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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非蕊】翠山之林 弱燕之死 ...

  •   门后的场景,刹住了我急欲冲进的脚步。
      婢子的厢房梁大都不高,搬张椅子即可够到。
      燕丝的厢房中有一张小圆木桌,此刻正挺挺躺在地上。房梁上的三尺白绫不过是一条白色的衣带,只是生生拉扯着一个女子的脖颈,那女子头偏向一边,一脸痛苦。衣带不宽,可以清晰得看到它在颈部勒出的印子,女子的眼睛睁开,向外暴突。
      我连倒吸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一个箭步冲上去,跳到桌上费力解开了绳索,女子的身体软软瘫倒在地后,便不再动弹。
      “飘飘,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声音微微颤抖,看向飘飘。
      飘飘蹙起眉,在女子的身边蹲下,探了探她的鼻息,“没救了。”她轻轻说。
      “这是燕丝么?”我深吸一口气,又问。
      她闭上眼,似乎在回想什么,沉痛的告诉我:“恐怕是的。”
      “可是……”
      “啊……”一声细小的惊呼打断了我的话语,我与飘飘一同回头,竟是翠微抚着胸口脸色苍白晕倒在地。
      “翠微姐姐,翠微姐姐……”接住翠微的玉勒心惊地轻拍她的脸颊,语气中带着哭腔。
      “快宣太医。”我自燕丝身边离开,走到翠微身边。
      * * * * *
      厢房的门忽的推开。
      “啊啊啊?!是你!”我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个太医,勾起我丢人又痛苦的往事。
      “回娘娘,正是臣,不知娘娘宣臣来有何要事,是上次的腿上复发吗?”那太医板着脸,严肃而又正经。
      我眼角抽搐,这个死奸臣,居然提起我的伤心事。我深呼吸,指着翠微道:“不是我,是舒娘娘宫中的翠微,方才晕了过去,还有燕丝被发现吊死在屋内。”
      那太医一蹙眉,疾步走到燕丝的尸体边,用手在她颈处探了探,摇摇头。又走到翠微身边。
      翠微方才被我们抬到燕丝的小铺上,那太医搬来一张椅子,就着腿为翠微把脉。他表情僵硬了一下,继而又用平缓沉稳的语气道:“禀二位娘娘,翠微姑娘只是受了惊吓,体虚,稍加休养即可。”
      我和飘飘这才松了口气,飘飘坐到翠微床边道:“如此甚好,不知太医大人尊姓大名。”
      “微臣白绎之,字隐息。”
      “原来是白太医,”飘飘轻笑,“既然翠微已无大碍,便麻烦白太医开副方子。如此,不必惊动他人了。”
      白绎之缄默片刻,头始终毕恭毕敬地低着,“回娘娘,恐微臣难以从命。因为,”他苦笑,
      “翠微姑娘有喜了。”
      “有喜!”我冲到白绎之面前,“小白,你可要诊清楚,这宫女有喜可是要杖毙的!”
      “也不尽然,”飘飘站起身对我说,“还是有个人能让宫女有喜后风光无限的。”
      我愣了愣,“皇……”
      飘飘轻轻捂住我的嘴,“不可乱说话。”
      对,如果皇帝哥哥不承认,翠微便会以□□宫廷为由杖毙,我若妄下断言,一定是要受牵连的。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白绎之,看似平淡却强硬地说:“白太医想必是身体乏惫故一时误诊,本宫瞧着太医开个方子替翠微养养身子即可。翠微是本宫身边的丫头,她身子养好了,自是皆大欢喜的事。”这养身子却是有双重含义,究竟养的是翠微的身子还是怀的身子,不言而喻。这皆大欢喜有谁欢喜,想必在宫中多年的白绎之一定能听出言下之意。
      “娘娘,隐息行医多年,并未有过一例误诊。”白绎之认真地低头道。
      飘飘有些恼,轻道:“好个不知好歹的白隐息,本宫给了你台阶下,你却不领情。”她忽然使了个眼色,绿衣悄无声息的绕到背后,抄起了随手放的木棍在白绎之脑后用力一敲,他顿时晕了过去。
      “绿衣丫头也太狠了些。”飘飘掩着嘴笑。
      我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飘……飘飘……你你你……”
      她若无其事地说:“怎么,蕊蕊的小心肝又软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仿佛被敲的人是自己似的,赔笑讨饶道:“不敢不敢,飘飘你英明神武,小女子甘拜下风。”
      她斜睨我一眼,拧了拧我的鼻头,“油嘴滑舌。”
      尔后她又交代香彻绿衣找几个口风紧的小太监处理了可怜的小白,把他丢回自己的老巢,让他不安分的嘴歇会。
      “飘飘,虽说翠微是个小小宫女,只是她怀的是谁的孩子你我都心知肚明,我看……我还是留下为好。今日就同内务府说一声,免了咱俩的牌子,我便留宿你宫如何?”我忧心忡忡地看着翠微道。
      飘飘轻咬下唇,微微点头,“也好,这事还需观望,那白绎之的嘴巴老实得要人命,恐怕也瞒不了多少时刻,有你我看着,方可保翠微母子二人平安。”
      “嗯。”我舒心地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 * * * *
      翠微的情况并不乐观,兹事体大,我留宿在她的厢房中,吩咐越吟玉勒为她备药。
      我撑着额靠在桌上,眼皮上下打战,一会一点头。
      越吟拿了件白裘袍子轻轻披在我肩上,在我耳边唤道:“娘娘,看顾翠微姑娘固然重要,只是娘娘要以玉体为重,小心伤了身子越吟便难交代了。”
      我揉揉眼睛,懵懂地看着越吟的脸,口齿不清道:“啊?哦,越吟啊,我在这边上的榻小憩一会即可,你去端了药来罢。”
      越吟点点头,道:“是,娘娘,奴婢这便去取药来。”
      “嗯,”我微微点头,拉着越吟的手,“越吟,你也辛苦了,这一整天我还有打盹的空闲,你却是一刻也未休息。取了药回来,就再遣个别的丫鬟吧。”
      越吟轻轻笑了,跪下道:“娘娘,奴婢不累。奴婢身子硬朗得很,别的丫头都年轻,奴婢怕她们多有不周。娘娘身子金贵得多,还是让奴婢来吧。”
      我半埋怨似的嗔道:“瞧你说的,好似我是娇生惯养的骄矜大小姐,你若非要逞强,就莫说是我虐待你。”
      “奴婢怎敢。”越吟轻轻一福身,灵巧得跳开,“奴婢这便去拿药,免得误了翠微姑娘额的病情。”
      我凭空做了个拍打的姿势,笑骂:“你这臭丫头,找打!”
      越吟的身影逐渐远去,我的嘴角还忍不住翘起,偷笑着走到翠微身边,打量着她的脸。
      宫中的婢子大都长相不俗,毕竟是天子身边的人,总是不能浊了眼的。但又不许帝王溺于美色,故宫女大都着灰或棕的衣裳以免盖过妃子的光芒,只是恐怕还是有天生丽质难自弃的女子,譬如……翠微。
      她并非国色天香的绝世美女,只是她身上那淡淡的弱不禁风的气质最能牵动人的思绪,不过皇帝哥哥已是心有所属,翠微腹中的胎儿恐怕是酒后乱性的产物。
      我很轻缓地抚摸她的腹部,睡梦中的她却为此皱紧眉头,很害怕的模样。我对她升起一丝同情之意,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宫女,怀着隆中却又不敢声张,恐是担惊受怕很久了。
      “娘娘,越吟怎么还不会来,奴婢快困晕过去了。”玉勒撒娇似的在我耳边嘀咕,这个死丫头除了帮我料理草原时有些精神头,其他时间完全是个好吃懒做的笨丫头,若不是我生命力顽强,早被这个迷糊的九天之外的笨丫头害死了。
      我转过身子,掐着她的小胖脸,“你这个死丫头,除了睡觉吃饭你就想着等死吧,做只笨小猪还过得去,有你这么个笨丫鬟,真是倒了大霉。”
      玉勒只顾着傻呵呵的笑,“小姐向来疼玉勒,刀子嘴豆腐心啦。”
      我瘪瘪嘴,这个臭丫头也就这时候肯动脑子。
      “你你你,你去给我找越吟。”我恶狠狠地摆出主人的架子,看着玉勒扮小媳妇状飘走。

      “娘娘。”玉勒小跑着进了厢房,手里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她把药碗搁在小桌上,急忙伏到我耳边小声道:“娘娘,方才我出去找越吟时,发现她没走正道,仿佛是转到定妃娘娘的承祜宫中去了。我觉着她可能跟定妃娘娘有什么牵扯,怕待会她在药中动手脚便先端了碗回来。只是那送药的小太监眼神怪异的很,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
      我轻蹙眉,越吟?背叛?会么?虽然宫中是人吃人的世界,是个没有信赖的世界,但越吟总是个她是踏实而朴实的丫鬟,她……应是不会的。
      “玉勒,应是你多心了。宫中不比家里,还是要小心些说话。”我淡淡回道。
      “什么嘛……@#¥&*%……”玉勒小声嘟囔着什么。
      厢房的木门又吱呀一声打开,是越吟端着药碗,她瞥见桌上的药碗,有些讶异,“呀,娘娘,玉勒姑娘竟已拿了要来。又是奴婢失职了。”她面带愧疚看向我。
      “是方才我又想起一味药材舒娘娘曾叮嘱过,想遣玉勒追上你,谁知竟没瞧见,便让她自己拿了来。”我解释道。
      “这般呀,那便让翠微姑娘喝玉勒姑娘的那碗吧。我不知晓是哪位药材要注意些什么,唯恐害了翠微姑娘呢。”越吟亦笑道。
      “嗯。”如此,我对越吟的猜忌少了几分,如果她碗中药有毒,也害不到翠微母子了。
      玉勒抚着翠微的肩,助她饮药。
      一碗药灌下去,翠微脸色仿佛好了些,只是眉头又蹙起来。
      “我看差不多了,”我松了口气,“都歇去吧。”
      “是,娘娘。”她们二人道。
      * * * * *
      “蕊蕊,快随我走。”一更才入睡的我一清早便被飘飘从被窝中拉出来,迷迷糊糊地又回到昨日的厢房。
      飘飘拉着我的手伸到翠微鼻下试呼吸,半晌后看向我:“没有呼吸了,对吧。”
      我的脸色倏忽间苍白,轻轻摇晃她的身体,仍是毫无反应。
      “飘飘,叫白绎之来吧,你宫中已经出了一条人命,不可再瞒下去了。”我恳切地看向她。
      她也皱眉道:“我亦正有此意,你看,翠微面色微微泛青,恐怕是中毒的表现,要让那白绎之查个清楚才是。另外我已知晓他的底细,他是个可靠的人。”
      “嗯。”事已至此,我们只有仰仗白绎之了。

      “白太医求见。”太监纤细的嗓音唤来我们焦急等待许久的人,白绎之疾步匆匆步入厢房。
      即使在他来前便已告知详情,他亦低头请安后,这才坐到床边问脉。
      只是早无脉可问,翠微母子俱已离世。
      “面色青白,肢体僵硬,胎儿有萎缩现象。这应是中毒,只是这毒委实毒辣。”白绎之皱着眉检验,“二位娘娘,兹事体大,恐怕消息是已经瞒不住的。”
      “我们亦知晓,所以才唤你来,恐怕众人已经在来我宫中的路上了。”飘飘苦笑。
      果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语音方毕,便又听了那声音,“琳昭仪娘娘来访。”
      “她来是要做些什么。”我平素最厌恶的即使有恃无恐的骄矜蛮横之辈,这夏千羽是完全符合规定,所以格外令我厌恶。
      “哟哟哟,这是怎个回事,舒妹妹宫中出了命案,听说还是两条命呢。”夏千羽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花枝招展地进了简陋的厢房,想朵开到烂的月季花。
      “微臣白绎之,参见琳昭仪娘娘。”白绎之毕恭毕敬地行礼。
      “免了免了免了,”她兴奋得挥挥手,“今日本宫来,就是来瞧瞧舒妹妹这的事,别让这宝地沾了晦气。”她说得忧心,却是笑得阳光灿烂。
      “那可真是麻烦夏姐姐了,”我皮笑肉不笑道,“只要一站便能驱鬼压邪,去去晦气,果然比钟馗小相还灵验。”
      “你——你什么意思!”她尖锐的叫道,“哼,你那飘飘姐姐自打入了宫便没侍过几次寝,到现在你俩肚子里都没消息,却先让宫中的地下婢子捡了便宜,果真都是孬货。”
      我正欲回口,忽闻一只安静的白绎之开口道:“娘娘,可否借您身边女官芳容一见,微臣以为琳娘娘的大姑娘颇为眼熟。”
      “你要看诺荷!”她大惊,眼神躲避着白绎之的目光,急匆匆地一挥手,“这恐怕不成,我们诺荷还要让人探听,哪能任你这大男人希希端详的。我看我也不必再凑什么热闹,诺荷,回宫。”语毕拉着诺荷的手便要离开厢房。
      一向沉稳的白绎之忽然呼道:“娘娘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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