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一路向西》箫紫陌

2、第一章 距离

　　房东太太是个很热情的中年妇人，一通电话，她就提前把屋子收拾妥当，雅西是她的第一个房客。
　　房子是提前就联系好的，下了车，雅西就带着阳阳找到了这间公寓。房子不大，两室一厅，原是房东太太一个人住着，早些时候她女儿生了孩子，便直接搬去了女儿女婿家照顾，后来女儿就让她住下。房东太太才一直想找个合适的租客把房子租出去。
　　房子尽管住了些年头，但依旧敞亮如新，回来的匆忙，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这样的安身之处，雅西已经心满意足。要知道她一没有工作，二没有任何经济来源，早已没了选择的机会，更别说挑三拣四了。
　　显然，雅西这位房客也很合房东太太的心意。
　　“这套房子原是我一个人住，东西大概是不缺什么了，要是缺呢，买东西也方便，出了小区不远就有家大超市。……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我住的也不远，要是有急事，来个电话，我可以帮你带孩子。……我看这孩子很乖巧，长得又漂亮，真讨人喜欢。”房东太太在房子里转了一圈，一边告诉她家电的位置，一边把小区周围的环境介绍了一番，最后她的视线落在雅西身后的孩子身上，嘱咐道，“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住，出门睡觉前要记得把门窗锁好，一定要注意安全。”
　　雅西谢了房东太太，但没敢接受对方的好意。别人是不了解赵新阳，她还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要不是换了地方，头一回在陌生人家里见着陌生人，他岂会是这般文质彬彬的表现。
　　送走了房东太太，赵新阳便喊着闹着说不要去胖奶奶家。
　　雅西问他：“谁是胖奶奶？”
　　他一边拉着她的衣角，一边嘟嚷：“就是刚刚走的那个胖奶奶啊。”
　　“赵新阳，你不可以这样没礼貌！”
　　“可奶奶明明就很胖，我没有不礼貌。”想了想，大概觉得很不服气。
　　雅西勾唇笑道：“那以后妈妈就叫你‘胖阳阳’，好不好？”
　　“不好，人家明明就不胖。”阳阳果然气得嘟起嘴。
　　雅西其实一直想不明白，一个男孩子，怎么会对“胖”字如此敏感，每次一说他胖就跟她急。
　　眼看儿子就要生气，雅西连哄带骗说：“好了好了，不胖不胖，都是妈妈不好。”
　　看到她笑了，阳阳气呼呼地跑开了。
　　赵新阳是个急脾气，气来的快，消得慢，小小年纪，这股固执的劲儿就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而他生气时唯一的消气办法就是坐在一边“思索”人生。
　　趁儿子生气的当口，雅西顺利把东西整理完毕，一两个小时下来，已经累得满头是汗。
　　干完活，她一屁股做到赵新阳边上，摸着他的头，讨好道：“阳阳，肚子饿不饿？”
　　阳阳看着动画片，早忘了之前的事，想了想说：“妈妈，我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你听！”肚子居然很配合主人地叫了两声。
　　“晚饭妈妈带你出去吃，吃完了我们去超市买点东西。”
　　“真的吗？”
　　“把电视关了，我们马上出发。”
　　“喔，太好啦！我要吃肉！”平时，雅西很少带阳阳在外面吃东西，她肠胃不好，又怕外面的东西不卫生，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些年，她确实囊中羞涩，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对花钱没有概念。

　　超市就在离小区不远的地方，雅西看孩子高兴，便拉着他的小手，母子俩慢慢地走着去。
　　阳阳是很喜欢和她一起散步的，因为通常这个时候，她会成为他的百科全书。
　　“妈妈，为什么到了晚上天就会黑呢？”
　　“因为太阳公公去睡觉啦。”
　　“那为什么月亮婆婆不用睡觉？”“月亮婆婆”这个称呼是赵新阳自己想出来的。
　　她想了想，说：“因为月亮婆婆要看着小星星啊。”
　　赵新阳若有所思地抬起头：“小星星也和阳阳一样不乖吗？”
　　哎！好像很有自知之明的嘛！
　　“小星星很顽皮，不看好它们，一不留神它们就会从天上掉下来，会像阳阳上次那样，把屁股摔开花来。”
　　阳阳仰起脸来，严肃地问：“那怎么办？”那滋味，大概是永生难忘的吧。
　　雅西笑着摇了摇头：“没办法。”
　　“万一不小心掉下来了呢？那么高，不是屁股开花的事，它们还能回去吗？”
　　“小星星可比阳阳重得多了，下来了就上不去了。”
　　“可是……”阳阳苦苦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问她，“妈妈，小星星可以不睡觉，为什么我不可以不睡觉？”
　　赵新阳每次问问题，一向这样毫无章法。
　　“因为不睡觉会变胖，还会变二。”她咧开嘴笑了笑。
　　“好吧，妈妈你赢了。”
　　看阳阳沉下了小脸，她立刻安慰说：“阳阳其实一点都不胖，是妈妈希望能把阳阳养得胖一点。”
　　“为什么？”
　　“因为胖一点可爱啊。”因为那样她会很有成就感。因为那样，她会觉得一个人她也可以照顾好儿子。
　　赵新阳眨着他的两只大眼睛，一脸真诚地说：“阳阳本来就很可爱啊！”
　　“阳阳，男孩子要谦虚一点。”
　　“什么是‘谦虚’？”
　　“嗯，就是不能太骄傲。”
　　“‘骄傲’是什么意思？”
　　“就是太自负的意思。”
　　“妈妈，什么是‘自负’呢？”
　　“就是不诚实……”雅西已经词穷，若阳阳再穷追不放，她搜肠刮肚，恐怕就不得不解释的直白一些，回答他：嗯，就是不要脸。
　　“噢！”阳阳应了一声，点点头，“我明白了。”
　　雅西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赵新阳却一脸欣喜的问道：“妈妈，‘不诚实’是不是就是‘不要脸’的意思？”
　　“……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差多少……”
　　“一点点……”
　　“这么多？”他比划着。
　　“这么多……”
　　“那是多少？……妈妈，不是一样多嘛……”
　　就这样很快到了超市。
　　在一楼的餐厅点了三个菜，两盘肉菜，一盘手撕包菜，一顿饭吃得这样简单，也花了她一百多块人民币。雅西看着皮夹子，心里有一点担忧，阳阳却自豪地说：“妈妈，我们今天光盘哦。”
　　雅西笑着叹息：“阳阳这样爱吃肉，万一变成小胖墩怎么办？”
　　小脸瞬间垮下去：“妈妈，每次花钱你心疼，就老拿我身上的肉说事。”
　　赵新阳是真不胖，可雅西就是莫名的担心，这样爱吃肉的孩子，万一长大后成了一个胖子，她总是有责任的。当然，心疼钱袋子也是原因之一，但在阳阳面前，她是打死不会承认的。
　　“算了，胖点也好，胖了省得妈妈将来操心。”雅西意味深长地说了这样一番话安慰自己。阳阳没有听懂，只拉着她的手极力为自己辩解，“妈妈，你为什么老是说我胖，你自己瘦了，就嫌我胖，妈妈，你真的很不‘诚实’！”
　　“赵新阳，‘诚实’不是这样用的。”雅西怕了儿子，拉起他赶紧去超市。
　　阳阳实在调皮，有过一次教训之后，每次去超市，雅西都得出奇招，想尽办法把阳阳放进手推车里。只要他下不了地，她就能安心买东西。
　　赵新阳趴在她身前，一本正经地说：“妈妈，刚刚我们花了那么多钱，你一定很心疼吧？现在我们是不是得省着点？”
　　雅西说：“是啊，不过阳阳可以选一样最喜欢的零食放进推车里。”
　　阳阳没有应声，小眼珠转了转后，乖乖地坐回推车里。
　　搬了新家，要买的东西很多，总觉得什么都需要，但能力有限，她只能先把想到的东西买了，缺什么改天再来添置。雅西推着车到了日用品区，然后是食品区、饮料区、蔬菜区……当她拎着上过称的蔬菜放进手推车里时，她彻底傻眼了。
　　她吃惊地问赵新阳：“阳阳，妈妈好像拿了很多东西在推车里，东西呢？长腿跑了吗？”
　　阳阳手里拿着一卷子干面，很自豪地回答：“妈妈你乱花钱，买了很多不用的东西，刚刚我都帮你放回去了。”在阳阳的价值观里，除了可以塞进嘴巴里的食物外，其它的一切，都是身外之物，可有可无。
　　雅西气得哭笑不得，半天只憋出一句话。“赵新阳，你的屁股又在痒了对不对！”
　　他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委屈地说：“妈妈，我的屁股还没好，你能不能不打它的主意，你可以挠我痒痒，我怕痒……”
　　“你能不能不给妈妈捣乱！”雅西把赵新阳抱下了地，气得嚷道，“你什么时候能够长大不惹妈妈生气！”
　　赵新阳很会察言观色，知道雅西不是在跟他说笑，他心里有些害怕，但嘴上还是不服软。“妈妈，长大了我就不陪你来超市了。”
　　瞪着儿子，雅西一时语塞，因为她知道这句话很有道理。
　　赵新阳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又补充了一句：“长大了又不能坐推车里。”
　　雅西是又好气又好笑，眼下也没时间跟他讲道理，只能按下满肚子的火气，边推车边说：“跟着。”
　　“妈妈……”
　　“自己走！”
　　“哦。”
　　“跟紧了不许乱跑！”
　　“哦。”
　　走了两步，她又问：“你都把东西仍哪儿了？”
　　赵新阳沉默了一会儿，指了指前面，“那儿！还有那儿！那儿！……嗯，”犹豫了片刻后，小声说，“妈妈，我把梳子偷偷放在一个经过我们身边的奶奶车里了。”
　　“梳子？”雅西停下来盯着儿子。
　　“阳阳是短头发，所以……”无辜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雅西的一头长发，立刻没了声音。
　　雅西笑了一声：“赵新阳，你怎么不把自己扔了呀！”
　　“妈妈，我知道错了。”
　　她继续穿梭在超市的货架之间寻找“消失的物品”，气得碎碎念起来。
　　“赵新阳，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给妈妈惹事，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要用的，妈妈明天还有很多事，没有时间天天往超市跑……你别以为妈妈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越想越生气，越走越觉得委屈。
　　她向来不喜欢超市，从前是从来不用到这种地方来，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别无选择，这就是生活，一个人带着孩子的生活。可是阳阳怎么就这样调皮，净给她添乱，时常挑战她的底线和忍耐力。从早上到现在，忙了一天她真的快累趴下了，本来还想早点回去补个觉，这下好了，等把东西买全，恐怕鸡都要打鸣了。
　　一想到明天还有那么多事等着她，她真的快要被气哭了。
　　恰逢周末，超市里的人比平时多了不少，尤其是食品区，货架前挤了不少人，有的地方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里外三层，那叫一个壮观，大妈们扯着嗓子各显神通，先下手地抢到了特价物品，没抢到的开始往下一个地点奋进，超市变得异常喧嚣、拥挤起来。
　　雅西的声音彻底被掩埋在其中，脚下便不由自主地快了一些，时间紧迫，她只想快点买齐了东西回家，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了身后的儿子，怕他跟不上她的脚步落在后头，连忙回过头去看。
　　可是——
　　“阳阳？……”声音却在转身回头的刹那间戛然而止，她在身后可视范围之内来回扫了一圈，可目光所及之处，不见阳阳踪影。
　　“阳阳！”雅西被吓了一跳，隐隐的感到一阵害怕，于是又四下扫了一圈，并喊着阳阳的名字。
　　“阳阳！赵新阳！”
　　可是，嘈杂的超市里并没有人回答她。
　　“阳阳！”
　　阳阳呢？刚刚，他明明在她身后的呀？
　　才一会儿的时间，怎么就不见了？他能跑去哪里？
　　雅西想起了上回在超市发生的同样一幕，越想心里越着急、害怕，虽然事后她教育过阳阳不下数十次，叮嘱他万一再发生同样的事，一定不要乱跑，妈妈一定会回去找到他，但也不知道他到底记住没有。
　　雅西一边往回走，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赵新阳听进了她的话，不要乱跑，能在原地等她。
　　可是当她沿着原路返回找了两遍，依然没有找到阳阳的身影时，她真的慌了。
　　心里像是塞进了一个鼓，“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六神无主的在人群里绕圈子。
　　“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蓝色运动衫的小男孩，眼睛大大的，大概四五岁的样子。”雅西抓住一个中年妇女便问。
　　“没有。”
　　“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
　　对方又是摇了摇头。
　　“阳阳，你到底跑哪里去了……”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刚刚在那边看到一个孩子，”雅西猛地回过头，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可是并没有看到阳阳，只听他说，“孩子往那边走过去了……”没等那人说完，她拔腿就往那边跑。
　　此时此刻，雅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阳阳千万不能走丢，她不可以没有阳阳。
　　“阳阳……”跑了两步，突然听到头顶的大喇叭里洪亮而急切的播音声。
　　“尊敬的来宾您好，请来宾赵雅西女士，赵雅西女士速往服务台，您的孩子在购物途中与您走散，请听到广播后速往服务台！……”广播里不断重复着这样的一段话。
　　听到广播的同一刻，雅西眼里含着泪，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心里的石头一落地，她一口气跑到了服务台，一路上还问了好几个信。
　　在发现孩子走丢以后，雅西吓得手足无措，只差没把超市寻一个遍，她甚至在心里骂了自己千回万回，阳阳倒好，一个人坐在服务台前，兴致勃勃地玩起了服务台工作人员免费提供的玩具。
　　“妈妈！”手里拿着玩具，眼睛倒还不忘在人群中搜寻一番，且一眼看到了赶来的妈妈。
　　“阿姨阿姨，那是我妈妈，我妈妈来了！”赵新阳终于激动了起来。
　　服务台的工作人员拉住了阳阳，等雅西走过去，再次确定了身份后才将阳阳交回到她手里。
　　“这孩子挺顽皮的，以后您可要多注意了。”服务台里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孩笑眯眯的对雅西说。
　　雅西点着头：“谢谢你们，”心里疑惑，便蹲下来问阳阳，“刚刚阳阳不是在妈妈后面跟着吗？怎么一会儿就跑不见了？”
　　“我是跟着妈妈啊，可是妈妈走太快了，我腿这么短，怎么可能跟的上！超市里人那么多，一下子妈妈就不见了！”回忆刚才走丢的情景，阳阳的脸上并没有一丝害怕。
　　“找不到妈妈你还乱跑，万一妈妈找不到你了怎么办？妈妈有没有教过你，找不到妈妈不要随便乱跑，要待在原地等着，妈妈会回来找你。”
　　“妈妈，你不是说过在超市里妈妈走丢了，我可以找超市里的叔叔阿姨找你吗？你看，我不是把你找到了吗？妈妈，阳阳很聪明吧。”
　　雅西没有去纠正儿子的观点，只是想了想，发现自己脑子还没阳阳好使，不免觉得好笑：“阳阳真聪明。”
　　赵新阳得意地扬起了脸。
　　她又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说：“那都是妈妈教的好。”
　　“那也要阳阳聪明啊。”
　　“贫嘴！”找回了阳阳，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地，看着孩子天真的笑脸，雅西也不忍心再责备他，只是她隐隐担心起来，以后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这样不听话的一个孩子真不知道还要给她惹多少麻烦，想想头皮就一阵阵发麻。
　　服务台的边上就是收银台，排队的人不多，雅西准备带着阳阳回去找回那些被她扔下的东西，然后付了钱就回家。
　　服务台回超市有一条必经之路，路不宽，一边还垒着高高的饮料箱，雅西拉着蹦蹦跳跳的儿子走了两步，抬头之间，她的脚步突然停住，整个身体也开始僵硬，抓着阳阳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几秒之后，阳阳疑惑地抬头望着她，问：“妈妈，你怎么不走了？”
　　超市里的人声鼎沸在雅西抬头的一刹那之间仿佛被什么东西突然压制了下去，所有的喧嚣顷刻消散殆尽，世界突然间安静了下来，然后，她听见了自己慌乱无序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在心口此起彼伏。
　　她的心在颤，手也在抖。
　　“妈妈……”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在了那一处地方。那里，一个男人驻足望着前方，视线定定地落在她身上，脸上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就那样冷冷地望着她。那样的眼神，含着刻骨的痛恨，可又似乎只是对待一个陌生人的态度，离得很远很远，看不清一丝一毫的情感变化。
　　竟会这样不巧，在忘记你之后的某一天，突然与你相见。
　　他，就这样再度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在她回到这座城市的第一天，在那样一个大的可以容下几千人的超市里，雅西和凌书祁就这样不期而遇了。
　　当雅西能够思考后的第一个念头是：曾经那样熟悉的一个人，这一刻，竟会感到这般陌生。
　　时间真是一剂良方，在痛过、恨过之后，还能将一切淡忘。
　　可是，真的忘了吗？
　　他的视线突然往下，落在一个孩子的脸上，他以同样冷漠淡然的表情看了那孩子几眼后，渐渐的收回目光。
　　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四五来岁的小男孩，他有一对浓密的眉毛，将一双小眼睛衬得格外有神，两只小手紧紧抓着身旁男人的手，努着嘴小声唤着：“爸爸！你答应我的巧克力还没买呢！”见他的爸爸不理他，鼓足了劲晃了晃那只大手，“爸爸，你说话不算话！”
　　他突然低下头看了小男孩一眼，柔声说：“好，我们去买巧克力！”
　　小男孩以为听错了，惊讶地问：“真的吗？”
　　“走，你带路。”
　　足够养眼的一对父子就这样在雅西的眼前转身离去，然后消失在对面的人群中。
　　突然消失，如同突然出现。
　　“妈妈！你在不在听我说话！”阳阳第三次提高分呗喊道，“妈妈！”
　　雅西木讷地低下头去看阳阳的脸。
　　他的脸上盛满了好奇：“妈妈，你认识刚才那个叔叔吗？”
　　叔叔。
　　她的心一紧。
　　“妈妈……”
　　她怔怔地望着阳阳闪烁的眼底，又抬头看向凌书祁刚才出现的地方，那里已经人去空空，如果她眼神不好使，大概会以为刚才的一幕，是她的错觉。
　　半晌，她才回答阳阳说：“不认识。”
　　“不认识你刚才还那样看着人家。”
　　她笑了笑：“有吗？”
　　“有啊，眼睛都没眨一下，跟你说话你都没理我。”
　　雅西拉着阳阳继续往前走，听阳阳说完，她好笑地说：“因为刚刚那个男孩子比阳阳长得帅啊。”
　　阳阳很不服气：“那是因为他爸爸长得帅，我要是有一个长得这样帅的爸爸，我一定比他还帅。”
　　雅西愣了一下，想着阳阳的一番话，心里五味打翻了四味。
　　阳阳突然反应过来：“妈妈，我长得也很帅啊！”
　　她愣了一会儿，“阳阳，男孩子要谦虚一点。”
　　阳阳转了转眼珠：“妈妈，我也要吃巧克力，是你说我可以选一样我爱吃的零食。”
　　雅西顿了顿，说：“好，只许拿一块。”
　　“一块就一块。”
　　此后的时间里，雅西没有再在拥挤的超市里遇见凌书祁。在超市里兜了大半圈，买齐了所有要买的东西，然后付了钱回家。
　　一切仿佛是一场幻觉，就像四年前刚到杭州的那几天，她幻想过他会去杭州找到她一样。
　　回来的第一天晚上，雅西失眠了，明明很累，可一闭上眼，过去的种种，突然像电影画面一样闪过脑海，搅得她心烦意乱。
　　阳阳同她一样，也是睡不着，不一样的是，他因为兴奋而睡不着，所以雅西想，她一定是认床的缘故，加上这片地方留有她全部的回忆，这些回忆终究还是会影响到她，等过两天适应了，也就好了。
　　后来，看着身边已经熟睡的孩子，她才感到了几丝心安，才和深夜一同踏实的睡去。

　　这一天，从踏上脚底的这一片土地开始，她一直在感叹，四年了，她离开了竟整整四年。
　　这四年里，改变的看来不只是她，他们都变了，都拥有了新的生活，彼此的生命里，已经没有了对方的影子。
　　她以为这些年的快乐，足以抵得过一个人的存在，让她忘记曾经的那份爱情和依赖，却不曾料到，原来感情的债，一欠就是一辈子。
　　如同当年她待吴以深那样。
　　她总是那样后知后觉，直到失去之后，才发现，原来早在她离开凌书祁之前，她就爱上了他，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
　　可她竟然一直不知，一直不敢承认。
　　细心如他，粗心如她，结局或许早已注定。没说，只为她能留下最后的尊严，待往后的日子里再次遇见他的时候，她可以那样，淡定地看着他出现，乃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