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心许》咩了个咩

107、第一百零七章

　　云沁雪丢了件首饰，是条价值不菲的菩提手钏。
　　原本丢个东西算不得大事，可这手钏偏偏是她与楚墨宸成婚的时候孟国皇帝特别赏赐的，在晦明寺由住持焚香加持了七七四十九日，带着恩赏的荣光和对他们两人的祝福，意义非同一般。因为丢了这个，云沁雪少见的发了脾气，觉得是不祥之兆，连着两日都没什么好脸色。楚墨宸紧忙地哄着她，吩咐凝香把揽月阁从上到下翻一遍，务必要把这手钏找出来。
　　自然，连带着宫女太监的住所也全部搜查了一遍。
　　别说，还真找着了。
　　就在侍女房中，李佩兰的箱子里。
　　手钏用手帕细致地包了两三层，放在箱子最底下的一件衣服的内衬里，不仔细找还真找不到。
　　于是李佩兰立刻就被带走了，从头至尾连句辩驳的话都没说出口。
　　李佩兰被带走后，其他宫女聚在一起想悄悄议论，被凝香呵斥了几句后立刻散开去各做各的事情。等众人走了，海棠从自己的首饰盒子里拿出只海棠花的银簪子戴好，抱着几件要洗的衣服往浣衣局的方向去了，半路遇见东宫的小太监广亮还挥手打了个招呼。
　　错身的瞬间，她飞速往广亮手里塞了件东西，然后两人皆是若无其事的各行各处了。
　　广亮回去把海棠塞给他的纸条给了楚墨临，上面只写了一个“安”字。楚墨临笑了笑，顺手把纸条撕碎扔进了树下的土里，然后转身进了房间，去哄安平公主去了。
　　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
　　不过宫人们私下里免不得要讨论，怎么这揽月阁三天两头就出事情，怕是这宫殿建的地方不好，冲撞了什么神灵吧？
　　什么冲撞啊，三皇子没在的那几年不是好好的？
　　谁还不知道，这是有人看不惯他，故意给他找不痛快呗。
　　天家子孙难当，依我看，还不如在孟国当个优哉游哉的质子呢。
　　别瞎说，皇上一心把三皇子留在身边，这话要让皇上听见，小心你的脑袋保不住。
　　嗨，我这不是吃饱了撑的随便说说嘛。
　　你们说，咱们这少阳城，啥时候会变天呢？
　　这……这谁说的准呢……
　　李佩兰被押送到了揽月阁的一间空屋子中关着，房门上了锁紧闭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时分才等到门被打开，她借着烛光，看清了进来的人。
　　李佩兰跪倒在地，双手恭敬地置于额前。
　　“奴婢见过三皇子。”
　　楚墨宸叫人把带来的饭食放在桌上，然后屏退了其他人，对李佩兰道：
　　“先吃点东西。”
　　李佩兰没有抬头。
　　“奴婢现在有嫌疑在身，不敢得此礼遇。”
　　楚墨宸坐在桌边，看着李佩兰弯曲的脊背开口道：
　　“一顿饭食算什么礼遇，李小姐原来见过的，比这好的岂止千倍百倍。”
　　“这世间早已没有了李小姐，奴婢是揽月阁宫女李佩兰。”
　　“你不愿听也无妨，反正不过都是虚名。你应该知道我是来审你的，说说吧，为什么要偷东西？”
　　李佩兰这时候才抬起头来看向楚墨宸。
　　“奴婢没有偷窃。”
　　楚墨宸的食指一下一下轻敲着桌面。
　　“可那手钏确实是从你箱子里发现的，众目睽睽可都看见了，你不会想说是有人诬陷你吧？”
　　“为什么会从我的箱子里搜出来奴婢解释不清，也不敢说得罪了谁遭人诬陷，但是奴婢从没进过三皇子与皇子妃的房间，更遑论偷东西。而且奴婢一人在宫中无亲无故，月银已是绰绰有余，没有偷东西的理由。”
　　“那手钏精致又值钱，一时眼红想据为己有也不是没有可能。”
　　“既然手钏值钱，三皇子妃必然也是视如珍宝，奴婢就算真的偷过来也不敢戴，何苦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情？”
　　楚墨宸漫不经心地说：
　　“谁说一定要戴了？宫女过了二十五岁便有机会出宫，拿出去换上一大笔钱财，可以给自己留作赎身之用。”
　　李佩兰暗暗握紧了双手，面上却强作镇定地说：
　　“奴婢与其他宫女不同，这一生都不可能出了这宫墙，也不会做这般奢望。”
　　“那你倒说说，你有哪里不同？”
　　李佩兰听着楚墨宸调笑的语调，突然有火气从肺腑之间燃起来。
　　“三皇子叫出李小姐那一句时不就已经知道了吗？”
　　楚墨宸好像没听出来她语气陡然变得生硬，满面无辜地说：
　　“对素不相识的姑娘称一句小姐，难道不是应有的礼仪？”
　　李佩兰盯着楚墨宸，一字一句地说：
　　“因为我是罪臣之女，本应入烟花之地供人消遣享乐，现在破例进宫做了宫女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但是余生也只能老死宫中。不知这个回答，三皇子满意不满意？”
　　楚墨宸轻笑着摇了摇头。
　　“李小姐，这宫中人人都知道的事你来告诉我一遍，你觉得我会满意吗？不如拿点诚意出来，说些新鲜的，比如……你和江天羽的事情？”
　　听到江天羽的名字，李佩兰猛然一抖，面色僵硬地说：
　　“奴婢与他没关系。”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本来以为你还能因为这个好消息替他开心开心呢。”
　　“什么……”
　　李佩兰话没说完就闭住了嘴，但是已经出口的话却是来不及收回了。楚墨宸饶有兴致地抄着手看她。
　　“你们两个人当真有点意思。他犯了事成了罪臣，你被抄了家成了罪臣之女；你先甩了他毁了婚约，他爹又告发了你爹害得你家支离破碎。本该是良配的人成了仇敌，可现在看来，你对他好像并无怨怼，甚至还颇为关心。李小姐，你的表现和你说的话大相径庭，可是没法让人信服啊。”
　　李佩兰直挺挺地跪在那，咬紧了牙关道：
　　“三皇子既然已经知道的这样清楚，何必再多此一问来调侃我？”
　　“自然是我不相信这个事实，想听听这背后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缘由。”
　　“如三皇子所言，我与他就是这种相看两厌彼此痛恨的关系，没有什么缘由。”
　　“真的？”
　　“真的。”
　　楚墨宸颇为可惜地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更深夜阑，李小姐应当是愿意找个人谈谈心的，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在这里耽误李小姐休息了，等到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就让人来通禀一声。”
　　楚墨宸站起身来，接着说：
　　“不过你也得清楚，也许那个时候我没了听的心思，李小姐想让我帮忙做些什么事，我也就无能为力了。”
　　他无视李佩兰怔愣的神情转身就走，在他手碰到门的一刻，李佩兰突然出声道：
　　“敢问三皇子，方才所说的江……江公子的好消息，到底是什么？”
　　楚墨宸转过身来看她，笑着说：
　　“对男人来说，好消息不就那么几件，要么登科及第，要么洞房花烛。不过以江公子现在还有案底留在大理寺的情况，登科及第是不可能了，那就只剩下……”
　　楚墨宸话没说完故意停顿了一下，果然看见李佩兰的肩膀垮了下去，整个人神色哀伤，是种没办法掩饰的悲戚。
　　情意这种事，还真是藏不住啊。
　　楚墨宸接着说道：
　　“……只剩下洞房花烛，但是江公子这样的身体状况，怕是也很难有大家闺秀愿意嫁给他吧。”
　　李佩兰的心情随着楚墨宸的话跌宕起伏，直到最后听得云里雾里。
　　“这……”
　　“江公子的喜事与寻常人不同，太子前些天刚跟父皇要了他做公主侍读，虽没有官衔，但终究是不必再拘于家中那一方小小天地，让自己的才华在角落蒙尘，无处施展了。”
　　李佩兰睁大了眼睛。
　　“太子？你说是太子要用他？”
　　李佩兰一时激动，对着楚墨宸竟连称呼都忘了。
　　楚墨宸点点头。
　　“没错，正是太子殿下，楚墨临。”
　　李佩兰一时间如遭雷击，比刚才听到以为江天羽要成亲的消息反应还要大。
　　“怎么会……太子怎么会……”
　　看她的样子楚墨宸就知道，这背后的故事必然是不简单了。
　　“我猜李小姐是想说，太子怎么会要用一个梅少晖的死对头做公主的老师，对不对？”
　　李佩兰闭上嘴不再说话，但是她眼中的不安和惶恐已经将她此时的内心泄露无遗了。
　　楚墨宸摊了摊手。
　　“谁知道，也许是我们的太子殿下胸怀广阔，用人唯贤，有信心让敌对的人放下戒心，相亲相爱吧。”
　　说完，他微微弯了弯腰，又轻声道：
　　“只是这些人到底想不想化敌为友，谁又能知道呢？”
　　这次他没有再做停留，直接开了门出去了。
　　走出几步后，楚墨宸摆了摆手，轩辕昇立刻飞身到了他身边。
　　“公子。”
　　“让人密切盯着这里，看有没有人来主动和她联络，她又有没有试图想传递消息出去。”
　　“是。”
　　轩辕昇飞身而去，楚墨宸往他和云沁雪住的院子走去，身影很快便融进了夜色中。
　　房间中，李佩兰跪坐在地，已然忘了膝盖跪了这么久的疼痛。她望着门口出神，半晌后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走到床边躺下，静静地将被子拉高蒙到脸上，死死地咬住了被角，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不能让江天羽再站到梅少晖面前，怎么办，怎么阻止？
　　三皇子可靠吗？能与他合作吗？
　　会不会又是另一次……与虎谋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