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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女帝(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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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蘅手臂上的伤口恢复得极其缓慢,她自己似乎对那个伤口浑不在意,韩湜拎着药箱换药时,每每看见的都是前次自己打好的那个巧妙的结扣。
他修长的手指飞快地解开纱布,压住心底那点隐蔽的欢喜,开口时的语气更像是在大殿上一本正经地奏报,“臣平时多有顾及不周之处,致凤体有恙久已,未能康复,陛下应安排专人来负责。”
昌蘅靠在他的床上,因为衾被舒适而惬意地蹭了蹭,困意漫卷上来,声音有些含糊地沙哑,“唔,有你就够了。”
韩湜捧着她的手臂颤了颤,指尖不由自己地就刮过她胳膊内侧的软肉,毫无防备的昌蘅低低地惊呼出声,手臂条件反射地就夹紧,夹着他的手就牢牢地靠在了触手可及的胸上。
玄色的亵衣单薄,温热而细腻的触感几乎要席卷而出。
睡意含糊的昌蘅迷迷糊糊地睁眼看了眼,确认眼前的人之后又重投梦乡。
韩湜小心翼翼地呼吸着,屏息后的滞怠感让他久久都没有将手抽出来,却也僵直着,不敢放软了力道去亵渎。
他隐蔽的心思里,那个伤口是只属于他的,自然是应该由他来保护着,但这话由昌蘅来说出口,惊喜得差点让他跳起。若不是怕时间拖久了容易留疤,他用的药还会再温和上几分,连结痂时的痒意都不该惊扰到昌蘅。
床上的人兀自好眠,他僵着动作直到她完全睡着才抽了手继续,末了终是难耐地低头在扎好的纱布上轻吻了下,像是蹁跹停留在最心喜的鲜花上的彩蝶。
如果此处还有疼痛,请仁慈的神能将它转移给我。
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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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略有些磕绊的磨合期过去后,昌蘅表现得愈加得心应手,含笑打量韩湜时的视线已让所有人都深信不疑昌蘅女帝已对新科状元情根深种。
加之夜夜同眠,日日随侍,情难自禁的模样显然入木三分。
昌蘅甚至还从中发现了诸多趣味,“宠爱”起风头正劲的状元郎简直就是花样百出,短短两月之内将其官阶连跳到正二品不说,但凡其涉及过的官阶还尽为其保留着,做足了此后再无来人的势头。
微服出宫夜游镐城,御书房内邀共享凤椅,太白楼上把酒言欢对酌饮,掖池边亲划小舟倚膝好眠,藏书阁上赌书泼茶嬉笑为注……
昌蘅女帝的心情好到在朝堂上都不再与四王呛声,除涉及如今已是都指挥使的韩湜的事,其他的皆是好声好气地相与商量,在安南王抱病时还遣医问药。
但与她截然相反的就是风头正劲的韩湜,他的脸色日渐灰败,原本深渊般的眼眸都布上了血色,像是大幅大幅盛开的妖冶却死寂的花朵,眼下缓缓蔓延开来的青灰一幅幅展开。
而宫廷之中更是传出了韩都指挥使的母亲被囚禁在深宫中为质的谣言。
朝堂之上,臣僚们看韩湜的目光愈发奇怪,随着时日愈久,微妙地都还带了种隐隐的同情和幸灾乐祸,却是一反之前将他拒之于千里之外的作风,愈来愈多地主动找他“叙旧”,连安南王都在孙儿的周岁宴上邀他出席。
就算女帝是那阵漂移不定的风,现在风也有了清晰的风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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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湜携着一身的酒气回到起居殿时,推门就看见了坐在殿中,面对着桌案上零星摆着的几碟小菜,兴致寥寥地下筷子的昌蘅。
随侍的宫人都垂着头站在两侧,更显得其中形单影只地坐着的人格外孤单。
韩湜上前拿了双公筷,挑着她喜爱的口味,快速地堆满了小半个碟子,一边还绞尽脑汁地想着多说些他会在意的,能让她心情变好的事情。
“臣今日见了安南王世子,其脾性颇肖其父,日后也难成大患。”
安南王嚣张的不过是辈分和当时的“功劳”,但却也是四王中被当成出头鸟的那位,且就他今日所看,安南王的后院的确如暗卫所说的混乱,那位刚周岁的嫡长孙,怕是难以养大成人。
“安插在安北王府上的探子也有所回报,说是安北王已有异动,私下的兵器坊近日正在大量生产兵甲……”
韩湜竭力想着有什么能让她心情好些的,但被酒意熏陶过的思维也不甚清晰,笨嘴拙舌的,来来去去不过是那些伤心劳神的权谋算计。
他清楚自己的用途是何,就连酒醉时也不敢松懈。
“韩效之,你以为朕就是要拿这些来哄的?”
昌蘅捏着酒杯看他,眼角挑了下,瞬间就让他失了神,原本五分的醉意蒸腾成了八九分,难以自抑地朝着她的方向靠了靠,眨着潋滟斑驳的醉眼看她。
“臣,臣想学如何哄陛下,那晚,被陛下撞见不雅之举,原是想回客栈找了话本学学如何哄陛下,谁料……”
他根本就没有照料她的心情,抚慰她的伤悲的资格。
“哦?”昌蘅挥手遣退了侍人,也学着他,朝彼此靠了靠,唇齿间浓郁的酒气随着张合的门户扑面而来,“你果真就只看了如何哄朕的话本?朕的探子回报的可不止如此。”
酒意绕头,心爱的人近在咫尺,韩湜结巴得完全回答不上来,“臣,臣也看了夫妻敦伦之事,免得……免得伺候陛下时……有所疏漏。”
“你看的是这个?”
昌蘅突然头一软,半个人都磕了下来,柔软的嘴唇相撞,连坚硬的牙都有些磕到,微微发麻的同时还伴着飘忽的血腥味。
但所有的额外感觉都在远去。
因为她在亲密的靠近。
不过眨眼间,昌蘅就挪开了嘴,有些嫌弃地舔了舔内侧渗血的伤口,“这次不对,朕明明认真看过更厉害的。”
她再次压了下来,揪着韩湜的衣襟,派出温软的舌尖叩开他稍稍开启的齿关,特别认真细致地一颗颗舔着他的牙。
两种浓郁又不同的酒味在其中夹杂,熏熏然更醉人。
韩湜难耐地想要纠缠上去,却被她嫌烦地躲开,还挣开眼恶狠狠地瞪了下,一丝不苟地继续着自己的工作,没掩饰其中几分得意洋洋的炫耀意味。
简直就是磨人。
韩湜的理智随着日渐习惯的隐忍回归,再看昌蘅时就更难掩深情。
原来他的陛下,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他放松身体,让她为所欲为。
最后到底还是身娇肉贵的昌蘅先累了,鸣金收兵,还举箸敲了下杯盏,“朕当年在南平军时,可没少听那些大老粗们讲这个,虽都是吹牛出来的经验,但朕向来擅长博采众长,绝对是最优秀的。”
韩湜被她磕得嘴角都破了几处,闻言还能毫不心虚地点头,“陛下所言甚是。”
这时才有了他印象中,张牙舞爪,丝毫不肯服输的倔强模样。
昌蘅瞥了他一眼,突然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眸,“效之,我想皇长姐了。”
她的声音里带了些哽咽,才恢复些的神采消散得一干二净,“我一开始,就觉得你有时候看我的眼神,和小时候皇长姐看我的眼神好像,似乎不管我做了什么事情,都可以被谅解,不管我提出多么不可理喻的要求,都会被答应。”
“可是,阿姐她突然就不要我了,她把母皇和江山都给我,却不要我了。”
端成十七年,时任皇太女的皇长女自焚于九黎宫,用自己的一条命,平复了朝野中蓄势已久的逼先皇退位让贤,皇太女登基为帝的阵仗。
彼时,身为嫡次女的昌蘅,不过才八岁。
她巨变的那年,恰巧也是他巨变的那年,不过她是被禁锢,而他却是解脱。
因她而来,拜她所赐的解脱。
韩湜拿开她捂在眼上的手,用不掩温柔的目光看她,“不是似乎,陛下,”他叹了口气,像是认输,“那是真的,不过你要做什么,不管你要求什么,都可以。”
“因为珍惜你,所以没有不可理喻和过分。”
她若是要他哄,他便是挖出整颗心来博她一笑也可以,但她若是不需要,便是他整日整夜被注定要失去她的未来折磨,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也不会告诉她,让她哪怕有一息的为难。
情之所至,又哪里有什么道理。
但他的心怕是远没有皇长女纯粹,他舍不得将她相让,拱手他人之怀。
舍不得那些属于她与他的风雅情事,在之后就换了另一位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