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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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进入工作间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哈桑梅耶克先生。梅耶克先生是过来拿印刷品的。
他负责避开德国爪牙的鼻子将这些传单报纸分撒到犹太特区的各个角落，并让有限的印刷品被更多的犹太人传递阅读就是他的工作职责所在。
据朱尔曼说，现在我们的平均每份报纸的传阅数是20人，那么500份报纸的话，就是1万名读者。这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
无疑，梅耶克先生的工作完成得异常出色。
梅耶克先生个子非常高，超过一米九，衣冠楚楚的，穿着一身深蓝窄条纹的西装，里面是浅灰色的衬衫打着浅咖啡色的条纹领带。整个人不胖也不瘦，身上的肌肉应该很结实，因为那身西装被他撑的真是好看极了。
他的头发和眼睛都是深褐色，肤色是浅褐色，头发很短，嘴唇上方和下巴上都有剃须刀刮过的浅青色胡子印。
他的五官很英俊，笑容非常迷人，很能给人安全感。
当然了，斯皮尔曼先生也很英俊，但他们是不一样的类型，斯皮尔曼先生是苍白羸弱的艺术家那种，而梅耶克先生的体格更健康、精壮，后来我听朱尔曼说，梅耶克先生曾在军中多年。
梅耶克先生基本上每周过来三次，在我们接近下班的时候。他人很亲切，除了拿报纸之外，他还会和我的老板朱尔曼聊聊天，逗逗朱尔曼不到一岁的女儿米娅，也会朝我们微笑。事实上，不光是我，工作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喜欢梅耶克先生。
虽然我见到梅耶克先生的次数不少，但也只是点头之交而已，说不定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因为像我这样窝在角落里的小印刷工在朱尔曼的车间里有数十个，根本毫不起眼。
我和梅耶克先生的第一次对话发生在我进车间工作的第三周，不是在车间内，而是在我回家的路上。
在朱尔曼的车间工作是没有工资的，但是会补贴两顿饭，一共是四块面包，有时还能夹根烤肠。
这已经是非常好的工作了。要知道，在特区里，食物比金钱更重要的多的多。
一般来说，我一顿会只吃一块面包，然后把剩下的那两块带回家。
在爸爸工作不忙的时候，他都会来接我下班。因为现在的特区里实在是太乱了，撇开路上到处都是躺着等死或已死的人不说，因为孤儿的大量增加，他们最近形成了一个个小团伙，专门抢劫那些看起来比较弱的、落单的妇女、儿童和老人。
那天爸爸并没有来接我。不过我并不失望，反而很开心，这正说明他肯定是接到工作了。这是好事，意味着我们将能饱饱地吃上一顿或两顿。
唯一麻烦的是，我回家的路上要格外当心，倒不是怕被德国或犹太警察打一顿之类的，而是怕被那些孤儿团伙盯上。要知道一周前我的同事桑德就曾被抢走了他藏在怀里的面包。
应该说桑德损失的不止是怀里的那块面包，因为他的态度很不合作的缘故，他被揍得非常厉害，之后的两天都没能来上班，所以一共损失的是9块面包。
事后桑德告诉我说，千万千万不能被他们盯上，不过万一要是被盯上的话，那还是老老实实地交出面包吧。要知道桑德都当着他们的面把面包吞进肚子里了，没想到却被硬生生地打得吐出来，然后他们把吐出来的那坨带着消化液的面包分着吃了，吃完后还把桑德又打了一顿。
所以我把两块面包中的一块掰成两半，放半个藏在衣服里，剩下的一个半放在空间里。这样，如果万一要是遇上那些团伙的话，就把那半个面包交出去，不过我还是低估了那群人的贪婪程度或者说是饥饿程度。
我先祈祷了一下上帝保佑我一路平安，然后从工作室一出门就开始跑，奋力的往家跑，但不幸的是没一会儿就被堵了。
应该说，他们早就盯上了我们工作室里所有人，从一周前抢劫了桑德之后。
“嘿，小孩，想尝尝被捅一刀的滋味吗？”说话的是一个和我差不多高的男孩，握着一把短刀凑在我的腰部，拿刀的手很脏，衣服破破烂烂的，露在外面的一截胳膊非常细，但我毫不怀疑他说的话，因为他看人的眼神非常凶。
我刹住了脚，不敢再动弹。
爸爸曾告诉过我，腰部是非常脆弱的部位，被捅一刀的话放在现在的环境下那真是和死了没两样。
“把面包交出来。”另一个站在旁边的男孩子走了过来，他的脸上有一道暗红色的疤，就在凸出的颧骨上。
一时间我很佩服桑德，不是谁都有勇气反抗的，至少我不行。我哆哆嗦嗦地把手伸进衣服里掏面包，太紧张了，面包没被掏出来反而卡在腰部上面了。
“快点。”拿刀的那个重重地推了我一把。
我踉跄了两步，汗都急出来了，可是越紧张越没用。旁边站着的那位干脆自己在我身上搜，当摸到皮带上方衣服外面的凸起时，一把把我推到在地上，将我的上衣从裤子里面拽了出来。
“才半个。”刀疤脸很不满，踢了我一脚。
我把自己蜷起来，不敢动，也不敢站起来，只祈祷着他们吃完之后就赶紧走吧。不过我的期盼并没能如愿，半个面包他们几个人一人还不到一口，咕嘟一下就没了，还没到胃里就被消化的干干净净，于是吃完之后他们的态度更差了。
“你是不是还藏在哪儿了？”刀疤脸走了回来，口气阴测测地。重新蹲下来在我的身上摸索，甚至开始扒我的衣服。其他的几个人也围了过来。
“没有，我没有。”我试图把自己蜷地更紧，抓着衣服不松手。不怕，我不怕，他们找不到就会走的。
“哟，这还有一颗牙齿呢，哈哈哈，你们谁要吃？”掏我裤兜的那个找到了一颗牙齿，是我今天早上刚掉下来的，还没来得及打磨，所以没放进空间。
“还给我，求求你还给我。”我试着去够捏住牙齿的那只手。那是我要送给爸爸的。空间里已经有四颗了。上帝啊，我宁可他抢走的是面包。
“你们在干嘛？”我没够着的那只手被另一只大手抓住了。
是梅耶克先生！我瞬间就有了勇气，“梅耶克先生，救我。”
围住我的那伙儿看见是我认识的人，又是一个强壮的成年男人，立即一哄而散、拔腿就跑。
我的牙齿也落到了地上。
我被梅耶克先生伸手扶了起来，接过他手里的牙齿后，我向他道谢，“谢谢您，梅耶克先生。”
“你是在朱尔曼那里工作的……”梅耶克先生一时没想起我的名字。
“是的，我叫尼撒•斯基，您可以喊我尼撒。刚才真是太谢谢您了！”我朝梅耶克先生鞠了一躬。
了解到我家的住址后，梅耶克先生表示要送我回去。
他实在是太绅士太体贴了，不过现在我确实挺需要他的陪伴的，我真的很害怕，如果再遇到那伙儿人该怎么办。
一路上为了配合我的小短腿，梅耶克先生走的很慢。要知道两个不是特别熟悉的人走在一起不说话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所以我开始试着和梅耶克先生聊天。
“梅耶克先生，您是刚送完报纸吗？”下班前我曾见到过梅耶克先生来取报纸。
“是的。以后不要一个人回家，现在这里很危险，尼撒，你能明白吗？”哈桑回答，顺便给这个刚被自己救下来的小家伙提了个醒。
小家伙有点瘦，衣服皱巴巴的上面还有脚印，脸上蘸着一些脏兮兮的烂泥，眼睛倒是很漂亮，是纯黑色，这让见惯了绿眼睛蓝眼睛的哈桑多看了几眼。
“平时都有爸爸接我的，只是今天他有点事情要忙。”我向梅耶克先生解释了一下，不想让他认为我是一个鲁莽的人。
“被抢走了什么吗？”哈桑见到尼撒的时候，他已经被倒在地上了，之前发生了什么并没有看到。
“面包，半块面包。”别看只有半块面包，在这里一块金币也换不了几块面包。
梅耶克先生沉默了片刻，换了个话题，“你喜欢收集牙齿？”
“那是我自己的牙齿，刚掉下来的。”天啊，我可不要被认为是一个有奇怪收集癖好的人。我还张大嘴，向梅耶克先生展示了一下。
“哦。”梅耶克小时候换牙时喜欢瞒着大人玩自己掉落的牙齿，然后玩着玩着就弄丢了。以为小家伙也有同样的不愿为人知的小爱好，于是梅耶克体贴地又换了个话题，“你是怎么知道朱尔曼的工作车间的？”
“是斯皮尔曼先生介绍过去的。”我还顺带解释了一下自己和斯皮尔曼先生之间的关系。
“啊，没想到尼撒还是未来的钢琴家呢。”梅耶克先生略带夸张地称赞我。
斯皮尔曼先生是波兰最好的钢琴家，也许也是全世界最好的，知名度非常高。显然，梅耶克先生也有耳闻。
对梅耶克先生夸奖我的话，我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两年前我确实这么想过，成为一名钢琴家。
梅耶克先生很健谈，并且很会选话题，我们聊得并不是特别深，但都是我熟悉的。他告诉我，他也曾经养过一只狗，叫芬迪，是只很优秀的波兰猎犬，一直活到15岁。
看得出来，梅耶克先生很爱他的芬迪，我也很爱凸凸，不过在凸凸还没老死的时候我们就不得不分开了。
梅耶克先生一直把我送到家门口，这才向我道别。我邀请他去我家坐坐，但是他以自己还有事情要办拒绝了。
可能是因为近两年总是担惊受怕的原因，妈妈的身体有些不太好，平时就在家休息。看到我浑身狼狈的样子，妈妈吓坏了，“哦，我的尼撒，你这是怎么啦？”
我没告诉妈妈实话，只说自己走路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知道妈妈有没有相信我的话，不过从那天以后，爸爸无论有没有工作都会去接我下班。
我原以为和梅耶克先生的交集也就是在工作的车间，但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下班回家后没多久，家里的门就被敲响了。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