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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节 ...

  •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漫天的彩霞流散,溟蒙的光线渐渐聚焦……
      那张年少无瑕的脸庞,犹如高原冰峰之巅绽放的雪莲,一对沉和安宁的瞳眸,仿佛便是圣湖纳木错清澈见底的流水,淡淡的流光氤氲在他四周泛着纯粹的玫金色……
      那一幕,早已是留在天光云影处无法磨灭的神思。
      ……难道……我是死了吗?不然,又怎会见到神明?沙罗迷惑地望着他。
      “看来你没事了。”
      虚空中的这句淡问,恍若是命定的谶言,沉沉开启那千年的夙缘。
      沙罗茫然地打量四周,迟钝数秒,恍然醒悟,原来她刚巧摔在了院外临河的厚实草堆上,由此逃过一劫。头还兀自有些发晕,他已然向她伸出了手,沙罗愣了一愣,方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举起手来,然而,她的手臂不足以够到,他稍稍弯低腰,握住沙罗的手便将她拉起身来。指掌间的触感柔软却微凉,只是一瞬,他便松开,沙罗的心却似被什么轻浅弹拨了一下,心律稍添凌乱,胸臆间顿时感到一阵沉闷。
      她有些不自在,垂下眼帘轻声说道:“谢谢。”
      对方清浅地笑意在唇边一掠而过,微微颔首后便转身离去。
      “呃……你刚才有没有见到一个吹口琴的人吗?”
      他停下脚步却不曾转身,“你在找他?”
      “我只是想可以完整地听一遍那首曲子。”
      “……也许会有机会的。”欣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沙罗想喊住他,一时却又找不到任何理由,心绪无由得缠绕上了些许失落、一丝懊恼。

      一路踱回屋内,随即歪在床上瞧着帐顶怔怔不语良久。头发上的几根杂草却让沙罗不小心将之前的事向随后进屋的阿秀说漏了嘴。
      “你的头还晕不晕?要不我明天陪你去镇上的医院做个检查?”阿秀蹙眉关切地问道。
      我忙噤声示意,“我现在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可千万别让三舅公他们知道,否则我可惨了。”
      她边给我清理发间的杂草,边轻声地说道:“你怎么会上屋顶去?多危险啊,下次千万不要了,那你现在躺着休息,若是待会有什么不舒服,你可不能硬撑着不让我知道。”
      在我反复的保证下,她方才重现甜甜的笑颜。晚间时分,阿秀竟是将晚饭一并端了进来,陪着沙罗在床边的小桌上用餐,旦见沙罗连喝了三碗鸡汤,她的笑魇更深了。只是,沙罗始终也没有将遇到那位陌生少年的事情说出来。可能下意识里,觉得那会是她今夏最为动人的秘密,势必要将那个瞬间完整无缺地印在心底。

      翌日午后,沙罗才刚清洗完头发便同几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在河边聊天,当她们得知沙罗的母亲是舞蹈老师,竟是一致武断“女承母业”,于是执意要求纱罗给他们表演一段。
      沙罗不愿扫兴,笑道:“我和我妈比差远了,一整段的我可不会,只能简单模仿几个动作而已,你们可不许笑我。”
      其实,母亲的练功房从小可是去得不少,好动的她也没少跟着乱笔画,因此,虽然不能算有基础,但凡做一些简单的动作却还是很像模像样的。
      她脱下缎面凉鞋,赤足在草地上微微抬起下颚,舒展开双臂……
      迎风展翅, 鹤立式,阿拉贝斯……

      此时,不远处矮坡的老榕树下,静躺着一抹慵懒的身影,双手枕在脑后,眼眸微寐,秀长浓密的睫毛里烁动着点点阳光的碎印。大概是之前河畔的琅琅笑声阵阵传来扰动了他,坐起身来,目光随意游弋。河塘内,几朵白荷静静地绽放着,玉瓣凝露,田叶滴翠,挪近视线,却无意间将那抹舞动着的纯白身影拢入了眼底:
      湿润的乌发缀着点点水珠在阳光里闪耀如碎钻,和风拂过裙裾微扬,夕阳的余晖将优雅的身姿勾勒出一个柔曼的轮廓来。
      那双星眸静静凝视半晌后,仍旧躺下,微眯起眼睛,随即轻轻吹起了口哨,熟悉的旋律冉冉而起……

      天边的云层越聚越多,地上影子渐渐隐去,倏忽间,豆大的雨点没有任何征兆地从空中滚落,大家猝不及防地四处散开向家中跑去。沙罗一路疾步绕进了茶园旁的竹制回廊内,长长舒出一口气,随后在一侧的长椅上坐下,正用手擦拭着额前的水滴,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抬眸的一瞬她不由愣住了,她再次见到了那张异常清秀的脸庞,仿佛是雨中出尘的白莲。沙罗一下子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眼前那亮如漆玉的眼眸中波动着清浅的笑意,似天边卷卷的流云,却又浮现几分戏谑的意味。沙罗不解且不安,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来,突然“哎呀”了一声,原来自己正赤足踏在幽光的青石板上。她的耳际微微灼烫,泯了泯嘴唇,有点干涩,他一步一步向她走近,天地间充斥着大雨瓢泼的声响,而此时,她却只听得见自己愈添纷乱的心跳。他松开放在身后的手,弯下腰,一双银蓝缎带凉鞋静静地落在了她脚边,沙罗怔怔地瞧着他,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是一哂便转过身去斜倚在一旁的柱子上望着雨帘沉宁不语。沙罗回过神来,蹲下身子将鞋穿好,无意瞥见他的另一只手里竟是握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口琴。
      原来,是他。
      其实,按照往日沙罗的性格,原是不俱生而喜交朋友的,即便是男生。只是,眼前这位年岁相若的少年,竟令她颇为踌躇,不过是想三言两语的随意交谈,心底却又如此患得患失。
      不曾想过,这里便是他们红尘内羁绊的交结,亦是宿命的开始。
      他斜睨了一眼,见她视线停留在那把口琴上,于是,嘴角轻微扬起,随即便将口琴放在唇边……
      澄净的旋律似潺潺流水,心神逐渐沉静在悠扬的点滴音色中,随之变得柔软恬静……
      沙罗不知不觉中坐回原处,抱膝静思,轻轻阖上眼帘,鼻翼处捕捉到是风中湿润的绿茶淡雅芬芳的味道,雨势渐微,余音袅袅,他的眉目间却是隐隐蕴藏着一份忧郁,双手抱臂,重新陷入缄默之中。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沙罗打破凝滞的空气随即问道。
      他侧过身来,低低答道:“《风之莲》……你喜欢?”
      沙罗点头,“怪不得呢!音律清新悠扬,听着,心仿佛就会变得透明和纯净,真是曲风恰如其名。只是……却总好像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淡淡的忧伤。”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瞧了沙罗一眼。
      “你也是来这里过暑假的吗?”因为他的普通话丝毫没有当地的口音。
      他点了点头。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沙罗终于忍不住询问。
      “叶悠然。”
      “我叫木沙罗。”
      “我知道。”见沙罗稍显吃惊的神情,他眼眸微扬,继而说道:“只有木家的沙罗才会不顾危险爬上屋顶,却不过是为了听一首曲子。”沙罗的脸颊一热,是呀,她是村里人尽皆知的“蛮丫头”。那日的惊险,为的可不是曲子,而是眼前的吹琴之人,只是当时他却没有承认。
      雨势渐微,若有若无,回廊处缠绕着大片大片的牵牛花,浅浅的紫色绰约摇曳在水幕轻纱中。此去经年,沙罗也曾数次偶见同样的花朵,却总不及记忆中当日的那般美丽秀雅。
      她转而言道:“我喜欢乡间的一切,比如这浅紫色的牵牛花还是第一次见到。”
      “牵牛花也称为朝颜花,晨绽暮谢……太美好的往往容易早逝。”他淡淡地说道。
      “那只是按照我们自己的想法而替他们惋惜,也许它们并不在乎将来面临的是风雨还是烈日,都会决心开放,那是与生俱来的使命感,曾经如此灿烂便是它们所有的梦想和快乐。”这番话原是在沙罗感叹家中那盆昙花一现的时候,父亲安抚她的话,此时正好现卖,因为,沙罗隐然觉得眼前的少年似乎心事重重。
      待她说完,叶悠然微微一怔,脸上的神色却渐渐明亮舒展。
      不经意间,雨停,一抹绚烂的彩弧横跨天际。
      “啊,那是彩虹!”沙罗惊叹道,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彩虹。她即刻冲出回廊,向着彩虹跑去。
      沙罗伫立在河畔凝望着那道流光溢彩,蔚蓝长空,碧野阡陌,一切恍如梦境。身后不远处随即赶来的叶悠然却注视着那张沐浴在明媚阳光里神采飞扬的脸庞,耳际处清软的发丝不时飘散在风中,此时,雨后清新微润的气息中仿佛有一种轻柔而淡涩的味道渐渐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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