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暮雨》向随然

20、江湖篇（8）

　　小七醒来的时候，感受到屋里另外一个人的气息。他一下翻身坐起，下意识出声，“三哥？”
　　“小七……”明轩开口，淡然着全然听不出情绪。
　　小七听出明轩的声音，神色瞬间黯然，但还是正了正精神，微微颔首，“先生早。”
　　“醒了就起身吧，今天天气很好，我带你出去走走。”明轩站起，向前踏了两步站到窗口。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声。
　　“先生……”小七摸索着走到明轩身后，明轩转过身扶住他手臂带着他走到水盆前面。
　　“你先洗洗吧。”明轩把汗巾绞干放到小七手上。
　　“落霞姐姐呢？”小七问。
　　“她有别的事情，”明轩顿了顿，看着他慢慢擦干净脸颊和双手，递上青盐，“漱漱口吧。”
　　“嗯。”小七接过来，就着明轩递过来的茶水漱了口。
　　“小七。”明轩轻唤，拉过他的手塞进了一件物事。
　　“先生？”小七摸了摸手里的东西，细长的一根，似乎是木质的。
　　“以后有这个，”明轩淡淡说：“出门会方便许多。”
　　“谢谢先生，”小七微微颔首，拐杖撑在地上，长度竟然十分合适。
　　“出去试试吧，”明轩推开门，寒意迎面而来。他转过身，看到搭在屏风上的外袍，顺手扯了过来。

　　小七刚踏出门，堪堪打了个冷颤。
　　“冷吗？”明轩抖开外袍披到小七肩头，细细系上衣带。
　　“先生……”
　　“呃？”
　　“您……”小七思索着措辞，“今天似乎有些奇怪。”
　　明轩脚步一顿，小七一下撞了上去，“先生？”
　　“撞疼没有？”明轩扶住小七，轻声问。
　　“没有。”小七站稳身体，想了想道：“先生有心事？”
　　“小七，从今天开始我教你一些防身的招数。”明轩看着满园花草，神思恍惚。
　　“先生？”
　　“你行动不便，身边万一没有人也能自己照顾自己。”
　　“小七……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小七紧紧握着手里的拐杖，指节渐渐发白，“先生不用担心。”
　　明轩放重了脚步声向庭院中间的凉亭走去。小七摸索着方向缓缓跟上。
　　“我现在教你听声辨位，”明轩在石桌边坐下，拿出一副围棋，掂量着手里的棋子，“你听好了。”
　　明轩的声音说不出的淡漠，小七站在一边微微蹙眉。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
　　小七转了个弯就撞上了一个人。
　　“小七，”那人赶紧扶住他，“撞哪了？”
　　“落霞姐姐……”小七直起身，“我没事。”
　　“这么晚你跑出来做什么？”落霞扶着他，在长廊坐下。
　　“我……”小七握了握手里的拐杖，欲言又止。
　　“你想做什么，告诉我吧，我帮你。”
　　“落霞姐姐，还是我自己去吧……”
　　“干什么啊，”落霞撇撇嘴，“跟我客气什么？”
　　“我想去厨房找点药酒……”小七磕磕碰碰终于把话说完，头低了下去。
　　“怎么了？”落霞柔声问，“哪里痛？受伤了？”
　　“是先生在教我功夫……”小七迟疑。
　　“我知道。”落霞点头，“听声辨位么……是不是又挨打了？”
　　小七一怔，“没有，是小七愚笨……”躲不开明轩抽上来的木条。
　　落霞轻叹一声拉过他手腕，翻起袖子，“我家公子很严厉吧？你看都青了……”手臂上横着竖着青紫一片，好不骇人。
　　小七缩回手，岔开话题，“落霞姐姐，很久没有见你了，你在忙什么？”
　　开始习武已经几日，除了明轩，小七就不曾见过其他人，不管是落霞孤鹜还是其他下人。
　　“瞎忙。”落霞直言。明轩给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活，繁琐且忙碌，里面外面团团转。若不是晚上想到还有一件事没有办完，也不会出门碰上小七。
　　“先生……”小七想起这些日子明轩怪异的冷淡，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本以为自己已经无所谓一切世间情感，可温暖过后还是留恋。
　　“我家公子最近有点怪怪的……”落霞望着天边，若有所思。
　　“你也觉得？”小七诧异，原来不是自己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
　　落霞转过头来望着小七，“你发觉了什么？”
　　小七沉吟着，缓缓道：“先生似乎不让我跟别人有接触，所有起居饮食都是先生安排……”
　　“是么，”落霞应道，“我想公子是希望你能够独立吧，毕竟我们都不可能一直照顾你。再过两个月就是神教的祭天大典，公子到时候一定要回去。”
　　“两个月？”这么快就要分开了么？
　　“没关系，过完元宵，公子就会回来的。”落霞看到那人黯然神色，立时安慰道。
　　“嗯，”小七点头，“落霞姐姐还是带我去找药酒吧。”
　　“对哦，”落霞赶紧扶着小七起身，“怎么能把这个忘记了。”
　　落霞扶着小七往自己房间的方向去了。黑暗中走出一人，手上捏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明轩看着他们慢慢消失的身影，转身离开。

　　“落霞姐姐，还是我自己来吧。”小七抓着衣襟不肯松手，拉扯之间好不狼狈。
　　“还是我来吧，你都看不到要在哪里上药，”落霞语落方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小七……”
　　“没事，”小七松开了手，不再挣扎，“多谢落霞姐姐了。”说着缓缓脱下外袍，解开腰封。
　　衣服褪下来，露出少年柔韧的身体，烛火忽明忽暗，晃荡着视线。落霞望着他，眉头皱了起来，拉着小七坐到火炉旁边，“公子下手未免太狠了吧……”手指沾了药膏，却是停在在皮肤上方不敢抹上去。
　　“落霞姐姐？”身后迟迟没有东京，小七微微转过头，轻唤出声。
　　“呃，”落霞回神，眼前少年苍白的背脊上多出无数条青红交加的淤痕，有些甚至高高隆起，触目惊心。
　　“小七，你忍着点。”落霞一咬牙，手指覆了上去，身前的人“嘶”得一声背脊一震。
　　“先生也是为了你好，你别怪他，我们……”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落霞苦笑着，却没有说完下面的话。
　　“我明白的。”小七咬牙应着，“是我太笨了……”
　　落霞轻轻吹着伤口，戏谑着，“你这身细皮嫩肉哪里该是练武的，就该被人好好捧着疼着……”
　　小七双手交握，紧紧的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