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之国的涂纪雅》苏小愚

10、第 10 章

　　学校宿舍楼有五栋，每一栋六层，每层八户，每户住2到4名学生。若每个房间都住满的话，可容纳近千名学生。那么剩下的大几百学生现如今只能挤在体育馆里。

　　好在体育馆里足够大，用隔离网划分为五块区域，三个篮球场和两个排球场。当撤下隔离网后，整个体育场还可以让全校师生举行室内运动会。某些时候，体育馆还能做别的用途。

　　去年夏日炎热，虽然每间宿舍都配有空调，但因为年久失修，制冷效果甚微。有人提议让这些住宿的学生晚上统一去体育馆里纳凉。也不知道校领导是如何想的，居然答应了。这下学生们可兴奋了，纷纷从宿舍搬来铺盖卷，到体育馆抢地盘。有的学生连铺盖卷也省了，直接以地为床。现场还有老师指挥，别挤作一堆，留条过道，男女别挨得太近等等。到后来好多不住校的人也来凑这热闹。

　　那时涂纪雅对此冷眼旁观，他惯不愿与人做堆，宁愿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呆着。而现在这个身体就更不能去了。

　　现在想来柳折挚率先邀请他来宿舍居住，确实是为他着想。而他刚才却想杀了这个为他着想的同学。

　　想到这涂纪雅颦了颦眉，随后又讽刺地笑了笑。

　　还真当别人都是好心，搞不好邀请他来居住，就是为了观察他控制他。

　　涂纪雅不禁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第二栋宿舍前。相对于体育馆，这里异常安静，不仅没看到人影，连宿管阿姨也没看见。步上3楼，脑袋里竟出现了第一次和柳折挚来这的场景。

　　涂纪雅敲了敲门，门没有开，过了一会才听到一声闷闷的“请进”。

　　原来门没有锁。

　　涂纪雅一进去就看到方鸿柏蹲在地上收拾。他原本打算直接进房间修炼，但他突然改变主意了。

　　假如，把方鸿柏杀死在他常常工作的房间里，照他过去表现，除了柳折挚他们，应该没人谁会发现。

　　而杀死了方鸿柏，他可以方便行事，最好是能把柳折挚骗过来，杀了他。还有那个和柳折挚形影不离的余长乐。

　　想到这他突然开口问：“你有洁癖吗？”

　　对方没有立马回答他，过了好半天才说：“没有，只是想借用做家务休息一下。”

　　“休息？”在他的认知里所谓的休息是什么都不做地躺着，没听说做家务也算休息。

　　“因为平常在做一些费脑筋且精神高度集中的事，像这样机械地，只寻求一个标准的事就是休息。”方鸿柏解释道。

　　涂纪雅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突然像是极感兴趣一般，问：“那你平常都在做些什么？”

　　方鸿柏顿了一下方说：“各种模型。”

　　“模型？能让我看看吗？”

　　方鸿柏极认真地看着他，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答应时，方鸿柏点了点头。

　　他先是把手头还没摆放的杂物放置一边，然后去洗了个手，最后才打开房门。

　　方鸿柏的房间除了和隔壁一样的床和书桌外另摆放着一张长条书桌，书桌上铺着一张带有刻度的垫板，垫板上有各式各样的工具。长桌的一边着方有一个小型的机床，此时机床正在转动，发出轻微的轰鸣声。

　　其余的不管是桌上床上地上则摆满了模具，按材料分，有纸质的、木质的、铁质的。按形状来分，那就千奇百怪了，有飞机、轮船、坦克、军舰，还有花鸟虫鱼兽，还有四合院、高楼、商场、医院。

　　这简直就是……

　　“森罗万象。”

　　涂纪雅很是诧异，一时间连自己真正进来的目的也忘了。

　　方鸿柏像是毫不在意他的反应，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这个人。自顾自地走到那轰鸣的机器前，等待着。不一会儿，机器归于寂静。他打开机床，从中取出轴状的东西，在长桌上打磨着。涂纪雅四顾，随后在靠近床的墙壁上挂有几把漂亮的匕首。涂纪雅看了看匕首，又看了看背对着他认真打磨的方鸿柏。

　　涂纪雅心跳如鼓，慢慢靠近床边，想着如何出其不意，拿刀去砍。正在此时对方摆过头看向他所在的方位，此时涂纪雅就如同木头人一般呆立不动。像是在掩饰般笑着问：“这匕首也是你做的？”

　　方鸿柏豪无反应，涂纪雅这才发现对方并没有看他，而是把视线投在靠近床边的地板上。

　　地板上有什么，涂纪雅低下头，发现脚下只是一些凌乱的零件。在他看来简直是毫无头绪的东西，也许在对方的心中正是他要制作的模具中的某个板块。

　　“唔，你说那个啊，是为了切莫懒惰的警醒。”

　　涂纪雅漠然无语，感慨对方又在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这些刀并不是我制作的。是我某日突发奇想，想试试看这种刀是否比笔刀更容易切割。结果……”

　　结果是发现不适用是吗？那太好了！

　　“能不能把它给我。”

　　这次对方倒是回答的挺快，耸了耸肩，表示请便。

　　涂纪雅单腿跪在床上，伸着手从墙上取下匕首。手指轻触就划出一道口子，他开心地眯了眯眼。在还没有通窍之前，匕首也不失为傍身的武器。

　　可当他转过身时，吓了一跳，原来方鸿柏正站在他身后，手里馈赠物差点弄伤前主人，涂纪雅连忙收起匕首。

　　方鸿柏毫不在意，整个人恍恍惚惚的。突然蹲下身子从床底搬出一个乌铁制的大家伙，看对方毫不费力的模样，应该是个空心的。

　　涂纪雅看着对方把那玩艺放到桌上，拿着手中的轴状物比划了一下，随后将手中的物件放了进去。在涂纪雅看来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但对方鸿柏来说，就好像刚刚完成某种奇迹一般。

　　涂纪雅好奇地看了看那铁制品，发现是一个建筑群，沉闷的乌铁颜色只能模模糊糊看个大概，却不能看出是哪里的建筑。

　　不过，却有些眼熟，应该是直江市里的建筑。

　　“是不是很熟悉。”方鸿柏转过头笑着问他。

　　涂纪雅点了点头，接着又有些诧异，诧异于方鸿柏这样的人也会笑。

　　“这是我的毕业作品。”

　　毕业作品这四个字让他感到有趣，他可记得这三年来方鸿柏没上几天课。

　　“看看这里。”

　　方鸿柏指着边缘的某处长条区域。

　　涂纪雅定眼一看，看到一个他看了近乎三年的东西，那长条铁块上书写着“直江市第四中学”，霎那间桌上的模具不再是单一的乌铁颜色，而是和平常一样五颜六色，赭红色门牌上书赤金色大字，白色高耸的教学楼，灰色威严的行政楼，奶黄色成群宿舍楼，青青的草，碧绿的树……

　　结果后来这一切都被鲜血染成红色，到处都堆积着腐烂的残肢断臂，碰到新鲜的大家就像饿狼一样地扑过去疯抢。

　　他仿佛在这个缩小版的校园里看到上一世的自己。他看到自己埋着头啃食这一块血淋淋的生肉，身后是正在拿他泄火的男人。突然像是心有所感一般，抬起头看着脸色苍白的他，笑得狰狞，随后竟放弃嘴边的食物想要扑食于他。

　　吓得他一声惨叫，转身就跑了。

　　方鸿柏对于他的反常并没有在意，而是看着自己的毕业作品沉吟了起来。

　　在看到门房张大爷的尸体后，邱晓敏就吓到腿软地躲到了职工宿舍里。

　　同事和几位校领导倒是颇理解她，毕竟是刚毕业的女孩子，难免会胆小一些。

　　所以连之后的大礼堂紧急会议与学生登记安排等都没有叫她。到最后，好心的同事还给她带了晚餐。

　　要不是医务室的高医生不得闲，恐怕这时候都过来给她做心理辅导了。

　　可实际上她并不是被张大爷的尸体吓得躲起来，而是害怕她班上的那群学生。

　　面对这些年富力强的学生，为什么大家都不感到害怕呢？要知道四中的学生数量可是老师的十倍啊。在这封闭式的环境里，学生若是发起疯来，这不到两百人的校职工可怎么办，邱晓敏对于管控学生方面完全没有信心。

　　要是她从一年级就开始带学生的话，搞不好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一想到这，她不禁埋怨学校起来，要不是领导和同事对她那么好，她甚至怀疑大家在故意整她。

　　说什么四中的传统是让新来的老师直接带毕业班，这样成长最快。所以一来就让她去带三年（8）班。当她走进教室，看到三分之二的学生都是高大的男同学时，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匆匆上完第一堂英语课后，她仿佛听到背后传来嘲笑声。

　　相比另一个新来的同事，一班班主任叶轻水的轻车熟路，而她就显得力不从心。

　　是谁认为名校毕业就一定能力越强，她和叶轻水虽然同校，但能力上对方显然比自己强上许多。为什么大家不对那样的人多多期待，而把压力转加到自己瘦弱的肩膀上呢？

　　对此她很想辞职不干了。

　　可每当父母骄傲地对外人说女儿一毕业就成了毕业班的班主任，她心里就泛起了苦涩，也就不好开口说任性的话。

　　至少坚持把这个学期带完，下个学期和校领导谈谈，最好能从一年级开始带起。

　　下定决心后，邱晓敏稍微心安不少，可眼见着高考没几天了，却发生这样的事。一想到短时期根本就出去不了，而她有义务对八班进行安抚，让她独自去面对那群高大的学生，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之薄壁瞬间就坍塌了。

　　刚好她不小心看到张大爷的碎尸，便以此为借口躲了起来。这样应该就没有人让她去安抚学生了吧。

　　邱晓敏躺在床上呆呆地想，希望明天醒来世界又变成原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