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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世外桃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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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露出一道红边,太阳冒出了地平线。平明时分,我们过了科罗拉河大桥,来到梅达诺斯加油站。
一位上了年纪的阿根廷大叔一面加油,一面给我打招呼:“早啊,先生。”
“早啊,加70 升。”我对他笑了一下。
他折腾了一会,看着车后的玻璃说:“你没遇上麻烦吧?”
“是有点小麻烦,”欧莱亚急忙接口说,“我们遇上歹徒,大叔。不过上帝保佑,我们没事。”
他点点头,“真替你们高兴。这路段晚上不太平。好啦,先生,加满了,祝你好运。”
阿根廷大叔找了钱之后,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原地与我们挥手告别。
当我们的车驶入大道后,他快速掏出手机。
这一切,被一直窥视着后视镜的欧莱亚看了个正着。
“糟了!”她气急败坏地咒骂道,“这老东西要报警,快走!”
“去他妈的,”我慌得一身冷汗,“咱们现在怎么办?”
“前面不远就是布宜诺省地界,”欧莱亚说,“那里左拐有一条小道,里面有个农场,咱们先进去避一避。”
我凝望一下她,“要是农场主报案,咱们岂不是就束手就擒?”
“我还没糊涂,”欧莱亚说,“管理农场的是自己人。”
我眼前一亮,就像在浩瀚无垠的大海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狠踩一脚油门,车轮急速抓地,发出凄凉的吱吱声。
这要命的刺激简直要了我的命,真怀疑我的心脏是否还能承受下去。
左拐弯进去是条山路,地势隆起,坑洼不平。路旁植满树林,葱葱郁郁,笼罩在一片迷人的朝霞里。
欧莱亚一路都在打着电话,一个接一个,脸色也随之喜怒无常。我小心地驾驶,小车慢慢颠簸着向前。
“奇怪呀,”她放下电话,满腹狐疑地望着我。
我心里一跳,“又有麻烦事?”
“妮莎刚才来电话,”欧莱亚目不转睛的对我说,“她说她压根就不知道我们来布兰卡港度假。”
“你相信她的鬼话?”我哼了一声。
“可事实证明,她并没有对玛莎拉蒂实施断油断电。”
“是呀,”我说,“引擎正常,动力源源不断。”我稍微思忖了一会,“那追杀咱们的杀手,一定是你的搭档‘烛光’雇请的咯。”
“她还没这本事,”欧莱亚说,“从我们和丹尼尔吃饭,到咱们回到奥斯特拉尔酒店,其中不过短短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而杀手已经控制了车库门口,行动疾如闪电,你不感觉奇怪吗?”
“等等,”我说,“我得梳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
三只红褐色的棕灶鸟从树林中飞出,一边鸣叫,一边拍打着翅膀。
“问题集中在三个人身上,”我说,“当然,这是在排除妮莎和‘烛光’的前提下。”
“这三个人不就是丹尼尔、马蒂亚斯及李鸿图嘛。”她说。
“对,”我说,“李鸿图的可能性最大。”
“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欧莱亚斩钉截铁地说。
我的醋意涌上喉咙,没好气的说:“你就这样相信李鸿图?”
她眼神飘忽不定,“反正绝对不是李鸿图搞的鬼。”
“难道是丹尼尔和马蒂亚斯?”
“丹尼尔不是小偷,”欧莱亚说,“他是大盗。咱们这些货,在他眼里不过是九牛一毛。为这小事败坏名节,他得不偿失。”
“只剩蒂亚斯咯。”我说。
“他的可能性,”欧莱亚望着我说,“几乎为零。”
“那只有我和你了。”我赌气地说。
她噗嗤一笑,“别逗啦,亲爱的,我正烦着呐。”
这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喂,”我对手机说。
“阿彧,你在哪?”话筒里传来苏小妹细声细气的声音。
“我、我在布兰卡港。”
“一个人吗?”
“不,”我看了欧莱亚一眼,“她、她和我在一起。”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我心里噗通一跳,“小妹,你怎么啦?”
“你在布兰卡港,那你知道老崔出事了吗?”
“老崔?”我说,“是不是崔莹颖他爸?”
“是的。”她说。
老崔是我二姐在广州三元里的邻居,早年到阿根廷布兰卡港开超市。他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叫崔莹颖,比我小六七岁。我在广州念书的时候,老崔对我很好,老想着要认我做契仔。记得他离开广州到阿根廷那天,还给了我500块零花钱呢。
“小妹,你慢慢说,”我说,“我是在布兰卡港,但我真不知道老崔他出啥事。”
“老、老崔他,”苏小妹的声音有点悲伤,“老崔前天晚上被人杀了。”
我脑壳里嗡的一响,想起前天晚上发生在布兰卡港的事。马蒂亚斯说歹徒与警察枪战,起因是华人□□勒索一家华人超市老板。
“干嘛不说话?”苏小妹说,“阿彧,你怎么啦?”
“我很难过。”我说。
挂断电话,我感到一阵子目眩,小车差一点侧翻在路旁的小沟里。
“你没事吧?”欧莱亚吓得脸色惨白。
“没事,”我死死踩着刹车,额头冒出冷汗,“我只是累了。”我说。
“我开一下吧,亲爱的,你需要休息。”
“好的,”我有气无力的说。
老崔一心到阿根廷掘金,谁料居然死于非命。想起他昔日对我的好,我只觉鼻子酸酸的。
欧莱亚听不懂中国话,但她看出我有伤心事,忍不住追问了几句。我无心解析,把脸别过去,偷偷试了一下眼泪。
天空中,白云层层叠叠。车轮压着沙石路面,发出噼啪声。汽车又走了半个小时,眼前一片明朗豁亮,田野一望无边。
几排平房隐在一小片树林中,房屋错落有致,屋里散射出一阵阵阿根廷音乐。一个半老的中年男人站在入口处,挥舞着草帽向我们招手。
“到了,亲爱的。”欧莱亚说,“下车吧,拿上行李,咱们得好好洗个热水澡。”
“他是谁?”我边解安全带边说。
“我哥哥。”她说。
欧莱亚下车和那中年男人拥抱一下。男人亲亲她的脸颊,眼睛看着我,对欧莱亚说:“这就是那个中国人?”
“是的。”欧莱亚歪着脑袋,调皮的看着我,对他说,“印象怎么样?”
“他能迷倒许多漂亮女人。”
欧莱亚咯咯大笑,拍了一下他肩膀,“把车上的东西藏好,提防警察过来。”
“放心吧,”他说,“厨房里头有恩帕纳达斯饼,有鸡肉馅、甜玉米馅,还有牛肉馅。”
“太棒啦,我正饿着呐。”欧莱亚挽住我胳膊说,“介绍一下,马丁·埃尔南,中国帅哥柳彧。”
“非常高兴认识你,马丁先生。”我把手伸给他。
“想不到柳先生的西班牙语说得这么好,”马丁操着洪亮而低沉的声音说。他的灰衬衣里头长满浓密的胸毛,胡子又粗又黑。“是在阿根廷留过学吗?柳先生。”他说。
“不,”我一边回答,一边抽回手,“跟阿根廷朋友学的。”
“了不起,”他说,“厨房还有腊肠三明治,涂一层奇米丘里辣酱吃,味道顶呱呱。嗯,自酿葡萄酒也不赖。”说着,一径钻进玛莎拉蒂,娴熟地操控着汽车,沿着一条土路绝尘而去。
“进屋去吧,”欧莱亚说道,“这里有我的房间,我带你去看看。”
“你的哥哥好像不是哥伦比亚人。”我显得十分不解。
“是的,他是巴拉圭人。”欧莱亚说,“可他对我像亲妹妹一样看待,我也当他是亲哥哥,就这样。”
欧莱亚的房间宽敞明亮,摆着款式新颖的家具,皮沙发一尘不染,非常整洁,看得出有人经常收拾。
打开窗户,绿色的田野影入眼帘,空气清新,令人心旷神怡。
“真是世外桃源。”我赞叹道。
“来吧,亲爱的,”欧莱亚站在浴室外朝我招手,“我放好了温水,咱们先洗个澡,然后吃早餐。浴室很宽,浴缸是双人的。”
“双人的?”我走过去,迟疑的说,“什么意思?”
她噗嗤一笑,脸上飞起一朵红云,“不就是洗个澡嘛。反正我的身子那天你也看过,害什么羞呀。”
她脱了衣服,小心地跨进浴缸,“过来呀,”她说,“你帮我擦一下沐浴露,我后背够不着。”
我把衣服挂在墙壁上的挂钩。她递过来一瓶沐浴露,我开始替她涂抹后被。她的肌肤白皙嫩滑,富有弹性。
我打量了一下浴室,洗手台镜子前摆放着许多护肤用品,香奈儿5号香水,雅诗兰黛睫毛膏,法国DIOR蓝金唇膏。里面几乎找不到半点男性用的东西,最典型的是没有刮胡刀。
“那马丁的胡子可是又粗又密。”我心里说。
“你心不在焉,”欧莱亚转过身,吻吻我的脸颊说,“想什么心事?宝贝。”
“没有,”我撒谎道。
“来,亲爱的,”她说,“前面也帮我抹一下,待会儿我帮你抹。”
“马丁到底是干什么的?”我说。
“他在巴拉圭犯了事,偷渡到阿根廷,不过,他现在已经获取阿根廷身份。”欧莱亚说着,忽然握着我的手,惊讶的望着我,“怎么,你怀疑我跟他?”
“你多心啦。”我慌忙躲开她的眼神,“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马丁落难时,在布市沿街乞讨,”欧莱亚说,“我给了他一百美金。他朝我磕了几十个响头。我干脆给他1000美金。”
“哦,”我来了兴趣,“他怎么样?不会磕几百个响头吧。”
她挂了一下我鼻子,“他没磕头,他说他的命是我给的,以后有需要他帮助的地方,只管说一声。我索性好人做到底,帮他介绍一个雇主,就是这里的农场主,马丁一直在这帮他管理农场机械。”
“就这样?”我说。
“就这样。”她说,“好啦,到我帮你抹。”说着,调皮的抓了一下我那玩意儿。
我羞得连皮肤都红了。
她咯咯笑着说:“你很讨人喜欢嘛,你这一天到晚吃醋的中国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