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提琴家》樗腰

1、第 1 章

　　刺眼的灯光打在我的身上，亮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等我的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我将台下的观众迅速的扫了一遍。没有他。如果他在这里，我一定能一眼就看见他。

　　我将小提琴换到拿弓的那一只手，左手调了调耳返：“杜逾呢？”

　　耳机里传来焦急的声音：“你先开始，他答应会来的，台下的人都等急了。”

　　我看向台下，有些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眼角瞟着我。

　　“恩年，快开始吧，他会来的！”

　　我强迫自己深呼吸，忍耐着开弓。

　　音乐厅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只余我的小提琴声在厅中回响。我却没有从前那样不由自主地闭上眼，演奏完毕会激动到说不出话。我只是冷眼看着台下，他们或是陶醉或是根本不懂音乐，我都不管，但是观众席里没有杜逾。

　　杜逾没有来。

　　他根本就没有来。

　　我突然笑起来，是了，杜逾怎么会来？

　　他们都在骗我。

　　在闪耀的镁光灯下，我停下了弓。

　　音乐戛然而止。

　　台下一个穿紫色衣服的女孩讶异的看着我。

　　耳机里又穿来他们急迫的声音：“恩年，为什么停了？季恩年……”

　　他们没说完，因为我摘掉了耳机。

　　我右手一松，琴弓掉在了舞台地板上。

　　右手搭上了小提琴，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把小提琴狠狠砸在了地上。

　　狰狞的巨响伴随着琴弦断裂的嘶鸣响彻礼堂，世界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

　　小提琴破碎的那一声巨响居然让我觉得分外舒畅。

　　舞台上的灯光还没有关闭，我自己给自己拍了拍手，走下了台。

　　我忘不了那一天观众看我的眼神，像看神经病一样。

　　狗屁小提琴。

　　狗屁音乐。

　　杜逾走了，我还拉什么小提琴。

　　我是在机场的大荧幕上看见自己摔琴的画面的。摔琴的瞬间被截下来，反反复复的重播十来遍，下方陪着加粗的新闻标题：天才小提琴家季恩年世纪音乐厅一怒摔琴。

　　我看见那架躺在地上的小提琴，琴颈与琴身完全分离，深红色的背板被砸的粉碎，几根琴弦以勉勉强强的系在轴上，以一个悲哀的角度向外散开去，好像绝症病人奋力抬起的骨瘦如柴的手臂。聚光灯依旧打在它身上，那一摊残破的废墟在舞台中央依旧散发着熠熠光芒。

　　我定定的注视着那架小提琴，那曾经是一把精致大方，琴音透澈激昂的小提琴。

　　可是它死了。

　　就在音乐会之后，我的助理给我打电话。她还只是个毕业没两年的音乐学院的毕业生，对音乐热爱有余，处理事务能力却不够。也就是对我的盲目崇拜让她义无反顾的帮我收拾一个又一个烂摊子。

　　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依旧小心翼翼地问我：恩年哥，你还好吗？

　　我坐在落地窗前，揉了揉眉心。不太好。

　　是啊。杜逾是不会来的。他是那样厌恶我，那样恶心我。他所爱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他的小提琴。这一点，我看得很透。

　　一切都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罢了。

　　倘若人还有一点点的廉耻之心，断不会像我这样没皮没脸的求着他来，逼着他来，以别人的利益来威胁他来见我。

　　可无论我怎样机关算尽，他都没有来。

　　他本来就是那样讨厌我。

　　助理媛媛又一次小声的问我：恩年哥，现在怎么办啊。

　　我和别人不同。

　　杜逾于我又与别人不同。

　　我不在乎我自己，不在乎小提琴，不在乎一切一切，我只要他。

　　别人说我是天才，是小提琴家，其实我不过是个疯子。

　　杜逾不过是认识到了这一点，才避之不及的离开。

　　既然他不肯来，我便去找他。

　　我就是个疯子。

　　我扬声对电话里的媛媛说：帮我定去德国柏林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