻后,那缕黑影又悄无声息地缩回,融入了本体之中。
影子的主人站在原地,良久,轻轻哼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