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岁月静好 ...
-
意识有些混沌,痛感从头开始传递到四肢百骸,墨矽觉得自己也许快死了。
澄莘殿仍是一片黑暗,屋内没有点蜡烛,透过月光,可以看见坐在墨矽床边的红衣,面容有些憔悴,这是墨矽陷入昏迷的第三个晚上。
她的脑子很乱,她找不出任何一个可能有杀她的动机的人。
此时嫌疑最大的该是天帝,但是,若真是天帝所为,他早就可以了结了自己,何必等到现在才动手,他多得是让她死的由头,不必这样不光彩。
而且,谁救了她?这个疑问在红衣本就一片糊涂的脑子里更是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西莽现在还没表明立场,掌门师兄这次没有出手,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还可以这么清闲地过几日?
心里更加堵,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徒弟,一种名为无助和不安的因素慢慢地从心底蒸腾而上。直觉告诉她,这个小徒弟的身份不简单。在墨矽昏迷的第一天,她便试着探过他的梦境,想找出问题所在,但梦境里却是一片虚无。
这回,她好像真的摊上事儿了。
黑暗中,红衣的脸越发阴沉,她在脑子里设想了千万种墨矽的来历,但又均被她否决。
隐约中却听到了一个女声在叫着“阿矽,阿矽...”每一字、每一句都极其悲凉。红衣转身,瞧见了一位女子,黑发绿眸紫衣裳。
“阿草。你怎么来了?”红衣有些惊奇。
阿草仍是望着墨矽,一句一句地唤着,似丢了魂似的。
红衣有些奇怪,上前看了个究竟,见阿草眉心一点黑血。
心不由得有些痛。
心痛?舌烈草?原是阿草救了自己。那么一切便都豁然开朗。
人一辈子都在思考那么几个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若是此时墨矽醒来,红衣便可知晓他要到哪里去了。
不简单,果真是不简单,红衣扯起一抹无奈的笑。墨矽,墨矽,这不正是那交界之主之名。
红衣暗骂自己愚钝,但右手抚上了自己的左胸膛,眼睛里不自觉地落了泪,所以阿草,是你在心痛啊!
红衣施法锁住了阿草幻化成执念的最后一缕魄。
眼底渐渐恢复清明的阿草见着躺着的墨矽,忙扑了过去,轻轻地抱着他,泪一滴一滴地落下。
她错了,大错特错。
她想着当年的美好的日子,在交界的日子,每日伴在阿矽的身侧的她,看着在阳光下抚琴的他的脸,即使阿矽从未正视过自己,可那时的他还是属于她的。在她心里,那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属于她的阿矽,每到那时,心里洋溢的还是幸福,而不是现在的怨恨。
她对阿矽的是执念,可红衣不也是他心里的执念吗?
原来不是他寡情,是她太过痴情。
现在的她才明白,阿矽从来就不是她的,一味地逼迫让阿矽几乎就要被自己逼疯。若是阿矽有什么事,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她不该让自己的嫉妒心为他人所利用的。
可是,那又如何,只剩一魄的她,连自保都要依靠他人,更何况救他!
红衣有些不忍,她拉离了阿草,墨矽昏迷的原因她也猜测到了七七八八,她只能硬用真气压制住了墨矽的记忆。
见墨矽面色渐渐恢复,红衣安慰了阿草几句,便离开了墨矽的房间。
“阿矽么...”半道上,红衣轻笑一声,原来也是个故人。
梦里的墨矽听见有人在哭泣,再也睡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唤了句红衣。
房内,红衣的心又痛了。
隔日,醒来的墨矽看着床边坐了个美人,有些惊奇,瞪大了双眼,一双黑眼睛盯着阿草滴溜溜地转了百来圈。
阿草有些羞,脸颊不觉红了半边,憋了半天,嗫嚅道:“奴家叫阿草,是红衣上神派来伺候墨矽公子的。”墨矽并不怀疑,哦了一句便没了后话,只是那眼神还是不时地往阿草身上瞟。
阿草倒是松了口气,昨夜,她同红衣说好了,自己救了她,只求红衣再让自己多留些时日,让她陪着墨矽长大。
红衣知道凭借阿草现在的能耐也干不出什么大事来便应允了。
日子一晃便到了来年春天,安稳的日子又让墨矽圆润了不少,看着墨矽的阿草想想也觉得这样挺好,一旁在练字的小孩子时不时偷偷瞥向自己,发现自己没注意他在偷懒时得意的笑容,竟让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上扬了个弧度。
是挺好,千年的陪伴都未曾换来他的一个侧目回首,现在能再伴他和他最爱的她,又有何不可。早就习惯寂寞了不是吗?
阿草起身,拿起墨矽的手,墨矽以为偷懒被发现要遭来一下痛打,却不想眼前的人拿起手绢替他擦了擦手上不小心沾着的墨水,太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洒在那件紫衣裳上。
多少年后,墨矽讲起阿草,眼前浮现的也是这样一副画面,用言语来形容的话,便也只能跳出岁月人静好这几个字眼。
墨矽一时看愣了,以致红衣进来也没察觉,红衣不禁玩心大起,伸手一把掐住这笨徒弟的脸,嗤笑着便道:“这春光配美人,美人配英雄,我看这英雄倒没有,小色胚倒是有一个!”
墨矽一张脸涨得通红,欲伸手还击红衣,可偏生红衣反应快,脚下一溜烟似的躲到了一旁去,墨矽不甘忙追着她打,边跑嘴里边嚷着:“才不是小色胚,我只是在想这些天学的幻化之术,红衣你血口喷人!”
红衣在前边跑着,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继续笑道:“血口喷人!笨徒弟,你这成语乱用的厉害,改日让阿草好好教教你。”嘴上这么说着,脚步却停了下来。
墨矽心有不甘,心想定要好好报复红衣,却不想前头的人一时停了脚步,一股脑的撞进红衣怀里,鼻尖满满的花香。
他抱着红衣撒娇:“红衣,我长大了可是要成为英雄的,你不许打击我!”
红衣一下抱住了墨矽,问他:“墨矽要是成了英雄,可是要娶美人?阿草那样的美人?”
屋内正在收拾的阿草,听到这句,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死死地盯着屋外的孩子,却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黯淡了眸色,回神继续收拾。
墨矽想着阿草那样的?在心里摇了摇头,阿草那样的固然好,眉眼温顺,说话柔和,倒终究少了几分英气,少了几分期待。他还是喜欢红衣这般洒脱的女子。可他望着红衣那扑闪着的眼,想着方才的种种,竟硬生生将那呼之欲出的答案在唇齿间绕上了一个大弯,说道:
“嗯!就要阿草这般的美人!”
“哐当—”屋内的砚台掉了,阿草慌忙去捡,红衣轻声一笑,墨矽有些郁闷,原来红衣不在乎啊。而后就听见红衣对阿草讲,阿草,收拾下,带着你的小英雄,咱们去放纸鸢吧。
阿草有些激动,不住地喘着气,像是将要溺死了一般,这种心情无法表述,只是高兴得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她大口呼吸了两下,硬是从喉头挤出了个好字。
墨矽被放纸鸢的兴奋冲昏了头脑,刚才的阴霾一扫而光。
后山上,看着山坡上跑着的墨矽,在一旁温柔地叮咛的阿草,红衣忽的有些放松了。
瘫在草垛上,看着这西莽的天空,视线里不知不觉地飘进了一只纸鸢,她浅笑出声,酒窝现了个轮廓出来。脑子里突兀地想起“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这句话。
罢了罢了,这舒坦的日子,得过且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