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上海往事》磔砾

80、生死上海 10

　　生死上海 10

　　上海冬日的黎明，阴冷无比，蒋蓁双手插在大衣兜里，神色凝重，不用看时间，她都知道已经蹲了有两个小时了，还是一点动向也没有，或者说，蒋蓁有些很奇怪的想法，也许，她已经被瓮中捉鳖了。

　　她换了个姿势，从大衣兜里掏出手，哈了口气，转身的空档，看到不远处迎面而来的灯光，机警地从背后的小巷离开，她绝对不相信戴笠的人品，当然，今晚的情报，她却不得不去相信，因为，他们的出发点是一致的，甚至说，谁都比他更在乎唐山海。

　　陈深到的时候，现场只有一道浅浅的脚印。

　　不远处，却听到几声枪响，振聋发聩，心头不由得一紧，也是在今晚，从老毕口中得知，唐山海被劫走了，影佐为此十分愤怒，今夜可能会来行动处，所以，他们必须待命。

　　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他出来，必定会引起人的注意，幸好今夜是他们巡夜，他寻了个借口，跟扁头分头行动，他向着枪声处跑去，正巧听到扁头的怒吼：“妈|的，给我追！给老子追！”

　　蒋蓁没想到在刺杀影佐的路中会碰上扁头，险先将自己暴露在行动处，后退的途中，正巧碰到迎面而来的陈深，焦急的神色，立马拉住她往外跑，手被陈深握住，力道不轻，蒋蓁对着突如其来的痛感而蹙起眉头，巷口的脚步声跟不时闪过的汽车声，让陈深屏住呼吸，十分难受。

　　回到蒋蓁之前的住处，晨曦已露，齐海正在屋子里不停地来回踱步走，他知道此刻只能相信陈深，他不敢点灯，耳边尽数是车声，以及不时经过的巡逻车声音，让他焦躁不安，直到看到蒋蓁凌乱的身形这才松了口气。

　　“头儿，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事？”齐海伸手将纸条递给蒋蓁，“这是什么？你打算刺杀影佐？”

　　蒋蓁并不搭话，理了理衣服，清晨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随之而来的敲门声，让在场的陈深跟齐海的心都提了起来。

　　“开门吧。”蒋蓁想上前开门，被陈深一把拉住，摇了摇头，继而自己率先去开了门，打开门的瞬间，他长松了口气，“小男。”

　　“我去行动处找你，没找到你，知道你肯定来了这里，你说。”她看到陈深身后的蒋蓁，一时间语塞，被陈深拉进了屋里。

　　“你好，麻雀。”蒋蓁出其不意的话，让现场又陷入了沉寂，陈深立马关上门，眼神却看向李小男，沉思着蒋蓁的话，似乎，一切有了说通的可能性，可是蒋蓁为何要戳破。

　　李小男率先回过神，脸上的笑意全然消失，两眼紧紧地盯着蒋蓁：“蒋小姐，这个时候，你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嘛？”

　　“我猜你应该知道的。”蒋蓁笑了笑，此时走至窗口，阳光迎面而来，她侧转过头，“昨夜，我本来想刺杀影佐，没想到行动处突然来人，刺杀失败，不过也重伤了影佐，原本的计划被打乱，陈深出现过戴笠接头的地方，怕是会有危险，齐海必须离开上海。”

　　她说得不急不缓，将昨夜的情形有条不紊得分析出来，甚至她看着李小男，“苏三省是个突破口，但是，你的身份可能会被猜疑到。”

　　“头儿，我不走。”齐海打断了蒋蓁的话头，“戴笠那边我们救了唐山海，那么肯定还有其他办法。”

　　“哦？”蒋蓁笑了笑，“我的目标从来都是影佐他们几个，戴笠的话，能信几分？”

　　“蒋蓁，还有其他办法的。”

　　陈深走至蒋蓁身后，眼睛紧紧地盯着蒋蓁，一字一句得说道。

　　李小男：“唐山海被救，徐碧城下落不明。陈深你赶紧回去行动处，虽然知道你最近萎靡不振，但是，你别忘了，你还是行动处的员工，你不能被完全怀疑。”

　　事情到这一步，已经无法挽留，蒋蓁站在窗口，看着陈深一步一步离开，单手扶过冰凉的窗台，东条英机跟汪精卫呢？还在哪里？齐海被她支走去监视苏三省，不到万不得已除掉苏三省。

　　之后，原本打算去看徐碧城的她，中途决定去探查下影佐，也得益于老百姓的八卦，得知，影佐的伤势并不乐观，蒋蓁原是打算去探查影佐的情况，然而，她身怕有诈，吃了一碗混沌，赶往徐碧城昨晚落脚的地点。

　　在门口盯梢了将近一小时，毫无动静，除了茶馆老板说，有个陌生人进门后，再也没有看到有人出来过。蒋蓁垂眼凝眸间，不自觉的眼神一瞟，正巧看到老板飘忽不定的神色，一时间心中有了定量，她抬眼，老板依旧笑容满目的眼神。

　　“蒋小姐，接下来，你是什么打算？”

　　蒋蓁双手插在口袋，彼时脸色缓和：“我自己进门去见唐先生。”她迈腿的瞬间，看到老板眼神闪过的一抹异色，这个圈套她还不得不跳进去。

　　后院原本的翠绿彼时一片萧条，她走得不急不缓，反倒是让老板有些心急，唐山海的屋内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枪把被她紧紧地握在手里，就在踏进门的瞬间，蒋蓁停下来脚步，侧头看向老板：果然还是有些区别的。”她轻轻地声音，身旁的人精神紧绷起来，彼时看向她，眸色见满是恐惧，后背顿时一股寒意。

　　就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蒋蓁抬起的脚一抬，侧踢，直接将他踉跄地进了房门，而下一刻，就被人手擒拿住，压下了头。

　　“蒋蓁，多谢你救了唐上海，但是……”

　　“但是什么？”蒋蓁看着屁股对着她的老板，正不住地挣扎，而手持枪顶着茶馆老板的后脑勺的男人，一阵慌乱，看着门外站着，面色不改的女人，双手插|在口袋里，但是他知道，肯定有枪，蒋蓁四下查看一眼，随即落在男人身上，挑了挑眉，“戴老板只让你来了？”

　　“徐小姐，也是我们的一员。”男人彼时已经松开了茶馆老板，在茶馆老板直起身，想要逃跑的瞬间，被男人一枪射中了胸腔，来不及呼喊就倒地，血流不止，继而将枪口指向蒋蓁，“蒋小姐，你来说说，你的立场吧，戴老板很在意，不对，是蒋公很在意。”

　　“哦？是嘛？”

　　“是的。”

　　就在男人持枪动手的瞬间，已经被蒋蓁一脚踢飞了手里的枪：“我不喜欢枪口对着我。”说完，她左手持枪，已然对上那名男人，“我的立场一直很明确，蒋叔叔不应该不知道的。应该是戴笠想知道些什么？那份绝密文件吗？”

　　男人在听到戴笠后，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继而听到绝密文件后，整个人的神经犹如拉开弓的箭，拳脚已然不受控制地朝蒋蓁攻去。

　　蒋蓁一档格住了男人的拳脚，眉眼间的一丝不耐烦：“戴笠什么时候养了这么冲动的狗了。”

　　男人的攻势猛然停下，面色毫无变化。蒋蓁笑了笑：“还以为是戴笠的人呢。”蒋蓁一记锁喉直接背面擒住了男人，踢腿一脚直接击中膝盖的后方后，男人直接跪在地上。

　　“你早就知道了。”

　　“怎么说我早就知道了。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蒋蓁用枪把直接将男人敲昏在地上，“还不打算现身吗？”

　　手掌的拍击声，汪文悌从黑暗处走出来：“蒋蓁果然还是那个蒋蓁。我也不过是想搞清楚你的目的。”

　　蒋蓁挑了挑眉，继而将手|枪塞进外衣兜里：“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汪文悌眸色一黯：“我对你一片赤心，所以，在这当头我在想，我应该站在哪一边，仅此而已。我是瞒着父亲跟兄长来见你的，你知道父亲他们肯定能知道你还活着。”见蒋蓁垂眼，点了点头，他嘴角微微上扬，“所以，蒋蓁，如果你跟我走，我一定护着你。”

　　他的左手从裤兜里伸出，直接指向她，掌心朝上，面色诚恳而自信满满，蒋蓁一时间发现，少年真是的长大了，懂得算计了，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并没有死，紧紧是为了部下这个局？

　　“如果不呢？”

　　“你没有选择。”汪文悌朝她徐徐走来，“唐山海已经被捕了，而陈深，大概……你知道的。”

　　蒋蓁蹙了蹙眉头，神色一凝：“哦？是嘛？”

　　“蓁姐。”汪文悌的手拂过她的耳鬓，指间带着冬日的寒冷，沁入肌肤，让蒋蓁蹙了蹙眉头，他并不在意，“你别无选择。”

　　蒋蓁笑了笑。

　　“蓁姐，你在笑什么？”汪文悌微微弯腰，眉眼间难得露出一丝柔和，然而下一刻，他眼色一变。

　　“可能吧。从一开始，我就别选择。”蒋蓁手中的枪，枪口抵着汪文悌的腰身，“我在想，如果我多说几句话，是不是我会死呢？”

　　汪文悌嘴角朝下，苦笑了两声：“蒋蓁，你当真要杀我？”

　　“我本来不想杀你的，我的目的从来都是日本人，或者说，东条英机跟影佐必须死。这就是我活着的意义。哪怕是要放弃陈深的性命。”蒋蓁眯了眯眼睛，神色冰冷。

　　“果然是这样，你真的是个冷心冷肺的女人。”汪文悌垂下头，喃喃自语，“哥哥说的对，打从一开始投靠我们来，你步步精心计划，从来不带有任何感情，所以……影佐是你刺杀的。”

　　蒋蓁蹙了蹙眉头，猛然收回枪：“我说不是呢。”

　　蒋蓁侧身，继而一声枪响，击倒了从窗口站起身要袭击她的人，血液有不少喷到窗口，触目惊心，“你又不会信。”她的枪口彼时已经对准了汪文悌，看得出汪文悌的紧张，蒋蓁反手将枪口朝下，一松手，枪落地，“怎么都喜欢躲着呢？”

　　汪文悌松了口气，于他而言，至少蒋蓁还能被说服。至少，父亲还是十分重视她的，或者说，她手里有父亲的一条性命在，她至少还能活着，这已经很好了。

　　黑色的大衣加身，汪文婴此时眉间带着笑意，如沐春风也不为过，只是紧抿着的嘴唇告诉来人，他现在情绪不太好。

　　“所以，你加入我们就是为了杀那两个日本人。”他顿了顿，“仅此而已？”

　　蒋蓁点了点头，等着汪文婴的下文，或者她在等待汪文婴下一步的动作。

　　“可是你刚刚杀了我的助手。”汪文婴突然单手托腮，双眸微微一蹙，“这可怎么办？”

　　蒋蓁笑了笑：“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这样的情况，我能不能逃脱？”

　　她的话音刚落，茶馆外头来了不少了行动处的人，说话的人，她听得清清楚楚，那是苏三省，抬头看向汪文婴跟汪文悌。

　　“你们说，行动处的人抓到了我们，是带我们走呢，还是只带走我呢？”

　　汪文悌看着蒋蓁狡黠的眼睛，一时间顿在原地，对着汪文婴不停地挤眉弄眼。

　　“文悌，以后你就会知道，成大事者，不能被儿女私情给牵涉进去。”汪文婴低头看了眼鞋尖，继而又看向蒋蓁，“来的人是谁？”

　　“苏三省。”

　　汪文婴知道苏三省，叛变军统，攀上他们后，却忠于影佐，这让他十分不耻，因为他才是真正的日|本走狗。

　　***

　　东条英机明日就会来到上海。

　　这是汪文悌兄弟两走时，留给她的信息。

　　翌日清晨，齐海的消息，是苏三省的姐姐已经被控制了，他完全监视着苏三省的一举一动，按照之前的计划，今夜八点，他必须离开上海。

　　上海火车站，蒋蓁一袭普通的外套，隐没在人群中，手中被啃了半个的馒头，已经冰冷，目光不时地看向从车厢下来的人群。手心的汗不时地冒出来，这让她有些惴惴不安，就在绿色军装出现的那一瞬间，右手已然在外套兜里掏枪，却被一只手按住。

　　蒋蓁抬眼看到此时，陈深冷着眉眼，对着她摇了摇头。

　　“这里有眼线。”陈深侧身，顺带撞掉了她手里的馒头，蒋蓁顺势蹲下，捡馒头，等她站起身，哪还有陈深的身影。

　　车站的计划已然失败，蒋蓁蹙着眉头，神色凝重地去了茶馆，没想到碰到了徐碧城，看到她时，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蒋蓁并不想搭话，事实上，她有些心急，对于一些行动上，她很急躁，如果陈深没有提醒她，那么……她喝了口茶。

　　“蒋小姐。”

　　“唐太太，以后在叙旧。”蒋蓁将钱放在桌面，匆匆离开，留给徐碧城一个信封，麻烦她转交给陈深。

　　影佐的房门外，聚集了不少日本官兵，由于上次伤势严重，彻底加强了警卫兵，而此刻东条英机的到来，更是半点不敢疏忽。

　　东条英机从影佐门外出来的瞬间，蒋蓁站在二楼的窗口，手中的枪口对准了他的头，扣下扳机的瞬间，子弹急速飞射出去，一枪两枪，直中了他的脑门，蒋蓁从侧面的窗口跳下，猛然见到汪文悌，此刻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手中的枪，已经高高抬起，枪口对准了她。

　　“不就是你父亲的一条命嘛？为什么？蒋蓁。”

　　“不为什么，我乐意。”蒋蓁笑了笑。

　　汪文悌浑身打颤，而东条英机的人已经开始朝这边走来，他该怎么办，杀了她吗？他不舍得，可是，家族的荣兴，他不得不杀了她。

　　一声枪响。

　　上海的那些年，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