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心绪太无聊

10、第 10 章

　　林恒本就白净，着女装更显得温婉贤淑，即使衣裳半旧，还是透着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可这些偏偏不适合现在，乔健安只得用炭将他露在外面的脸和手都抹得黑一点，连指甲缝都特意弄上些泥垢。
　　当年给乔健安父亲看病的大夫已是老眼昏花，也没看出不妥，把了脉开了些治风寒的药也就罢了，对林恒脑子的伤还是无能为力。
　　乔健安抱着林恒，尽量遮住他的脸：“老先生，俺媳妇的病，您就再给开些药试试吧！”
　　老大夫摇摇头：“此乃风疾，治不好的，平日里多照顾着些就是。切不可再这样受寒发热，也忌大喜大悲，要么病症加重，轻则全身瘫痪，神智不清，重则一命呜呼。”
　　林恒原本虽也不抱希望，但听了这话还是心情沉重，情绪低落。乔健安一想到父亲后来的样子，更是心有余悸，不甘心地问：“没有药，那可有其它办法，就算只能减轻病症，能比现在好点也行。”
　　“行医这门学问博大精深，老夫所知有限，也不敢说真没其它办法，你们要么去别处问问吧。”人各有命，老大夫也不再多说什么。
　　乔健安背着林恒上路，白天尽量避开官道，夜里借宿农家。林恒吃了几天药，总算不再发热，但咳嗽却不见好转。
　　“我们还有些银子，等到了前面镇子我们就买辆马车吧，少吹些风也就不会这么难受了。”乔健安听着背上的林恒咳得喘不过气，好像连心都要咳出来一样，心里很不好受。
　　“…没…事…慢…慢…就…好”林恒知道盘缠不多，他自己的银两出事时都不知掉哪了，为了不让乔健安太担心，缓过一阵后他慢慢地说。
　　“有了马车，赶路快，夜里也可休息。盘缠你不必担心，等到了京城我自有打算。”乔健安算过了，买了马车，钱还够维持一段时日，到京城他再找事做就是。
　　林恒不再反对，比起他自己，乔健安这么背着他走更辛苦，有了马车，他也能轻松点。
　　乔健安在前面一农庄买了辆旧马车，马虽有点老，但不影响，价钱也很合算。他收拾了一番，垫上稻草和被子，林恒躺着也还舒服。一路上，他们又慢慢添了些东西，夜里再没投宿过，都在车上休息。
　　有了马车，林恒不用抛头露面，他们改走官道，速度快了很多。
　　“恒，你看那。”乔健安指着集市旁的告示栏，对车里的林恒说：“是缉拿你的告示！”
　　林恒靠坐在马车里，将窗子掀开一点仔细看。
　　这里已靠近京城，他们凡事小心翼翼，林恒看完后就让乔健安快走。原本打算休息一天的乔健安也不再耽搁，赶着马车匆匆离开。
　　傍晚，他们在路边的小树林停下休息，乔健安生了火堆，架了口锅熬粥。林恒靠在树下，看着火光发呆。
　　告示上说林大将军叛国通敌，已畏罪自杀，其子林恒畏罪潜逃，现官府悬赏通缉，务必捉拿归案。
　　“你…送…我…去…衙…门，可…换…五…十…两…纹…银。”林恒看着乔健安慢慢地说。
　　知道他又胡思乱想，乔健安走过去抱起他：“给五十万两都不换，何况是五十两。”
　　“一…百…万…两？”林恒想，如果把他送几个皇子那，也许有可能值这么多。
　　“别想了，给多少都不换！”乔健安亲了林恒一下，让他没心思再乱想。
　　夜里，林恒辗转反侧，发生的种种在眼前重新上演。京城马上就到了，人没了，家没了，他没有可回的地方，现在也不可能去找原来认识的人，要查明真相，真的是困难重重，无从下手。林恒觉得自己这些年都白活了，书也白读了，无用至极。
　　“车到山前必有路，顺其自然吧。”乔健安听林恒不时叹气，只得将他揽到怀里，“快睡吧，明天就到了。有什么事，咱俩一起商量，总会有办法的。”
　　一夜没睡，林恒头开始痛，人也有点发热。乔健安一大早就上路，想着早点进城找个客栈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下午，他们终于到了京城。城墙上还贴着通缉林恒的告示，要进城的人在城门口排队，等着守卫检查了才能进去。
　　“为什么进城还要检查？”乔健安不解地问。
　　“…出…大…事…了…吧…”林恒无力地说着，鬓角跳痛得厉害。
　　乔健安见林恒难受得很，也不再问他，准备走一步看一步。反正林恒病了这么久，人也瘦了不少，又着女装，不仔细看分辨不出男女。而玉佩早就被乔健安装在一个红布包里，做了老马的当卢。
　　“你，下来。”一个守卫走过来冲乔健安喊，“车里还有什么人，都下来。”
　　乔健安赶紧跳下马车，对守卫抱拳说：“差大哥，马车里就俺媳妇，她病着，不太方便，您就通融通融。”
　　守卫掀开马车的帘子朝里看了一眼，车里昏暗，只见一个女人靠着被子半躺着。“你们进京做什么？”
　　“俺媳妇病重，想到京城找个好大夫给看看。”乔健安塞了几个铜板给守卫，“差大哥，俺也不懂规矩，您别介意啊。”
　　几个铜板实在是少，但守卫见乔健安一副乡下人的样子，也不再说什么，简单的对他搜了下身就挥挥手让他们走。乔健安见那守卫不再坚持让林恒下车，也放心了。
　　“等一下！”另一个守卫走了过来，看样子官比之前那个大些。他走到乔健安面前，看了看他，“听你口音，北方人对吧？哪里的？”
　　乔健安赶紧报了一个之前走过的镇子名，那守卫也不再问，叫来另两个人，对他们说：“让里面的人下来，人和马车都仔细搜一遍。”
　　两个守卫二话没说就要上马车，乔健安赶紧拦着：“差大哥，等等，等等，俺媳妇病了，俺自己带她下来就好，免得沾染了两位大哥。”
　　外面发生的一切林恒都清楚，但他头正疼的厉害，身子也在发热，根本动不了。
　　乔健安撩起帘子，让外面人看得见，然后上了马车。他一边扶林恒坐起，一边说：“差大哥要检查，我们先下去。你要难受就咳，别忍着。”
　　林恒从怀里掏出块布捂住嘴，咳了两声。乔健安的意思他明白，咳嗽别人就不好靠近，他还能挡挡脸，再说他咳嗽本就没好，也不用装。
　　乔健安抱着林恒下马车，两个守卫立刻上去，只见他们把马车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官大的守卫见车里没有可疑的东西，就指着乔健安说：“把人放下，要搜身。”
　　“官爷，俺们真的啥也没有，俺媳妇也实在病得站不住，您看要么就这么搜行不？”乔健安一副老实巴交的可怜样。
　　那守卫刚也看到乔健安怀里的女人不住地咳，手脚也垂着，明显是瘫了，只好说：“这是规矩，你扶着点你媳妇就是。”
　　乔健安无奈，只得慢慢放下林恒。此时的林恒那里站得住，身子还没直起，就觉得脑子一炸，耳里嗡嗡响，眼前黑乎乎，很快就没了意识。
　　“平啊，醒醒，平…”乔健安见林恒晕了，身子往地上滑，什么也不管，赶紧将他再次抱起。
　　准备给他们搜身的两个守卫不知如何是好。此时，从后面走来一个年轻人，他看了眼林恒，皱着眉头对守卫说：“在下觉得两位差大哥还是不要靠得太近才好，这位大嫂我看病得不轻，这个天气又正是伤寒发热的时候，很容易就会沾染上。”
　　年轻人背着个药箱，穿着打扮也象个大夫，他这么一说，守卫更不想靠近，但长官看着，又不能不做，只得过去简单的对乔健安二人搜了一下。
　　那长官也没说什么，挥挥手让乔健安他们快走就转身离开了。
　　总算是过关了，乔健安巴不得赶紧离开，可是刚进了城门，那个年轻的大夫就追了上来。
　　“这位兄弟，在下丁松明，好歹也算是个大夫，你要愿意就让我给你媳妇看看吧。”
　　见年轻人说得很客气，乔健安也不好回绝，可是想到林恒的身份，他还是说：“谢谢您了，大夫，可现在天色已晚，我得先去找个客栈，再说也不好耽搁您，要么您给我个地址，明早我就带媳妇去给您看。”
　　“兄弟既然没有落脚的地方，就先到舍下住一宿吧，不远，有马车很快就到。”丁松明热情地邀请。
　　乔健安对他的态度感到怀疑，还是婉言谢绝。
　　“住客栈不担心被发现吗？”丁松明一脸早就看透的样子。
　　乔健安愈发警惕，装着听不懂的样子傻傻地看着丁松明。
　　“你媳妇不是男的吗？”丁松明看乔健安的脸瞬间紧绷，目光锐利，赶紧笑着说：“你别紧张，我不是坏人，更无意多管闲事，我真的只想帮你媳妇看病。”见乔健安还是不信，他继续说：“我若有意害你们，刚才就当着守卫的面说了。我故意说现在容易沾染病症，也是为了不让他们搜身，要么你们不是一下子就被发现了。”
　　乔健安凭直觉认为丁松明可信，但还是担心。
　　“…跟…他…走…吧…”不知何时醒来的林恒在车里轻声说。既然对方已经知道自己是男儿身，就算不知道身份，他若去官府告发，他们躲也没用。
　　丁松明上了马车，坐在乔健安旁边指路。
　　京城繁华依旧，也许曾经对回来还有点期待，但此刻，林恒却觉得恍若隔世。他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皑皑白雪的山川大地，他终于意识到，那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