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绯欢欢

6、光风霁月

　　庙会那日，太阳尚挂在西山梧桐枝上，凌峰便遣了莘墨前去催促赵如烟启程。二人各骑骏马行至城镇，便下了马，打发走长随小厮，慢慢地逛着。
　　街边有耍百戏的，此刻正演着妇人戏，扮成妇人模样的是个怪模怪样的劳力，头上扎着朵红花，甩着帕子学老太太走路，周围几个都是俊模样的后生，围着这妇人做出追求的姿态，却被妇人耍的团团转，这个撞倒了那个，那个又推了把这个，挤作一团，逗得人们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凌峰与赵如烟挤在人群里看了一会儿，见到这群人开始做出些不和礼义的姿态来，凌峰便拉着赵如烟走了。
　　“你这家伙，跟我哥似的！”赵如烟抱怨着，“一到这时候，就把我拖走了。唉，不过你到算温柔的，上次我哥那个混蛋，直接点了我盲穴和聋穴，我叫唤了几声，他居然把我哑穴都点了！你说气不气人？！”
　　“不气人吧……”凌峰斟酌着说道，以赵如烟的战斗力，叫唤上几声大概会吸引到半条街的人，而赵兄是最不耐闹腾的，点了穴直接把人绑走，还真是他的作风。
　　“你这家伙！”赵如烟恨恨地锤了凌峰一把，“怎么一个两个地都这么说？！”
　　凌峰猝不及防，被她捶得一个踉跄，一转头看到旁边有馄饨铺子，便扯了把赵如烟，“走，我请你吃馄饨去。”
　　“哎，凌三公子，我说你好歹也是山庄里的公子爷，就请本姑娘吃这个啊？！”赵如烟反手扯住凌峰，“本姑娘可是不依的！”
　　“小的家业凋敝，最近又摊上大事了，”凌峰在一旁做了个揖，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还请赵大小姐屈尊降贵，到这小铺子里尝尝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常吃的民间风味吧”
　　赵如烟斜睨了一眼凌峰，迈开步子往馄饨铺子里走去，“那本姑娘就尝尝这民间风味吧！”
　　两人寻了个角落里的位子坐下，唤来打杂的妇人，“两碗馄饨，劳烦夫人了。”凌峰笑的温和。
　　这妇人瞧着年纪不大，鬓边还簪着表示新婚的红花，正忙得头昏脑涨的，突然听见这般温润清和的声音，一时竟忘了如何应答，只管红着脸偷眼瞧着凌峰，还伸手扶了扶头上的红花。
　　“捡你们最贵最拿手的端两碗上来就好！利落着点儿！”赵如烟用力地使着筷子往桌子上掇了掇，把这妇人从迷梦里戳了出来。
　　“小店里有猪肉馄饨、牛肉馄饨、羊肉馄饨，公子若是想吃个稀罕的，奴家也会做虾肉混沌……小店里还有特色小菜……”妇人被吓得一个激灵，偏头瞪了一眼赵如烟，才转头过来和凌峰说话，说着说着，又红了脸。
　　“那就上两碗虾肉馄饨吧，再端一叠小菜过来。”凌峰笑着看了一眼赵如烟，后者把头扭到一边，唇角挂着一缕坏笑。
　　“好，奴家这就去做。”妇人转身去了后厨，进门时还借着掀帘子的功夫，又瞧了一眼凌峰。
　　“诶，你看看这个人，”赵如烟踢了下凌峰，“和那天花会上的小姐们一模一样！”
　　“嗯？”凌峰有点疑惑。
　　“她们都喜欢你呢~”赵如烟抿唇一笑。
　　“咳咳，爱美之心，”凌峰把水杯放下，轻咳了两下，“人皆有之嘛。”
　　“啧啧啧，真没想到，三公子你居然这么的……不要脸！”赵如烟又踢了凌峰一脚。凌峰也不恼，依旧温温润润地笑着。
　　两个人秉持着食不言的原则吃罢馄饨，继续逛庙会。
　　“我记得第一次逛庙会的时候，是和去我家住的一个小公子，”赵如烟咬着一只冰糖葫芦，含混不清地说道，“哎，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怕，和他一道溜出坞城堡就走了，他走了以后我才知道，那晚我们坞城堡有个下人家的小孩也偷着去了，后来再没回去。为着这事，我还被娘亲关了十天禁闭呢！”
　　“哦？和你一同逛庙会的小公子可真是可怜，”凌峰双手捏紧了衣袖，“被你拐去那样危险的地方。”
　　“虽然危险，但那场庙会很好玩啊！”赵如烟有些兴奋，“那是我看过的最好的庙会了，有中华最棒的烟花，还有最好吃的馄饨，比我们刚才吃的好吃一千倍！”
　　“呼~”赵如烟叹了一口气，“那时候我们还买了一对玉珏，约好了以后要再见面的，我记得他叫魏哥儿，哎，就是那个惹了大事的混蛋魏真，我娘也说是他，你记得他吧。”
　　“记得。”凌峰缓缓放开了被捏皱的衣袖，重新挂上温和的笑，“现在呢？你还想和他一起逛庙会吗？”
　　“当然不想，”赵如烟鼓着双颊，别扭地说道，像是牙痛的厉害，“我想再见他一面，和他做个干净利落的了断。”
　　“了断？”凌峰摩挲着腰间的玉珏，半晌才出声问道。
　　“嗯，虽然他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不过我还是想再见他一面，”赵如烟在桥头找了处地方坐下，“很奇怪是不是？他把我家害得这么惨，我还满心里都在想他。”
　　“不奇怪，”凌峰轻叹了一口气，“只要你爱他，什么都不奇怪。”
　　“你，你这个人呐，”赵如烟从桥头栏杆上蹦下来，“我可是你的未婚妻！”言语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凌峰也不说话，任由赵如烟扯着自己的袖子往前挤。两人一道逛过了首饰店、点心铺子、衣料店、灯笼铺子、果脯铺子，看了耍猴的，卖艺的，唱戏的。正走到一处酒楼下面，就听见楼上有人招呼：“文哥儿，上来！”凌峰一抬头看见他二哥趴在窗户上冲他招手，向凌屿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听到了，凌峰就转身要上楼。
　　“唉？你就是文哥儿？！”赵如烟突然扯住了凌峰，满脸错愕地问道。
　　“是啊，我小名就叫文哥儿的，”凌峰回过头笑了一下，似乎是被赵如烟的表情逗笑了，“这些钱你放好，如果想回家，就去城门口的牛马铺子买一匹快马，去龙口镇再换走水路回去。”
　　然后，凌峰抽出手，转身上楼去了。
　　凌峰和凌屿对坐着喝了两杯闷酒，凌屿开口问凌峰道：“她走了？”
　　“走了。”
　　“你放下了？”
　　“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