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阑珊》秦月

3、3

　　从咖啡馆里回家后，潘翊一直在想着那个老板说的话，总觉得这话听着哪里不太对。一个开店的老板对于他这个陌生人的毫不客气让他感到有些异样，难道会是因为他要买那些模型车，因此他就让他以后都不要来了？这个逐客令下的如此决断像是从此都不想再看到他似的。而且他十分确定这个咖啡馆他以前没去过，不可能得罪过里面的人，真是一家奇怪的店！
　　人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你越是让他不要做的事情，他越是想要去触碰一下。

　　“叮咚”门铃声响起打断了潘翊的思路。

　　潘翊打开门站在门外的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的申岚。

　　“都没有告诉我原来你都不住家里了，我还让华姨做饭等你，结果许阿姨告诉我你早就不住家里了，真是个叛逆的孩子。”

　　潘翊看着眼前的申岚，感觉有些陌生，到底是时间厉害，它带走的实在是太多了。

　　“进来坐。”

　　“你都不知道许阿姨说起你的时候眼神好落寞呢。”申岚坐在潘翊舒适的沙发上，喝着他泡的茶，想着话跟他聊着天，其实她有些不太懂久别重复应该聊什么，而原先在网络上可以毫无顾忌的聊天，可真的见到了反而生疏了，也是她没有想到的。只是突然的发现他们母子关系似乎不太理想，想着也是个切入点。

　　“她不是你见到的那样，她其实特别强大，没什么能真的让她落寞的。”

　　“怎么会，她是你妈妈呢，你对她生疏她可难过了，他还让我把吃的带给你，还担心的说都不知道你平时都怎么吃饭的。”说罢把带来的饭盒一个个铺开，一边做一边接着说：“许阿姨说你爱吃甜食，总喜欢在饭后吃一块蛋糕，看我还给你带了这个。”她显白着手里的蛋糕笑容可掬的说。

　　他看着她手里的蛋糕想起了20年前的那个夜晚，自己手里那没能送出去的蛋糕，那正是为了送给眼前这人的，可她却不知他爱吃蛋糕是为了补偿没能给她过的生日，他总是难以忘记，可她却忘得一点都不剩。要说落寞，落寞的应该是他，既希望她能知道，又希望她永远不要想起。

　　看着潘翊盯着自己，申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忙放下手里的小蛋糕，说：“尝尝华姨的手艺，我从小吃到大，不知道你喜欢吗？许阿姨还说你最近气色不好，华姨说补气吃鹌鹑最好了，清炖的鹌鹑，我从小最喜欢吃这个，一顿一只，华姨还常说吃的人都变成小鹌鹑了。”她沉浸在回忆的甜蜜里，说话的声音和笑容都带着美好，只是那种陌生感却越来越浓，让潘翊从未想过原来他们可以陌生至此。

　　他低头看着她拿来的饭菜，有些自嘲的笑了，他笑着说：“我还记得小时候你碰都不碰鹌鹑的有一次我妈买了一只回来炖给你吃，你哭了好久，也不知道你哭什么，你只说小鸟儿应该在天上飞，当时可让我妈头疼了好久。”后面的他没再说，因为所谓的头疼是不断的职责与谩骂，也因为这件事情连他都受了小姑姑两记重重耳光，当时小申岚为了让小姑姑不生气，也不打再骂他们，她硬着头皮吃了好几口，可不知怎么了，吃完吐了一夜，从那以后申家的人都知道小公主是不能吃鹌鹑的。没想到一场车祸改变了这么多，这么多。

　　“啊？这样啊，我~小时候这么矫情吗？”申岚有些局促，她甚至不知不觉的搅动起手里的茶杯。

　　潘翊也感觉到了她的不安，他看着她不安的样子，有些担心她是不是会想起什么来，赶紧宽慰道：“小时候的事了，很多都改变了，别去想了，你~没事吧？”

　　“没有，我没事，可能是车祸让我死里逃生，所以我~我也不愿意去回忆以前，没事！”说完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句没事像是也在安慰自己。

　　潘翊见状忙岔开话题说：“菜很好吃，我去加双筷子，你也一起吃。”

　　“好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申岚说话显得十分小心，他们在一起吃了饭，聊了天，喝了茶，话很少，那只鹌鹑谁都没动一筷子。申岚总觉得说话太少不利于他们的情感滋长，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我，小时候不吃的东西多吗？”

　　潘翊轻笑答道：“不多，只有鹌鹑。”
　　关于小时候他不想再多提，可能觉得有些东西回不去便也不必强求了，那些美好的痛苦的都留个他吧，她忘了便忘了，她不用记得也好，她做好现在的申岚就好。关于那个不吃鹌鹑，因为吃了会不停的吐，不吃青蛙，因为青蛙会变王子的小女孩儿，将永远在他的记忆里封存。

　　“李小樱，这个女疯子！”李想嚷道。

　　“耳膜破啦，哥~”

　　“还耳膜破了，我跟三叔心膜都快被你吓破了，你说一个女孩子你去跟小偷叫什么劲啊，你那个破手机都多少年了，让他偷嘛，你抢什么呀，人家还肯偷说明人家看得起你的手机，你一个把所有积蓄都用来买模型车的人，穷的就剩下一橱子假车了，连换个新款手机你都不换，人小偷好心好意帮你一把，你还逮人家，你闹哪样啊你！”

　　“好嘛，我错了，李想哥哥，你别骂人了好不好！我就是觉得不能助长他如此沦落，一个大好青年别的不干竟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多不利于社会和谐啊，你说是不？”

　　“李想的意思是让你以后不要徒手跟小偷打架，你是女孩子，小偷都不是一个人出没的，你要知道今天是你走运围观的人多，要是人少的地方指不定他的同伙会干出什么事来，你听到嘛李小樱。”

　　“是，李大鹤同志。”

　　“冬至得去给你妈拜拜，这次真是吓死我了。”

　　“我错了李大鹤同志。”目送父亲的背影回屋，李小樱对自己吐了吐舌头。

　　李想见状忙接着说：“你也知道，当年你老爸为了你多不容易，即便你妈病的时候，他都没亏待过你，你爸是有多疼你，你以后再~~~”

　　“我保证我保证，就算是要□□我也二话不说坚决从了，绝不会再抵抗。”

　　“你敢，还□□，谁TM敢□□你，你给我直接阉了他。”李想激动的说罢，见李小樱闪亮亮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就知道自己又被她设套儿了。

　　“拿你没办法，好了不说你了，反正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就报警，懂吗？哎不说了，我走了。”

　　李小樱一边说“懂懂懂”一边送走了唠唠叨叨的李想。对于逮小偷这个小插曲她决定放到一边去，送走李想后她赶紧带上手套，拿出今天的战利品小心的放进展示柜里。

　　李大鹤偷偷的在一旁看着女儿呵护模型车的样子，又想起了白天潘翊的到来。20年了，有一些往事尘封了20年了，却仿佛依稀又要开始萌芽。20年前的那场车祸，让他藏起了一个秘密，如今像是到了开启的时刻一般。他做了一个深呼吸，脑海中开始翻阅20年前他收集到的一些东西，那个肇事司机，那场被掩盖的车祸和他那捡回一条命的女儿，当年他就依稀觉得故事不会这么简单，他的谎话撒的太容易了，他曾经因为害怕谎言被拆穿而整夜难免，害怕那个死去的孩子夜半来寻他而拼命寻找事情的根源，最后让他找到的一些蛛丝马迹，可他不敢再往下查，因为他害怕这会让他失去他的女儿，他失去的太多了，这个女儿绝对不能再有闪失。于是他尘封了往事，也就此将谎言当成了真实，直到今天潘翊的出现。

　　“老爸，你怎么在这里？”李小樱放好模型车，转头看着自己的老爸正愣愣的看着自己。

　　李大鹤回神，笑着对女儿说：“今天你不在，又送来几辆要重新着色的模型车，我放你工作台上了。”

　　一听到模型车李小樱就两眼放光，因为从小不用担心生计问题，李小樱很好的将兴趣转化成了谋生的工具，这多亏了她背后有个老爹和一家生意不错的咖啡店，因而让她能安安心心的在网上开了一家旧汽车模型翻新店。做了几年下来，也算能赚点小钱，也因此让她快乐的不用跟别人拼朝九晚五的固定工作。

　　“一个女孩子家这么爱玩模型车”过去20年李大鹤一边抱怨，一边宠溺的让她随心所欲的按自己的兴趣来，可今天当他看到潘翊看那些模型车的眼神时，他像是瞬间懂了，这些模型车就是隐藏在秘密里的导火线，今天被撕开了封皮。

　　“小樱啊？”李大鹤看着女儿跑回房间的背影喊了一声。

　　“干嘛老爸。”

　　“没事，就想听你喊声老爸。”

　　李小樱觉得可能是今天她勇斗小偷的事情，把老爸吓着了，忙安慰道：“老爸，老爸，老爸，我最好的老爸。”

　　李大鹤笑了，看着眼前撒娇的孩子，他已释然，不管将来会怎样，他只希望他的孩子能幸福，如果尘封的往事终将被翻开，那他也希望翻开的不是伤害。即便有伤害，她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回到他的怀里撒娇，他愿意做她永远的后盾，如果可以他就是她一辈子的“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