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心许》咩了个咩

124、第一百二十四章

　　今年的春天来的不算晚，刚出了正月就到了春分节气了。江天羽已经去考察过苍云县的地形，对那里的农田水利怎样修建也已经有了针对的方案，只等天气暖和起来试验即可。
　　闫振江等人与前任知府赵显仁勾结倒卖朝廷赈灾粮，情节恶劣，但闫振江及时认清自己的错误，并带领青城商会在救灾中捐款捐粮，周转药材，弥补自己的过错，加之罪魁祸首赵显仁已经伏法，故青城商会所有参与倒卖粮食的商户功过相抵，不必受牢狱之困，仅处以三年税费加倍的惩罚，以此彰显朝廷的清明。
　　而导致三皇子妃感染疫病的两名衙役张二虎和李二牛，最终也没有以命赎罪。太医确定两人身体健康之后，楚墨宸便将二人驱逐出青城府，责令永不得返。
　　二月初二，随着朝廷对苍云县令李明川的嘉奖令而来的，还有一份青城府知府的委任书。
　　“兹有江氏子天羽，协助三皇子治理苍云县灾情疫情一事中，材优干济，思虑恂达，知效一官，遂过往种种皆不再追究，即日起就任青城府知府一职，务必恪尽职守，勤勉爱民，庇佑一方百姓。”
　　江天羽接过这封委任书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
　　他知道楚墨宸这次带他出来，就是为了让他的才能有个展示的机会，能让更多人看到他，而他也未曾有过多么不切实际的设想，一心只想着把苍云县的农田水利修建好，让他的能力不是只能埋没在高墙大院中，自己也能为百姓造福，使民众得益。
　　可谁知，楚墨宸竟然将他直接推上了知府的位置。
　　几个月前，那个宫宴开席之前御花园中的一番交谈，楚墨宸风轻云淡地告诉他让他养精蓄锐，要给他一个大展拳脚的地方，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真的实现了。
　　江天羽看着楚墨宸，硬是挣扎着从轮椅上下来，跪在了他的面前。
　　“三皇子大恩，天羽永生永生不敢忘！”
　　楚墨宸将他扶起来，细心地帮他将毯子盖好。
　　“你本就是潜龙在渊，这都是你应得的。现在只是迈出的第一步，日后，自有更光明的前程等着你。”
　　“江天羽必为三皇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楚墨宸坐在他对面，递给他一杯热茶。
　　“别叫三皇子了，称呼我公子即可。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江天羽把茶杯捧在手里。
　　“公子请说。”
　　“你和李佩兰的事情，方便和我说一说吗？”
　　刚刚还激动不已的江天羽，听到李佩兰的名字后，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他摩挲着茶杯口，轻声道：
　　“都是陈年旧事了。”
　　“无妨，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看她好像对你仍念念不忘，有些好奇而已。”
　　江天羽握紧杯子，低声重复道：
　　“她对我……念念不忘？”
　　楚墨宸点点头。
　　“之前她听说你被太子点名封为公主侍读，就显出一副颇为担心的样子，但是我仿佛听人说起过，当年你腿伤之后，是她主动退了婚约的。”
　　江天羽沉默半晌，再开口时声音都低沉了很多。
　　“其实直到今天，我都没有想明白，当年她离开到底是为什么。”
　　四年前，江天羽刚刚被梅少晖算计经历了断腿之伤，整日浑浑噩噩，不知往后的路在何处。李佩兰和他青梅竹马长大，十八岁时便定下了婚约，只等他国子监课程完成后入朝为官，两人便择日完婚。
　　可是谁都没想到，只差了半年时间，两人的命运就翻天覆地，再不复往昔。
　　“我刚受伤的时候，只觉得前途无望，所以几乎对什么都放弃了。我爹为了不让其他人说闲话，把我留在家里，自己还要照常上朝，鲜少有时间陪着我。那个时候，就是佩……就是李姑娘一直在我身边的。”
　　李佩兰在江天羽房间旁边收拾了间客房出来，也不怕别人异样的眼光和闲话，那段时间就住在了江府，李琰知道她对江天羽的心意，所以也默许了此事。李佩兰不止照顾江天羽的生活饮食，还每天坐在他身边给他读书，即便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房顶，李佩兰也还是坚持着，从诗书礼义智，读到仁孝信忠勇。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让我打起精神重振旗鼓，她只是陪着我，等着我自己想通的那一天。那样的日子，整整过了两个月，每一天晚上她离开的时候，都会握着我的手，对我说，她会永远陪着我。”
　　就是李佩兰这样的不离不弃，让江天羽终于在某一天醒悟过来，就算身残又怎样？就算被打压又怎样？梅家不会只手遮天，真相总有机会能大白于世人眼前，他还要等着看那些恶人遭报应的那一天。
　　只可惜，就在江天羽刚刚振作起来的时候，李佩兰却离开了。
　　“我还记得，那是梅雨季节里难得的一个晴天，她说要回家取一趟衣服。我在几个月的休养之后也能坐的时间长一些了，所以就在花园里摘了几朵花挽成了花环，想着等她回来后送给她，告诉她我也愿意永远陪着她。可是等到她回来，她却站在我的面前告诉我，她要退婚，并且当着我的面将庚帖撕得粉碎。”
　　江天羽不明白，怎么昨日还拉着自己的手，温言软语和自己说话的人，今日就能用那么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把撕碎的庚帖毫不留情地掷在自己怀里。那个用心编好的芳香四溢的花环，最终还是没有递出去的机会，在江天羽自己的手里被揉得稀烂。
　　当年的事情是江天羽心中的结，每每想起还是觉得心痛不已。楚墨宸看着他伤情的样子，开口问道：
　　“李佩兰是回了一趟家之后，突然变了的？”
　　江天羽把手中凉茶一饮而尽。
　　“对，很突然，所以我难以置信，更难以接受。”
　　“那她家里出事是在什么时候？”
　　“退婚之后大约两个月，李大人就被发现侵吞国库珍宝，是……是我爹将他告上了朝堂。”
　　楚墨宸在脑中将这些事都串在一起，隐约有了点不一样的想法。
　　“你就没想过，这些事情一件一件的发生，有点太巧了吗？”
　　江天羽轻叹一口气。
　　“怎么没想过，但是我不止一次问过我爹，他除了沉默之外，没给过我任何回应。”
　　可是有时候，沉默反而是最好的回应。
　　楚墨宸现在几乎能够确定，李佩兰当初和江天羽退婚，是为了保护他甚至是江家，就连江堰和告发李琰之事，这背后，说不准都另有原因。
　　而现在李琰已死，江堰和闭口不言，江天羽毫不知情，想知道这件事的关键，看来还是要找李佩兰了。
　　楚墨宸拍拍江天羽的肩膀。
　　“这位李小姐不寻常，但是她对你的情意却不像是作假。你在这好好做你的官，也许某一日，还能等到与她再续前缘。”
　　江天羽苦笑一下。
　　“我又怎敢有此妄想呢。”
　　“那你又可曾想过，自己有再做官的这一天？”
　　江天羽被楚墨宸问得一愣。
　　是啊，本来已经接受就在江府中庸庸碌碌过完这一生了，可谁知还能有再登朝堂的这天？楚墨宸许他大展拳脚的事已经做到了，那他现在所说李佩兰的事情，或许也并不止是对他的祝愿，而是对他的许诺？
　　江天羽有些惶惶不安，但是又忍不住怀着期待。
　　“公子……是说真的吗？”
　　“公子可不曾诓骗过自己人。”
　　说完，楚墨宸站起身来，悠悠地走出门去了。
　　江天羽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凉茶，一下子全泼到了自己的脸上。他闭着眼睛，任凉意划过脸颊，直入心口。
　　公子，谢过。

　　天气暖和之后，楚墨宸就该动身回少阳城了。他和云沁雪终于走出了失去孩子的伤感，能够偶尔在两人独处时，平静地聊一聊这个无缘相见的孩子，倾诉一下他们的不舍和遗憾。
　　启程离开那日，青城府来了许多外人，全部都是苍云县的百姓。他们一大早赶过来等在街道两边，就是为了亲自送一送楚墨宸，希望这位带领他们脱离苦海的恩人，能够一路平安顺利。
　　楚墨宸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看着这些人。
　　他们中有小孩子，有老人，有妇女，也有壮汉；有的人精神奕奕，有的人犹带病容。可楚墨宸看到，他们的眼睛里无一例外，都是一样的充满感激，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憧憬和期待。
　　楚墨宸看得眼睛有点发热，云沁雪侧头看着他，伸手握上他的手。
　　“三皇子，百姓这样留恋，你不和他们说说话吗？”
　　楚墨宸放下帘子，反手握紧了她的手，眼睛里是自信又耀眼的光华。
　　“不急于一时，总有一天，我会站在楚国的最高处，让每一个角落的人，都能听见我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