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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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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的白雾渐渐散开,散开后是一片火红。
漫天的火光照亮了整个皇宫,火光里充斥着屋柱倒塌的声音,更多的是那些将要葬身火海中的人的悲惨的叫声,声声打在人心上,充满撕心裂肺的绝望。
她的眼中,只有火,蔓延的火。
“小歌,快跑,快跑,不要再回来了!”一双手将一个女孩推出火海,那女孩泪流满面,脚踝已被烧伤,露出狰狞的血肉。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痛,哭着将手伸入火海中,白色的小手在火焰里荡漾着,如同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偏舟。她只固执的朝着火中呼喊:“娘!娘!你不要丢下我,娘……”“小歌,乖。快走。”火海中的女子看着女孩,微微笑着,眼中却流露着无尽的悲伤和不舍。大火越来越凶猛,如同一条巨龙,将那女子渐渐吞没。她只轻笑着,想伸手摸摸女孩的头,可两人却越来越远。女孩眼泪顺着美丽的面颊滴在地上,和着鲜红的血。那女子的声音还留在耳边,她说:“小歌,对不起,是娘没有照顾好你……”
君萝再次睁开眼时,正午的阳光滚烫的洒在她身上,她转头,发现身后耸立着高大的城墙。那是玉门关,出了这里,便出了中原,出了那个带给她所以哀伤的地方。她想,她这一生的厄运,不知是否在中原就耗尽了呢?
从火海中死里逃生,带着母亲的希望趁乱拼命跑出了皇宫,她足足跑了三天三夜,跑出了中原,在玉门关的铁门合上之后,终是在乱石堆中晕了过去。她想,她一定要为母亲报仇,因为普通的火绝不可能烧掉整个安宁宫。她不知燃起那大火的人是谁,但那宫中上百人的性命,在那人眼里真真就不值一提吗?她一定会找出那人,亲手了结了他。
她的母亲,不是父皇最宠爱的妻子,在她出生后,她从不曾见过她的父皇来看过母亲。但她的母亲从未抱怨过父皇半点不好。她是母亲唯一的女儿,姓君名萝。君是当今皇帝的姓,她的母亲不许她将自己的姓说出去,搞不好会引来杀身之祸。她的乳名叫小歌,母亲总喜欢这样叫她,小歌小歌的叫,和着安宁宫里的桃花香,听着真可爱。她的母亲不与后宫的妃子勾心斗角,她只安安静静呆在安宁宫里,安安静静教自己的女儿读书写字。可这安宁宫,又哪得一日真的安宁?她母亲出身贫贱,被宫中妃子欺负,而她,亦会被那些皇子公主玩弄,只有那时,她的母亲才会发脾气,大声呵斥那些孩子快走,而之后免不了又是妃子之间的一场恶战。
她在那巨大宫殿中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君萝从那乱石堆里起身,脚踝处传来的疼痛却让她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她低下头,看见那原本白皙的脚踝早已血肉模糊,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化脓了。她不禁轻笑,到底是怎么样强大的力量,才支撑着自己跑出这中原呢?
君萝想起身,脚踝传来的疼痛却生生让她跌坐下去。她看着周围,除了乱石就是杂草,当真是荒郊野外啊。
可惜天公不作美,瓢泼大雨忽然下了下来,豆大的雨点打在她脸上,如刀割般的疼,她全身湿透,痛得要晕过去,但那痛感却又让她的脑袋更加清明。
她无力的低下头,任由着雨水冲刷伤口,疼得她眼泪一直往下掉。她只能一直坐着,坐着在原地等太阳出来。
“姑娘,你可还好?”头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君萝闻声,慢慢抬起头。
那是她初次遇见他的地方,他站在她身前,逆着光,仿佛神袛一般,带给她希望和期盼。
君萝才发现,天空原来已经放晴了。
她出神的望着眼前的男子,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连她的父皇都相较于逊色。他不似神仙那般白衣飘飘,但他一袭黑衣在她眼中,却比天神还美艳。突然她看见那男子眼中倒映的自己,早已没有了在宫中的那般美丽,灰头土脸,如同街边的乞丐一般。
君萝深深的低下头,将脸埋入两膝中,耳根却莫名的炽热。她明白,自己脸红了。
她感觉到那男子轻笑,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让她正对着他的眼睛。
君萝慌忙的躲闪,却只感到耳朵更加炽热。
只是看了他一眼啊。
君萝十分的不解,在心里想到。
她感觉那男子的手有些粗糙,轻轻磨着她的下巴。“……嗯,他应该是习武之人。”君萝思绪混乱的想。
“你叫什么名字?”正当她尴尬得不知所措时,那男子开口问。
“……小……小歌。”君萝犹豫了下,最终没把真名告诉他。毕竟娘教过,她的姓,不可轻易告诉他人。
“小歌?”那男子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轻的如同羽毛,可君萝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了一样,也许这就是那些话本里所说的,一见钟情吧。
“你的父母呢?”男子又问。
“……死了。”君萝轻轻的回答。她的父亲,怎能还算做父亲呢。
男子突然伸手,揉了揉君萝那一头蓬乱的长发,轻声问到:“那你以后跟着我,好吗?”
“什么?”君萝吃惊的抬起头,眼中的喜悦就像要溢出来一样。“我说,你跟着我吧,跟我一起生活。”那男子微微笑着,眼睛弯弯的,如同两弯新月。君萝看得痴了,甚至忘了答话。
“那从今往后,你就叫九歌,百里九歌。”
男子忽然将她抱起,背在背上,朝着那西边的乌鞘岭走去。
“九歌……百里九歌……”君萝轻轻念着这名字,嘴角扬起一抹笑,那笑容痴痴的,藏着一个少女心底最深的秘密。
“我们要去哪里呢?”
“西凉。”
“你的家在西凉吗?”
“嗯。”
……
“……那你……”
“……嗯?”
“……你叫什么名字呢?”
“百里十曲。”
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无中原的小公主君萝,只有百里十曲的百里九歌。
百里十曲背着九歌走了一段路,就将她放在他栓在树上的马儿上。九歌认得这种马,这是西域的汗血马,从前西域的使者将这种马进贡到中原来时,她曾看过太子哥哥骑过。
百里十曲突然翻身上马,坐在九歌身后,手臂环着九歌小小的身躯,拾起九歌身前的缰绳,手腕轻轻的一起伏,马儿就跑了出去。他带着温度的胸膛牢牢贴着九歌小小的背,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九歌感到她的耳朵又红了,急忙低下头去。身后的百里十曲似乎感到了她的害羞和拘束,轻笑着将身体往后靠了些。
百里十曲告诉九歌,这匹马儿叫做墨影,是陪伴着他从小到大的朋友。
墨影虽叫做墨影,但却是一匹银白的汗血马。汗血马有许多颜色,棕红色的总是最常见,金色的也有,银白的却是极少。而九歌,很荣幸的成为了除了百里十曲以外第一个坐上这匹极其珍贵的汗血马的人。百里十曲说,只有他最亲密的人,才能坐上墨影。
九歌又红了脸。
她明明只与他认识了不到半天,可心里那种奇妙的感觉却领着她想到靠近,再靠近他一些,好像那样就会多一点快乐和幸福。他的每一句话,都能轻易的拨动她的心弦。
那是九歌在中原的十六年里,从未有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