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闺途》裴隐娘

64、第 64 章

　　此时曲氏的院子乱作一团，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连老夫人和沈万峰也过来了。沈万峰不方便进产房，就和老夫人一起坐在厅里。虽然这些日子曲氏很是让人失望，但她毕竟是当家主母，而沈万峰已有多年没有新的子嗣，曲氏这一胎他还是十分看重的。
　　沈万峰眉心紧皱，面上是焦急的神色。即便是之前对曲氏颇为厌烦，但她毕竟给自己生育了一双儿女，曾经也是宠爱万千。他便想起先前还是笑卿母亲姚氏当家的时候，彼时曲氏只是个妾室，受尽下人白眼，孩子们顶着庶出的身份过得很是艰辛。
　　他此时已忘记了先前的种种不愉快，对曲氏满是疼惜与爱怜。
　　若是笑卿知道了他的想法，只怕会对沈万峰的薄情寡义有了更深的认识。他只看到那时曲氏是个妾，而沈子轩兄妹俩是庶出子女，却没有看到姚氏即便是主母，对这母子三人也是宽宏关爱，从不曾为难于他们。
　　说到底，不过是他从未将姚氏放在心上罢了。
　　沈万峰正焦灼着，就见门口的婆子打起帘子，原来是沈笑卿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沈珉柔和沈珉华两姐妹，想必是路上碰见的。
　　沈笑卿向沈万峰和老夫人福了一礼，柔声道：“女儿听说母亲要生产了，前来探望。”
　　老夫人点点头，笑卿这样懂礼的模样她很是满意，便道：“你们未出阁的小姑娘便也在这里一同等候吧。”
　　沈珉华还是那副木讷的模样，沈珉柔却转了转眼睛，问道：“怎么不见大姐姐？”
　　一听到沈如歌，沈万峰额头的青筋便是一跳，沈笑卿看在眼里，没有出声，时至今日她对沈珉柔这个尖酸刻薄而又嚣张跋扈的庶妹已十分厌烦了。
　　沈珉柔见无人理会她的话，面色很是不好，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曲氏的哭喊声很是惨烈，老夫人面上尚且还不出什么端倪，沈万峰却是有些坐不住了。他霍然站起身子，在屋里来回踱步。笑卿看着他焦急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讥讽。
　　曲氏这一胎足足折腾了一整夜，丫鬟们一盆盆的血水往外倒，看上去触目惊心。直到天色微明，接生婆才眉开眼笑来报，说夫人生了个大胖小子。
　　沈万峰长出一口气，脸上浮现出喜悦的笑容，老夫人直呼菩萨保佑。笑卿也附和着说了几句吉祥话，这时一直为曲氏诊治的太医也走了出来，他面色有些凝重，看着这一屋子欢声笑语的场面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笑卿注意到了太医的神情，便主动道：“赵太医，可是母亲出了什么事？”
　　赵太医长叹一口气，道：“夫人这一胎本是难产，好在她意志坚定，拼命生下这一胎。只是身子亏损，以后怕是再不能生育，必须好好将养着，否则会累及性命。”
　　“知道了，还请太医开些药方，以后好好调养便是了。”老夫人淡淡道，她不似沈万峰，对曲氏没有那么多的感情。对于老夫人来说，姚氏也好，曲氏也罢，都是她的儿媳。即便是没了这一个，沈万峰总还能娶到下一个。
　　对于老夫人来说，最主要的是这个儿媳要听话懂事，只可惜姚氏和曲氏都不是好相与的。
　　沈笑卿道：“母亲竟能从难产中挺过来，还平安生下了弟弟，真是吉人天相。这下咱们侯府可真是双喜临门了。”
　　她说得双喜，一喜是曲氏给沈家又填了个男丁，二喜便是沈如歌要嫁给陈庆了。
　　想到这件事，沈万峰的好心情便蒙上了一层阴影。

　　沈如歌在祠堂里已思过了小半月，看沈万峰的样子是要她直到上花轿那一天才能被放出来。
　　而这半个月，曲氏也好，沈子轩也好，没有人来看过她。曲氏是因为刚生产完不能下床，沈子轩则与怜卿打得火热，哪有工夫想着这么个妹妹呢。说到底，沈子轩与沈如歌一样，都是极为自私凉薄的人。
　　今日，祠堂的门却缓缓被打开。
　　沈如歌抬手微微遮着双眼，似是有些承受不住那刺眼的阳光。笑卿一袭绯色衣裙，容姿俏丽站在门口，她的打扮并不华美，却不动声色将一众姹紫嫣红压了下去。沈如歌看着她，心中忽然涌上了可怕的嫉妒。
　　沈笑卿微微一笑，道：“大姐姐，如意楼的莫娘子来给你量制嫁衣了，母亲这些日子不能出门，老夫人便吩咐我过来。”
　　沈如歌一听“嫁衣”二字，面色变得有些狰狞。
　　“莫娘子，请吧。”
　　如意楼的莫娘子是专门为这些大家族的夫人小姐们做衣裳的，因此对这种事已见怪不怪，也不会到处嚼舌头，沈万峰对此很是放心。莫娘子带着两个丫鬟走进来，丫鬟扶起沈如歌，莫娘子便为沈如歌量尺寸。
　　然后笑意盈盈道：“大小姐喜欢什么样的凤冠霞帔？”
　　“滚出去。”沈如歌冰冷道，此时已顾不上扮演温柔如水的大小姐了。
　　莫娘子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平日里多出入豪门世家，哪个人待她不是彬彬有礼，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笑卿上前，淡声道：“莫娘子，大姐姐对花样子不太在意，你便选些时下最流行的吧。”
　　莫娘子心中怒骂这个嚣张的沈家大小姐，然后躬身告退，幽暗的祠堂里便只剩下沈笑卿与沈如歌。
　　“沈笑卿，看我这样你是不是很高兴！”
　　“大姐姐嫁得良人，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高兴。”
　　沈如歌被她这副淡然的样子气得不清，咬牙切齿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笑卿嗤笑，道：“大姐姐这怨恨来得真是毫无缘由，与其恨我，不如想着以后怎么讨陈公子，哦不，是陈家姐夫的欢心吧。”
　　提到陈庆，沈如歌更是气恨，怒骂道：“贱人！”
　　笑卿却不动怒，只是上下打量着沈如歌如今憔悴的模样。沈如歌被她那幽深的目光盯着，竟产生一种无处遁形的羞耻感。笑卿悠悠道：“从前大姐姐想要嫁入靖王府做世子妃，那靖王世子的确是不可多得的良配，只可惜这辈子大姐姐是没机会了呢……”

　　祠堂的门被缓缓关上，里面传来绝望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