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洺思义》匪伊垂之

6、他的宋义

　　等顾洺在她距离一米之遥站定时，宋义这才缓缓起身，天知道她花了多少力气去扯开笑脸，再稳声说一句，“好久不见。”
　　顾洺突然笑了，不甚明显，但眉宇之间尽是愉悦，整个人显得温和。他微低着头，又迅速抬起，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确实好久不见了。”没有多大的起伏，像极了一般故人之间重逢的寒暄。
　　曾经的我走向你的每一步都是踩着荆棘，锥心之痛，却抵不住我对你的渴望。曾经的我给你写的每一封信都要仔细斟酌，涂涂改改，都把自己感动得潸然泪下，却依旧害怕你因为无法理解这些文字而辜负了那些我为你失魂落魄的时光。宋义紧紧揪着裙摆，眼珠转啊转,根本不看眼前人。
　　他手里紧撰着钥匙，对宋义对自己的忽视无力招架，脸色冷了冷。她尚存一丝理智，刚想提醒他这边不能停车，他却已先一步开口，“这边不能停车，我送你们回去。”
　　在一旁认真观戏的程可突然被点名，连忙摆手，还有些赧然，“我不用，等会儿，兴子过来接我。要不这样吧，现在先送宋宋过去。兴子也一会儿就到了。”说罢看了看不动声色的两人，有些头大，能不能别那么安静！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程可使劲对宋义挤眼神，在宋义看来好气又好笑，却也开金口,“不麻烦你了。”宋义的回答在顾洺的意料之内，他从不奢望她会有什么好态度。但还是无措，正要开口，却有喇叭身后传起，三个人齐齐望去。
　　是梁禹兴，程可的竹马，未婚夫，两个人磕磕绊绊彼此陪伴到现在，依旧甜蜜，着实羡煞旁人。宋义牵起程可往梁禹兴走去，他应该是刚从饭局出来，西装革履，一副精英模样。他也向着他们走来，只是眉头却皱着，今天提醒过她不要穿那么暴露的！脾气刚上来,却因一旁的宋义，便放过某人一次。脱着外套递给程可，后者温顺地接过穿上，顺便还狗腿地冲他甜甜一笑求放过。梁禹兴搂过程可,微笑着对宋义，“欢迎回来！今天有脱不了的饭局，下次请你，一定得出来！”
　　宋义在大院里是叫梁禹兴一声哥的，在学生时代走得比赵文翰还要近，所以多年未见，也不会有多大的的陌生。宋义自内心大笑，“好啊！兴子哥！”
　　梁禹兴笑着，遥遥看了眼她身后的某人，悄无声息地在酒会上不见踪影，害得他得应承来自四面八方的酒水，又不是千杯不倒，现在已经微醺了。心里多少有气，只是看了一眼，没有交流。为了美人，三年机器人终于出了故障。
　　程可舍不得地向她索了个拥抱，她在耳边低声揶揄，“今晚醉生梦死噢！”程可愣愣的，反应过来脸像烧起来似的，又羞又恼，佯装生气地抡了几拳宋义的后背，罢了气呼呼地直接上车。而她看着却爽朗大笑。
　　她站在马路伢子上看着路虎车消失在车流中，这才慢慢转身，从容地在他的注视中走向他，戴着面具，她以想象中最好的姿势。青葱岁月中那个总是含着笑眼里尽是澄澈的女孩不再，岁月赋予了她更强大的灵魂，落落大方，明媚优雅。
　　他静静地看着手掌却覆上了一层密汗。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靠着药物维持睡眠的每个夜晚，每到深度睡眠的前一秒，闪过的都是她决绝的背影。他不知她是否在遥远他乡有了可依靠的怀抱，他怕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爱情抵不过身侧一个温暖的怀抱。他没有可以去打探她的消息，只是偶尔在朋友口中听闻：她的画画天赋异禀，在那边有了首次的画展她开始环游世界了，他们都收到了明信片；她在某大赛上获奖了，还有她的采访视频......他很高兴，他的宋义从来就那么优秀。就像那个傍晚，他不小心撞见在琴房弹钢琴的她，夕阳的微黄光打在她身上，似乎镶了一片金光，晚霞就在窗外，这幅画美得不可思议，就连刚剧烈运动回来的顾小少爷，明明喘着粗气，此刻却因为害怕惊扰到她而屏住了呼吸。他从未向任何人包括她，那是他的一场梦，至今未醒。
　　“我送你回去罢”他不等她走近，迫不及待地向她靠近，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时，他僵在原地，心里又是一片酸涩。
　　“不了，我自己回去。”原谅她矫情，她真的没有准备好怎么去面对他，她怕自己情绪失控，两败俱伤。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就是不看他。“你先回去罢，车很快就来。”她慢慢踱回座位上，坐得笔直，头微微向左偏，看着车流，看着霓光，轻声道。
　　他怎么会忘了她的倔脾气，一旦认定的，怎么拧都不愿改的。微微有些头疼，夜生活才刚拉开序幕，车流到底不少。他又如何放心任她一个人？罢了，一张罚单罢了。下一秒便放弃思考，利索地坐在她身侧，不近，周围没有她的气息。
　　她似乎也是想到他会这样，便笑了起来，眼角弯弯，侧颜柔和，卸下一身防备。他愣愣地看着，来之不易，日后必定历久弥新。见面之前他很害怕她离自己远远的，连个笑容都不愿施舍。可是现在，他真的很高兴，无可救药。
　　她的笑只是牵强地维持了几秒，便无影踪。开口，却依旧直直地看着前方，声音哑哑的，“何必呢？你何须赶过来！”
　　说罢，一直等不到的公交车停在眼前，她叹了叹，慢慢起身，没有看他一眼，直直走上车门，就在踏上去的那一刻，她转身，露出一张如同往昔要向他耍赖时的笑容，风情万种，带着小调皮，“顾洺，再见！”
　　然后不停他回应，上车，投币，左转，前往最后一排。这一路那么艰辛，异国他乡。在大学校园里看见手牵手的情侣想起他，畅游在巴黎薰衣草花海时想的是他，在南极享受万籁俱寂时想的是他。想的都是回不去的他们。也尝试着做饭，一开始油渍溅了满手，那个疼呀，泪水吧嗒吧嗒落，可还是挂着泪重新抓起菜勺，努力学去过好生活。真心爱着的时候，有哪个女孩不曾做过为他洗衣煲汤，生儿育女的梦，只是这梦易碎罢了。如今各自独当一面，即使不在一起了，依然感激。
　　坐在靠窗位置上，忍住伸出头再看他的冲动，是时候说再见了。白日梦做多了，对生活都失去了兴趣和信心。她不容许自己这样，生活不能只有爱情。她没有哭，异常的平静，如同跋山涉水的老人终于来到一片草原，只想休息，放空自己。
　　他站在街边静静看着公交车消失在尽头，失魂落魄。他何必要来？他何必抛下一屋子的政客、大佬，不受控制地来到这里？他推掉翰子的邀请，就怕她不愿见自己。可酒会上看着别人阿臾奉承，极度烦躁。有一个念头一直在叫嚣，见见她，就算待在暗处。
　　岁月没有夺去彼此什么，只是增添了稳重、大气、得体。她很美，不再只是五官精致、顾盼生辉的美，更多的是气质典雅。她依旧是她的心动，可是他害怕现在就是他们的未来。顾洺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分明看清了她眼中的诀别。

作者有话说

　　哎哟喂>_<好像在自娱自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