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无欲》雪代薄荷

2、第一章

　　屋外响起久违的脚步声，急促慌乱的响成一片。

　　外面躲懒的婆子也架着浴桶进来，婢子们来来回回的出入她的闺房，所有人都忙的团团转，唯有她一个人，垂着眼，格格不入的坐着，一言不发。

　　“啊呦，我的姑奶奶哟”，一旁的婆子看着这个如木头般坐着的小祖宗：“你就消消气吧，你父亲也是为你好，哪家的闺秀能有这样好的机会呐。”

　　“就是”，另一个婆子提了一篮花瓣进来：“你庶妹的话你也信，那是嫉妒你的鬼话，你瞅瞅，王妃这些个天，见了那么多的小姐，还是觉得你有福气，快别生气了，天使就在来的路上了。”

　　“今日三月十六了”，坐在绣墩上的木美人突然开口问道，惊得一旁的婆子婢子们愣了一下。

　　“可不是，今天三月十六了，您都病了一个星期了”，就近的妈妈也没提她早早好了的事，只是拉着她的手叹道：“你瞧瞧你的小脸蛋脏的，还不快洗洗。”

　　殷妙的手指慢慢的蜷起，不知为什么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吓的那妈妈立马没了声音，这个日子她记得清楚，上一世，她硬生生的让自己病了十多天，损了身体，才逃过一劫，可这一世，她过的浑浑噩噩，却在没有其他的理由去躲过了。

　　也好，殷妙垂着头想，这么卑微的感情，一世就够了。

　　婆子见她顺从的站起，刚还想着怎么劝，见她配合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是她全程流着泪，不声不响的，眼泪就这么一串串的下来，更让人瞧着可怜。婆子心下一软，复开口劝道：“妙姐儿，女子本就不易，你若抵抗，可能还会更苦些，顺着或许还有机缘，莫哭了。”

　　“没有机缘了”，那婆子以为殷妙听不进，就不再说话，她拭干殷妙长长的头发，才意识到小姐说了话。

　　“什么？”婆子顺势问了出来。

　　“没有机缘了，我今天把它斩断了”，殷妙了无生气的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空洞的眼睛，机械的又重复了一遍。

　　那婆子并不明白殷妙的意思，看小姐不再哭了，觉得自己甚有功劳，又开始继续叨叨起来：“你还别说，王妃对你可真上心，你瞧瞧的珠花，颗颗都是南海过来的精品，还有这衣服，是余杭进贡的精品锦缎，在阳光下才会有花样显出来，这王府上，连王妃自己的孩子都不曾穿过......哟，殷长史来了。”

　　殷妙抬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么多年，这个活在别人话语中的父亲。

　　目光空洞洞的，莫名的让人瞧着不欢喜，殷铁生眉头一皱，斥道：“王妃心软，不曾说你什么，但你瞧瞧自己，想什么样子，一点规矩也没有，这么多天的礼仪，白学了吗？”

　　“呵”，殷妙对着看着眼前的男人，嘲讽了一声，见男人恼羞成怒，却又不敢看她了，才慢慢道：“放心吧父亲，我会入选的。”

　　殷铁生憋屈的张了张嘴，又觉得骂了反而坏事，一振袖子，转身就走。

　　殷妙淡漠的看着，前世，自己就是为了这个所谓的父亲，为了得到所谓的父爱，耗干了心血。

　　其实离了杭城也好，殷妙站起身，由着婢子引着她，穿过层层的回廊，看着回廊外晴朗的蓝天，阳光照在自己的身上，温暖的像是梦一样。

　　她恍惚想起，上一世，那个送走的女孩子，最后又怎样了？

　　听说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殷妙踏进大堂的那一刻，原先对着另一个女孩儿，指鼻子挑眼睛的太监们都愣住了。

　　瞧瞧这身段、这脸、这气质，要没说金尊玉贵的养大，根本不可能出落得这个模样。

　　连一旁陪脸说笑的淳阳王都愣住了，他飞快的打了一个手势，见那个托着满满金玉珠宝的婢子退下去了，才肃声道：“原先这位，是附臣主动要求的，想为太后尽责，既然天使们看不上，那也只能浮了他们的美意，这才是王府送上的真正美玉。”

　　“妙姐儿，过来”，王妃和善的招了招手，拉着殷妙在自己的身边坐下：“各位公公容我介绍，这位可是我认的义女，别看她小小年纪失了母亲，但人很孝顺，在老家为她母亲守了三年的整孝，他父亲是我们府上的长史，又未续妻，我瞧着可怜，就养在了身边，要不是她主动提出来，我哪里舍得她去这么远的地方。”

　　丧母，无牵挂，父亲为王府控制，好把握，嫡女，身份也过的去，样貌更是出类拔萃。几个太监相□□点头，领头的笑道：“刚刚误会王爷了，咱家给王爷赔罪了，王爷的这份忠心，咱家定会传递给圣上的。”

　　说完，朝着淳阳王叩首。

　　淳阳王心中大喜，装模作样的使人扶起公公，将荷包塞到他的手上：“还望公公在皇上面前替我多美言几句，之前是我昏了脑子，但请皇上放心，江浙属地的百姓的心，都是向着皇上的。”

　　这墙头草画风可转的真快，太后临政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么说的，领头的太监将荷包塞进了袖子，笑眯眯的和淳阳王道了个别：“那咱家就拜别王爷了，还有好几处要去，咱家就先走了。”

　　殷妙扶着一旁婆子的手，就这样端端正正的随着走了。

　　屋内，淳阳王笑着夸赞自己的王妃：“还是香儿你有水平，这么短短几个月，就将这乡下来的丫头调教的如此通透，又有气质，看来瑶姐儿也需你费心，她虽然讨人喜欢，但也好歹是王府的小姐，这规矩不正一正是不行的。”

　　淳王妃也疑惑这殷妙气质上的变化怎么这么大，言行举止里仿佛透着世家贵族中浸染的贵气，没想到殷瑜这么一搅和，反而让殷妙有了这样好的变化，淳王妃没往下想，毕竟这丫头每日的生活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不了错，她转头看着王爷，笑道：“还是王爷的主意好，毕竟我们原先站在太后的阵营里，把瑶姐儿送去显得太亲密，反倒认个义女，正巧合适。”

　　王爷还把周瑶那个小贱蹄子送过来调教，这真真是示好了，有了周瑶这个把柄，她还不信，收拾不了沈姨娘那个勾人的妖精。

　　殷妙上车时，车上已然坐着三个女孩子，年纪看着都略大些，只是神情委顿，其中一个穿着交领绣花襦裙的，抬头看了殷妙一眼，惊异于她的容色，复又沉默的转头向外。一旁的太监扶着殷妙坐下，才交代道：“殷小姐若是有事，就喊咱家或后面的婆子。”声音尖细，听的人直起鸡皮疙瘩。

　　“谢公公提醒”，殷妙客气的回道，惹得那太监复又抬头看了一眼才出去，想着淳王府倒真是送了个厉害的，瞧着也是知道内情的，小小年纪还能这么四平八稳的，倒真可能是个有出息的。

　　这说是进宫侍奉太后，可现在谁不知道，太后被皇上请进了寺院，估摸着到死，也出不来了，可怜这些个女孩子，他们选的可是正正经经的官家嫡女，哪个不是珠玉养大的，花季之龄就入了庙，就算太后是真的打的为小公爷培养妻子的主意，那人选也仅一个，这剩下的，可不就在寺院里了了终生了吗。

　　所以杭城虽有名额，但这种吃力又不讨好的事情是没人愿意做的，这诺大的地方，天使也就挑了殷妙这个一姑娘，这还处在阵营中的淳王府向皇上表忠心才送来的，虽说这是皇上才下的旨，但谁不知道里面是太后的意思，却又不能明着打皇帝的脸，可官场上谁都是人精，更何况送的是自己的孩子。其实淳阳王也知道，送自己的女儿，才是最好的选择，但他的大女儿是嫡长女，是王妃的孩子，自然不能往火坑里推，小女儿虽是庶女，但和她的姨娘一样，是朵解语花，年纪虽合适，但林姨娘一听说要将自己的孩子送去，是日日见他就落泪，惹得他心疼不已。所幸淳阳王都还没开始发愁，他的心腹就为他递上了解决的方案：认个义女养一段时间，送上去即可，而王府长史殷铁生的嫡长女初初守完丧，人生的秀美精致，殷长史看王爷日夜忧愁，愿意献女为王爷脱困。

　　殷长史的相貌是闻名江浙的，想来他的女儿，也必然出众，果不其然，殷妙初入王府，就被定定了下来，以义女相待，细细的养在王妃的身边，但没想到成也长史败也长史，殷铁生的商妾育有一女，养的娇纵跋扈，看不惯殷妙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口没遮拦的就对着嫡姐添油加醋的嘲讽，将她入城的目的嘲笑的一文不值，气的殷妙血气上涌，晕了过去，当晚就起了高热。

　　好在最后人醒过来了，原先殷妙美虽美的天真烂漫，但真的到了京城那个地方，是活不久的；先下醒来，人看着虽然死板了不少，但终是沉稳了下来，倒也是好事一桩。

　　殷铁生看着没见过几面的女儿头也没回的踏上马车，心下抽痛，恍惚想起，这个孩子在杭城看见自己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崇拜和睦濡的光，她长的那样的漂亮，随了她的母亲，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年轻时娶到她母亲，是那么一件遭人记恨的事情，婚后他们有过一段甜蜜的时光，再后来，他入杭赶考，遇见了巨富林明华，他赏识自己的才华，想要将幼女送他为妾，并许上了丰厚的嫁妆和入得王府的机会，殷铁生下意识的忽略了等待自己的妻子，没有半分犹豫的答应了，他知道，他考上秀才已是勉强，还是自己岳父帮的忙，若要有好的仕途，非得有个实力雄厚的亲家，可他有了正头的娘子，只是县里书院院长的女儿，已然没了用处，若是有机会留在杭城，就算夫人的娘家人再闹，也是没有办法。

　　后来才知道，这商妾林琅早对他芳心暗许，在珠玉店里看见他在对面的书坊挑书，便发誓非他不嫁，可商女要是嫁给官人，是做不得正头妻子的，这林琅又得富商宠爱，对自己的小女儿没了办法，才去探了殷铁生的口风，只是没想到殷铁生答应的这么爽快，更是在得知自己与王府多年的商货关系后，承诺他的夫人不会入杭城。

　　这话哄的林琅甜的找不到北，磨得自己的父亲硬是将七品王府长史的位子花钱捐给了殷铁生，等尘埃落定后，殷铁生归家祭拜祖宗时，才知道夫人为自己生了一个女儿，也伤了身子，岳父知道他在杭城娶了一房美妾，大骂他是忘恩负义之人，但又不敢告诉自己的女儿，同窗也讥笑他靠脸上位，没什么能耐。

　　但就算如此，他也办了件漂亮事，极大的拉进了和王府的关系，淳阳王更是许诺于他，下月他就会拿到上任衢江县令的文书，成为正儿八经的六品官，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又能怎样，书院在他的管辖范围，他会是书院中最出色的学生，而他的同窗，就算看不起他，也要对他低头，瞧着他的眼色办事。

　　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没有什么比权势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