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印月》吴山之橙

9、第八回

　　“你莫不是忘了那泊天身上的缠着的那缕黑气？”江流淡淡道，“那缕黑气气息不像是普通的魔界生物身上带着的，反倒像是……上古时期魔族身上带着的气息。如今上古魔族早就死的死，灭的灭，能有如此气息的，不是魔界的王族，便是长期待在王族身边替其卖命之人……”
　　“你难不成当他是个普通的角色？”江流看着姽婳，神色严肃道：“只怕现今的魔尊在魔界是待不住了。”
　　“？！”姽婳极为震惊，他急忙问道：“他准备把势力渗透到人间？！”
　　江流摇了摇头，可她的下一句话让姽婳刚刚放下些许的心提的更高了：“恐怕不止如此，魔界对人间的渗透自上古时期便已经开始，可除了当年那场浩劫，魔界从来没有派出过真正的魔尊直系。而这只绿螟身上的气息已经达到了魔尊直系的地步，恐怕，这位魔尊是准备在人间直接开辟独属于魔界的地盘了。”
　　姽婳仍然抱有最后的一丝希望：“可魔尊直系的实力应该比泊天强上不少，若是和魔尊直系对上，即便有月凝霜落我也不应当胜得如此轻松。”
　　“确实，”江流点头道，“只是你忘记了一点。泊天是绿螟一族的人，你也知道，魔界的绿螟一族向来喜欢依附于别的魔族势力谋求生存地位。而显然，绿螟一族不可能只依附于魔尊。对于一个同时投靠了其他数个魔界势力的种族，你觉得魔尊会对这位泊天花多大的心思培养呢？只怕纵使有些许关注，也是关心他有没有对自己构成威胁罢了。”
　　“你现在还是觉得，泊天算不上魔尊直系吗？”江流缓缓问道。
　　“既然魔尊对他不信任，凭他算不上高强的实力，如何算得上是魔尊直系？”姽婳反驳道，“魔尊也根本不会把这样的大事交给他做！”
　　“魔尊的确不应该这么做，”月影一边说一边思考着，“或许，魔尊是想先用泊天在人间探路？”
　　“可探路他完全可以随便派其他的魔族来代替，泊天并不能说明他要进军人间。”姽婳还是不认为魔界会把手伸到人间来。
　　“你错了，泊天恰好说明了他的意图。魔尊直系不单单指你想的那些本领高强的魔族，与之相反的，魔尊直系甚至包括不少像泊天这样根本成不了气候的魔族，而区分是否是魔尊直系的，是魔族身上的气息，魔尊施用魔界独有的易魂咒在直系身上留下的浓郁气息。”江流凝重地道：“若是如你所说的那样，魔界只是打算在人间渗透，魔尊大可随便派几个不起眼的魔尊来探路。可他却偏偏把泊天派了出来……恐怕这时候，魔尊已经知道泊天出事了。”

　　··魔界···

　　“鸦青。”藜藿斜卧在大殿中央精致华贵的宝座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手下从人间找来的白玉折扇。
　　“小的在！不知尊主有何吩咐。”一道黑影和他沙哑难听的声音一同飘进了大殿之内。鸦青将自己团成一团，等待着魔尊的吩咐。
　　“泊天的意识散了。”藜藿一点一点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一边用手抚弄着扇骨上精致流畅的花纹，一边轻柔地道：“看来，这人间有本事的也不少啊。”
　　鸦青没敢应声，只是小心地团了又团，企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魔尊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挫骨扬灰，拿去喂了殿外的那丛娇贵的“仙草”。
　　“呵……”藜藿轻笑一声，手中的折扇无声无息地化为粉尘，从他手中滑落，散了一地。他的声音柔和得越发诡异起来：“看来，以后要认真点才行啊……鸦青，你去告诉他……”
　　藜藿慢慢起身，挥手拂掉身上不小心沾染的玉屑，继续道：“以后办事的时候小心点，若是再犯如此愚蠢的错误……本尊就只好考虑换个人来办这件事了……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本尊对废物，向来没有什么耐心。”
　　“是！”鸦青应了一声，然后犹豫道：“那尊主，泊天的事……”
　　“泊天能有什么事？他不是因为不满魔界生活枯燥，忍不住跑到人间了吗？”藜藿面带微笑地看向鸦青，“他又惹上什么麻烦了吗？”
　　“小的明白，泊天在人间一切顺心。”
　　“去吧。别忘了告诉他，若是他自己败露了，本尊可不会费心帮他解决。”
　　“是！”
　　藜藿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殿外，他看着眼前生长茂盛的草丛，脸上带上了温柔的笑意：“我的孩子们，你们说，弃子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草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晃，似是在摇头又似是在轻轻的颤抖。藜藿出声笑了起来：“你们也觉得没有存在的必要吧……那么，我们让他们消失好不好？呵呵……”
　　寂寥的空间里，呼啸的风将这串诡异的笑声打散了混在了远处若有若无的呜咽声中，细细的草叶在狂风中轻轻颤抖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突然，一道黑影出现在了远处的天幕上，那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藜藿的方向移动着，周围的天空也随之浓云缭绕，顷刻间便暗沉了下来。
　　藜藿眯着眼睛看着浓云下游弋着的庞然大物，嘴角扬起了一抹温润的笑容，他用爽朗的声音欣喜地道：“暗双，你怎么来了？”
　　巨大的龙爪在云层间一闪而过，覆盖着细密的透着金属光泽的黑鳞的龙尾轻轻一甩，便打散了围绕在他周身的厚重浓云，只见云影变幻间刺眼的光芒一闪，那条巨龙便化为人形，转眼间站在了藜藿面前。
　　“尊主。”暗双身着一袭绣着龙形暗纹的黑色长袍，一头乌发在脑后用贵重金属制成的发箍高高束起，眼神锐利而严肃，浑身都透出一股子危险的气息。可他此刻却单膝跪地，对藜藿是异于寻常的恭敬。
　　“欸，”藜藿抬手虚扶了一下单膝跪地的暗双，有些无奈地说道：“本尊说过多少遍了，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多礼。”
　　暗双顺势起身，听到藜藿的话后只一板一眼地回道：“尊主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暗双不敢逾越。”
　　藜藿见状笑道：“我当年不过是举手之劳，哪里值得你如此放在心上？”
　　“尊主恩德，暗双自当铭记在心。”暗双顿了顿，眼神深处闪过深重的伤感，“若不是暗双侥幸得尊主相救，只怕我墨龙一族便……再无一人……”
　　藜藿伸手拍了拍暗双的肩膀，安慰他道：“逝者已逝……当年之事，你……别想得太多。”
　　暗双应了声是，努力收敛起了心中对不知名仇敌的深重恨意和对全族覆灭亲朋不存的伤痛，逐渐恢复了初到之时严肃的模样。
　　“对了，”藜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我正好有件事想拜托你……”

　　··村子外的草地上···

　　姽婳慢慢蹲了下来，对魔尊准备在明面上直接对人间界出手感到很不安，他有预感，以后的日子，恐怕都不会太平了。
　　“别再想了，”月影微微俯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至少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魔界的目的，一切还没有发展到最坏的时候。”
　　姽婳突然站起身来道：“以后还是让他来应付吧。”
　　“啊？！”月影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姽婳你个死娘娘腔！每次碰上这种事就让我来当挡箭牌！你这时候怎么不嫌弃我了？一遇上魔界你就没辙了？”鬼话气得跳脚，“姽婳你原先嫌弃我的时候不是挺嚣张的吗？怎么现在倒成了缩头乌龟，为个没影的的事怕得要死？！ ”
　　姽婳罕见的沉默着，一语不发。
　　“你们这是？”月影疑惑地看着鬼话。他们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鬼话没有回答月影的问题，只是继续絮絮叨叨地骂着姽婳：“你以前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着？一碰上魔界你那天大的本事就没用了？不就是当年和魔界杠上的时候出了点错吗？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是老样子！这点子小事你是打算记多久？记一辈子吗！姽婳你能不能别老在这时候犯蠢！为了当初那点差错你就非得把我拉出去应付才能放心？你特么就不能硬气点儿是吧！”
　　姽婳依旧沉默着，仿佛只有沉默能住掩盖他过往的错失，能让他安静地接受现实。
　　鬼话终于有些暴躁地停下了口中的话，对姽婳和往常一般的沉默感到烦躁。
　　月影从鬼话的话中听出了些许门路，便询问地望向江流。
　　江流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月影走到江流身边低声道：“江流，他们这是？”
　　江流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以前他们曾经碰上过两个在人间肆意妄为的魔修，一开始倒没什么大事，可没料到那两个魔修背后却有魔界的支持。姽婳一时莽撞，在和魔界的交手中出了点儿差错，让他和那人差点没能活着回来。自那以后……”
　　江流将目光移向鬼话，继续道：“自那以后，凡是遇上魔界的事，姽婳都会推给那人来应付。”
　　月影顺着江流的目光望向鬼话，恍然地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那，姽婳不会有什么事吧？”月影还是有些担心。
　　江流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这事还是得姽婳自己想开才行。”
　　“哦。”月影应了一声，倒也有些无可奈何起来。毕竟这是姽婳的心病，就是他想帮，也帮不上太大的忙。
　　鬼话终于渐渐平复了心情，他站在原地冷静了一会儿，便转身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江流见他情绪平复了，便伸手牵住月影，眨眼间便回到了在村子里的住处。

　　三人在村子里相安无事地又过了几天，终于决定启程继续到别的地方游历。可就在此时，一封寄给江流的信打乱了三人的游历计划。
　　只见那封信上只写了简短至极的一句话：先帝驾崩，新皇登基，民不聊生。

　　本橙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