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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三元里大哥 ...

  •   楔子
      2016年6月13日上午,夏秋之交的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宽阔整齐的街道上行人匆匆,无暇欣赏街边盛开的桃花和桔黄色的木棉花。大街小巷里,众多商家都挂出了换季打折的标语,平时川流不息的超级市场,此刻冷冷清清。
      最近几年,比索大幅贬值,物价持续攀升,阿根廷通货膨胀率一直高居不下,民众饱受困扰。即便是中产阶级,也不得不默默地改变着自己的消费习惯,他们告别了娱乐消遣,减少外出,为了节省开支,即使出门也不开车。
      布宜诺毕竟有南美小巴黎之称,五月广场还是堆满游客。广场四周绿茸平整的草坪上,花卉怒放;清澈晶莹的喷泉旁,群鸽往来啄食。广场中心矗立着的金字塔纪念碑前,有许多外国游客在留影。东侧西班牙式玫瑰色建筑的政府宫正门前,贝尔格拉诺将军,骑在骏马铜像上向人们微笑着。
      此刻,阿根廷联邦警察局宽敞的会议室里,正在召开一个重大的新闻发布会。
      主席台上,安全部部长帕特里夏·布利里奇居中正襟危坐,坐在她旁边的,是中国驻阿使馆有关人员和中国赴阿特派警员,数十名新闻记者分坐在主席台对面的座位上。
      部长先生说:“先生们,女士们,今天,在这里,我高兴地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在中国特派警员的合作之下,在本周末,阿根廷警方成功捣毁一处□□组织“貔貅”(拼音:PiXiu),抓获相关人员40名,缴获枪支14支,4辆汽车和14.9万美金······”
      在南美国家阿根廷北部的科连特斯省一家旅馆客房里,我惊恐地盯着电视屏幕。
      “此次行动中,”安全部部长布利里奇继续兴奋地介绍道,“我们有两名警员受到枪伤,目前正在接受治疗当中。目前,其中9名貔貅□□重大嫌疑犯被我司法部收押,另外31名已被暂时释放······”
      会上,布利里奇表示,中阿警方联手打击□□行动取得巨大成功,并称之为:这是阿根廷史上打击□□犯罪活动最重要的一次行动。
      在此案中,我是一个漏网之鱼。祖国G安部派遣工作组以及阿根廷警方一举打掉我们貔貅□□。貔貅□□将一蹶不振了。
      这几天,我过着提心吊胆的逃亡生活。从首都布宜诺出逃,穿越了沙漠、村庄、森林和湿地,行程1200公里,逃到了北部的科连特斯省。
      我惶惶不安地呆在旅馆客房里,每当更深人静的时候,往事就会自行浮现在我的眼前。都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然而我心里明白这是错的。挖开尘封的记忆,回首前尘,我意识到在过去的日子里,那刀光剑影的一幕幕,早已烙在我的脑海中。
      我盯着电视屏幕,思绪却早已飞越千山万水,回到了2010年的广州。
      ***
      秋风乍起,夜幕降临。广州越秀区新天地酒吧里,强劲的音响澎恰恰响着,几个非洲男女和酒吧妹疯狂地且唱且舞。
      灯红酒绿,烟雾缭绕,满屋都是啤酒和尼古丁味道。
      几个长腿酒吧妹不时爆发出欢快的笑声。她们把我击败,我连喝三杯啤酒。摇骰子,我从没赢过她们。
      “阿帕罗先生,”我贴着阿帕罗耳朵,用西班牙语大声嚷嚷道。“祝您生日快乐!”
      “谢谢,柳彧先生,谢谢你。”阿帕罗说,“也祝我和你二姐合作愉快,干杯。”
      柳彧是我的名字,阿帕罗是我二姐的大客户。他是西班牙裔阿根廷人,他通过旅游签证进入广州做外贸。今天是他三十五岁生日。
      “干嘛要在‘巧克力城’举办生日Party呢?”我说。由于非洲人的肤色像黑巧克力,人们把黑人聚集最多的越秀区一带称为‘巧克力城’。
      “桑博帮过我的忙,他不喜欢去别处玩。”阿帕罗大声回答说。
      桑博身材魁梧,黑不溜秋,是个典型的肌肉男。他来自尼日利亚,在柏乐商贸城里拥有自己的店铺,做着中国廉价的牛仔裤、山寨机生意。‘巧克力城’里的‘鬼佬’都要卖几分面子给他。
      阿帕罗曾有一次遭到黑人勒索五万块,桑博仗义出手帮他摆平,阿帕罗从此对他敬若神明。
      此刻,桑博穿着一件蓝色格子衬衫,戴顶蓝色前进帽,他已喝到微醉打嗝,正用眼睛不停地瞟着围坐在我身旁的一群酒吧妹。
      “柳,拜托,介绍你旁边那个酒吧妹给我,好吗?”桑博操着豪萨语,凑近我长满青春痘的脸上说。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酒吧妹。讲真,这姑娘秀丽端庄,的确迷人,正在和几个小姐妹嘻嘻哈哈摇骰子玩。
      “桑博,你早已结婚生子,还想找我们广州妹便宜呀?”我操着豪萨语说。
      “今晚上阿帕罗生日,我好高兴。柳,我需要个酒吧妹陪伴漫漫长夜。”桑博用白话说。这厮在广州打拼七、八年,粤语讲得非常顺溜。
      “有本事,自己泡去。”我有些愠怒地看着他说。我可不想让自己的姐妹给鬼佬糟蹋。
      每当华灯初上,‘鬼佬’们乐意到酒吧消磨时光。酒吧妹讨厌非洲‘鬼佬’身上的那股香水味,没人愿意陪他们喝酒。其实这些香味是‘鬼佬’很传统的“香熏”,他们对这种香味的爱好,就如同中国人对红色的偏好一样。只要我有空,‘鬼佬’朋友就会拖我到酒吧混。他们大抵都知道,但凡我到酒吧,总能招来一个班姑娘陪酒。
      酒吧妹们非常尊重我。天地良心,我混酒吧多年,即便我喝得醉醺醺,一摇三摆,我也不会乱搂乱摸,更谈不上和谁有暧昧关系。有时候她们穿着暴露,雪白的胸沟在我眼底下晃来晃去,我咽咽口水,忍一下也就过去啦。有人说我是假正经,也有人说我是‘放长线钓大鱼’。
      人们越是非议我,反而越激起她们对我的一切都充满好奇。这晚上,趁吃蛋糕时,她们把音量关小,七嘴八舌说:“柳彧,听说你从小喜欢打架、咬人,你还会讲八个国家的语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放下手里的蛋糕说,是真的。我出生在粤北一个小山村里,我从小喜欢打架、咬人,但凡我在村里咬伤了小伙伴,由我妈去小卖部赊几毛钱创可贴赔人家拉倒。
      我从幼儿园一直打到小学一年级。二年级那年,我二姐嫁去广州三元里,她把我接到广州读书。在广州读书,我其实没什么要好的中国小朋友。都被我欺负怕了,谁愿意和我交朋友呢?
      不过,三元里居住着数以万计的非洲人,因此我的‘鬼佬’小朋友倒是不少。他们非常崇拜港剧里的古惑仔,爱屋及乌,我顺理成章地成为他们的偶像。虽说‘鬼佬’小朋友基本上也都吃过我拳头,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团结在我周围,久而久之,人人喊我做‘三元里大哥’。
      虽说我这人一无是处,但我有一个特长,那就是学舌。由于整天和操着不同外语的‘鬼佬’小朋友混在一起,有意无意间,我居然通晓了多国语言。在我连ABC还没认识的时候,我就已经可以用流利的英语口语和‘鬼婆’对骂。
      “哈哈,是这样啊。”酒吧妹们大感兴趣,“那,‘三元里大哥’,你是怎样和‘鬼婆’对骂的?”
      我说,“预知后事如何,姐妹们,你们得每人替我喝一杯。”这酒是我刚才摇骰子‘赢’的。
      “好好好,我们替你喝一杯,下不为例哦,干喽!”
      我说有一次,一个‘鬼婆’泼妇在街巷里用豪萨语骂我是‘中国Z’,我反唇相讥,先用豪萨语把她骂得一楞一楞的,然后用英语把她骂得几乎瘫痪,再用阿拉伯语把她骂得狼狈而逃。真是不可思议。
      “哇塞!柳彧,你好厉害呀!后来呢,后来怎么样?”
      我也很喜欢和她们讲话,趁着酒酣耳热,我索性把自己所有的经历和糗事全抖落出来给她们听。
      我说那天晚上,‘鬼婆’买了半斤苹果,虔诚地来到我二姐家赔礼道歉。她朝我二姐一鞠躬,二鞠躬,然后说:“请你们家‘三元里大哥’宽恕我吧,他咬伤我们家杜比的事,就不用计较了,创可贴也不用赔。”
      我二姐气得浑身乱颤,鼻孔出气道:“阿彧!本二姐是不是也得叫你一声‘三元里大哥’啦?哼!你、你你,你给我滚过来。”
      我来到二姐面前,乖乖翘起小屁股。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二姐用鞋底朝我屁股上撒了一通气后,恐吓道:“你记住,再敢打架咬人,立马送你回老家!”
      二姐打我屁股这事,早已司空见惯,我一点儿也不怕。男子汉大丈夫嘛,这点委屈算个球。但想想我父亲大人那张苦瓜脸,我着实是不寒而栗。讲真,我宁愿回到旧社会,也不愿回老家去。
      我不得不收敛一下。从此,我好好读书,天天向上。后来,考了个二本,现在广州某大学就读。
      “哇,彧哥哥,你好可爱哦!”酒吧妹们齐声欢呼道。有几个还趁机在我脸上‘啪叽’一下。嘿,这小娘们,她们还讨我便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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