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流水兮逝如风》百花酿豆腐

38、37

　　朦胧的月色下，时不时冒出一丝丝清脆的铃响，打破黑夜的沉寂。
　　石室中，青水已经不知道自己醒过来多少次，他望着眼前的漆黑，有些迷茫的轻声叹口气，不敢再随意动弹。
　　能将他毫不知情的丢到个小黑屋来的，除了反常的江千因意外，他实在是想不出来别人了。青水眨眨眼，他不知道江千因为什么忽然要把他关起来，究竟是为什么……青水皱紧眉，他好像又忘了很多事情，他记得……青水睁大眼，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还记得什么？
　　原本就有些压抑的空气瞬间便如同能扼住青水的脖子，令他难以呼吸。

　　石室外，一道人影翩然来到，在杂草丛生的小路上转了几圈，最后将目光转向那块奇怪的石碑。
　　若是他掐的时间不错，这处应该是江千因为了困住青水设下的封神阵，这处石碑虽然显眼，却能使人无法靠近，来人轻笑了一声，眼神扫了周遭几眼，手中折扇蓦然展开挥动，一阵强烈劲气即刻射中看起来与此地毫不相关的一处，却在下一刻听见崩然声势之时快速旋身避开，双眸紧盯着自己刚才所站之处烧焦的痕迹。
　　一声叹息，那人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站在原地想了一阵，迟迟不见再次迈步。
　　轻风吹动天上掩盖月色的云，照亮树林中那抹红影，正是那日忽然出现救走杨筝的千面。
　　“虽然此阵江千因布的仓促简陋，威力却也不容小觑。”千面有些头疼的敲了敲自己额头，又绕着周围走了几圈。
　　而在此时，一阵激烈的铃响又自风中传来，千面眼神一亮，看来，里面的人也是急着想脱身嘛。“穆玄，许久不见了。”话毕，千面又诶了一声叹息着敲了自己一下，“我忘了，我们还没见过，不好意思。”
　　比方才更加激烈的铃声传出来，千面勾了勾嘴角。
　　漆黑石洞中，青水睁大眼，耳中是越来越剧烈的铃声刺的他耳膜生疼，生生流出两道蜿蜒的血迹来，而在这剧烈的苦痛之中，他又听见穆玄两个字，这两个字仿若刻在他的骨血里，一被人说起，便是一幕接着一幕陌生的画面在脑中浮现，又在下一刻消失殆尽，一遍一遍的回想，脑中的疼痛也越来越剧烈。
　　“穆玄，羌岐族，六年前，大荒屠城。”
　　“啊……”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入耳，那几个字便开始在脑中盘旋不去。
　　穆玄……羌岐族……蔓延的血红中渐渐堆砌出一道人影……
　　恍惚之间，青水仿佛能看见那道人影向自己靠近，最后停在他面前，一身红衣似血，不，那哪里是红衣，大片的血迹从他衣上蔓延下来，那根本就是被血染红的。
　　“我……”青水喘着气，从心底竟然生出丝丝的恐惧之意，巨大的疼痛拉扯着他，一边是连绵不绝的铃声响动，一边又冒出江千因声声呢喃，你是青水，你是我的青水。“我是青水……我……”
　　那道红影微微颤动，似乎是在笑，在青水越来越迷茫的眼神中渐渐逝去。
　　铃声渐渐消弭，千面偏头在外等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转身往云禅寺方向走去，“真是可怜。”

　　云禅寺内，江千因看着忽然出现的杨筝皱了皱眉，“步笑尘不见了？”
　　杨筝喘着气，红着眼从自己怀中掏出几日前雪鹰带回来的粹雪剑，那把剑已经断裂，只余下一小截，刚看到这把断剑的时候，杨筝差点吓得晕过去，对于像步笑尘这般用剑的高手来说，剑断了，多半意味着人也死了。幸好千面一再承诺他，步笑尘还活着，不然他……
　　“步……”不等杨筝开口，忽来两道怪异的脚步声。
　　江千因眉头一皱，伸手挡住杨筝，抬眼一看，是穆文与温雅共同走来。
　　“江盟主。”温雅拱手行礼，面上双眸温和，还是一副温润书生的模样。
　　“温雅？”江千因不着痕迹的带着杨筝退后两步，他月前受青水那一掌伤势还未好尽，又要尽量护住一个不会武功的杨筝，实在是令他不得不往后退。
　　温雅却恍若没看见他的动作一般，笑着看了他几眼，“青水呢？不，我该说，我那好兄弟，穆玄呢？”
　　江千因皱眉，怒喝一声，“他不是穆玄，他是青水！”
　　似乎是楞了一下，温雅怔住之后的笑容越发的扩大，“江千因啊江千因，你自私了这么多年，也该放过他了吧。”
　　“强词夺理！”江千因握紧手中的剑柄，直至那指尖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温雅却是一脸轻松，摇了摇头，“我是怕，你要把我兄弟逼疯啊，你说，他日他想起来他作为穆玄的一切，会不会疯？”
　　江千因看着他，面上已经有几分怒意，几次欲开口，却又将话咽了回去。杨筝躲在他身后，有些奇怪此时的气氛，江千因不是事事以青水为先么，怎么又逼他了，而且，穆玄又是谁，他被千面关了那么久，难道又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温雅看着江千因如此模样，轻笑一声上前，“该放过他了吧，穆玄他是我羌岐族的人，身上流的是我羌岐族的血，他不是什么云度山的青水！”骤然提高的声音，温雅已经走至江千因面前，原先温润的眸子被血红的疯狂所代替，狠狠地盯着江千因，“他身上他的血里，背着百千条人命，你却逼他做个侠士，我羌岐族数年前遭你们所谓的正义人士所灭族，他与你之间是永远都不可能磨灭的灭族之恨，你却逼他对你产生感情，我们三人是多年的同修，你却逼他与我们为敌，江千因，你或许能改变他的心性，能真的让他心存善念侠义，可是你永远无法改变，他是与我们一样，你们眼中罪孽深重的羌岐族人，他是与我们一样，骨子里流着杀戮的血！若是他不曾被你改变，将来的痛苦，他也不会有！”
　　江千因愣神听着温雅一句句直击他心中的那番话，半天开不了口，脑中尽是温雅提到了羌岐族灭族，他最怕的，并不是青水想起来之后会不会回到温雅与穆文身边，而是他会想起来，数年前那场不亚于大荒的屠戮。
　　“逼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去做一个好人，江千因，你的梦，是不是该醒了？”一声冷笑，温雅忽然提气变掌攻上，江千因立刻回神，一掌推开杨筝，手中长剑即刻挡上，接住温雅一掌，二人皆是退后两步，只是温雅游刃有余，江千因却是眉头紧皱。
　　一旁站了许久的穆文脚下一动，瞬间至江千因身后，二人成夹攻之势将江千因围住，“将穆玄，还给我。”
　　一声剑鸣，江千因长剑出鞘，眼藏锐气，一身力贯于剑尖，使剑身铮铮而鸣。“邪魔歪道。”
　　温雅忽然笑出声，满眼的无奈，倏然风声动、人影动，双方猛然的一击，回荡著战栗逼命的挽歌。短暂的身影交错之后，又是穆文携千钧之力猛然击向，江千因皱眉，但见长剑快转，江千因招式不同以往，身手诡奇，莫不可测，纵然温雅与穆文处处紧逼，却也能让他暂时不落下风。
　　穆文出招之间细细打量他几番，嘴边笑意渐深，“武林盟的绝学，自六年前，我便再未见过了。”只听她一声轻呵，纳一身内力出掌，霎时掌势似流风，若雷霆，扫向江千因。
　　江千因握紧手中长剑，一手手拈剑指，脚踏奇异步回身荡月，阴阳剑分，竟然又是一道奇阵启动。瞬间便是一阵无形的力量似乎压制住穆文，将她困在原地，另一边的温雅见状眼神一敛，原先藏于背后的冰玉短棍在夜空中散出一道耀眼的流光，棍锋旋化万千飞叶成刃，直击江千因。二人剑棍交锋=，一时之间风云狂啸，眼照眼，杀光凛凛烁转。
　　就在二人激战之间，忽闻后山远处一道冲破九霄的怒吼之声，震慑三人耳膜，温雅双眼一转，笑意涌上，“是我的兄弟，要回来了。”
　　江千因却是面色瞬间一变，急欲收手，只是温雅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手中棍势连绵不绝攻向江千因，使他无从脱身，而穆文也因为江千因一瞬间分神吗，霎时冲破困境，一掌破风震耳威，杀腾腾的交锋，一棍、一剑、一掌，各自逞雄。
　　一边躲着的杨筝却是越看越心焦，眼见着时间越长，江千因便越落下风，身上也添了数道伤口，心急之下，想起来步笑尘曾经给过他的一些防身物品，急急忙忙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些瓶瓶罐罐，拔了口子就往三人交缠之处扔去，只是那三人都非比寻常，只见穆文一扬袖，刹那便是雄厚掌劲直逼杨筝面门，不待杨筝做出反应，千面身影及时赶到，一手揽过杨筝险险避过那夺命一招，只见他手中折扇一合，另一手掌顺势划下，那原本黑色金身的折扇刹那露出一片锐利的锋芒来，正是多年前无意落在杨筝手中的扇形武器之首游龙扇，千面手中游龙扇轻划，以霎快身手，震退正在激战的穆文。
　　“千面！”穆文猝不及防，被千面一招击中，双目似要喷火盯着千面。
　　千面却是掩扇一笑，抱紧怀中的杨筝，“哎呀，我真的是没办法，步笑尘的感情当真将我影响的无法自制，我一见你要杀这人，我心中便是遏制不住的怒火，还望穆文见谅啊，我这就走，这就走。”
　　杨筝却一把揪着他的长袖，双眸紧盯着他，似有几分哀求之意，“江千因受伤了。”
　　千面挑眉，看着被温雅穆文围住的江千因，江千因原本就是身上有着内伤，如今战势一拖，他心中又焦急后山阵法的异变，早已落入下风，就连身影都有些迟缓了。“我救你，无非是出自步笑尘对你的感情，救他，难道步笑尘也喜欢他么？”
　　“别走！”见前面说话间毫不留情，又要带着他脱离战圈，杨筝心中焦急，又将他拉的更紧一些，“求你……”
　　千面一笑，面上却是讥讽，“我说过，我救你只是因为我要代替步笑尘，不得不受他的感情所影响，你的哀求于我，并没有什么用。”
　　只是千面虽然这么说着，却在杨筝的低声哀求之下，还是止住了脚步，转身看着江千因。
　　只见江千因已经有些难以支撑住穆文与温雅连绵之下的攻势，虽然借着几分阵法优势不至于丧命，却也已经危急了，穆文一声雄纳，顿时利闪扫破沈元，瞬移的身影，趁江千因一瞬的晃神，直逼他胸口，远处的杨筝一声惊呼，心口猛然一痛，危急之间，却见一道身影急速来到，铿然一响，那雄浑一掌，却被一柄玉尺毫不费力的轻轻挡住。
　　穆文一愣，温雅也是一惊，被来人的内力震退几步，任凭他一个转身将江千因护在身后。
　　“青水……”江千因勉力支撑住自己的身体，怔怔的看着出现在自己身前的人。
　　只是那道身影却未回头看他，反而是盯着温雅，二人对视一阵，温雅收回冰玉短棍，上前一步，“你……还救他？”
　　江千因屏住呼吸，甚至不敢去听接下来青水的回答，然而却是一阵沉默。只闻一阵摩挲布料的声响，江千因只觉得一阵温暖包裹住自己，却是青水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他身上，江千因颤着抬起头，双目渐渐涌上一阵惊喜，一旁的温雅沉下脸，正欲上前，却被青水扬手示意他止步，青水低头，看着浑身微微颤抖着的江千因，“你知道，我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吗？”
　　江千因楞了一下，说不出话来，青水却是弯了嘴角，只是那眼神却越发冷下去，“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青水……”江千因借着剑身勉强站起来，有些害怕的想要去抓青水衣衫，却被青水扬袖躲开。
　　“若不是有人破阵助我，你是不是要将我关一辈子？”青水冷眼看着他，他的记忆还未完全恢复，但他知道，江千因骗了他，骗的还不止一点半点。“将你这几日喂我喝的药的解药给我！”
　　江千因一愣，还未消化完青水那一句有人助他，又听到解药二字，面色又是一变，“你……知道了……”
　　青水面色越发泛冷，近乎咬牙切齿的开口，“解药给我！”
　　江千因却是摇头退后，那药原本是当初药谷谷主交给武林盟，作为压制人记忆的，若是不交给青水，或许还有一丝希望让他摒除心中穆玄的记忆，“没有解药……”
　　青水霎时睁大双眼，忽然一扬手一掌欲击在江千因胸口，却又生生停住，“你还骗我？”
　　江千因轻咳两声，吐出一口的血沫，笑了一声，“我只是……想要保护你……”
　　良久沉默，青水扬起的手臂缓缓放下，止不住的大笑出声，“江千因，你太令我失望了。”
　　江千因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出什么话来，双眼一动不动盯着青水，直到目中那人慢慢转身。
　　“你曾告诉我，我偶尔想起的一些片段只是噩梦，现在，我却是知道了，那一切，才是你为我营造的一场美梦，如今，梦就要醒了。”青水转身，脚步却是往云禅寺外走去。
　　在他身后的穆文动了动脚步，似乎想要跟上去，却被温雅扬手阻止。“他需要时间。”语毕，又将目光移至江千因身上，“我们三人同命，你不会知道他心中此时是什么心情，不过这种感觉，我也曾有过，那是沉寂已久的心中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可以牵挂的东西，却又马上被人掏空的感觉，这种感觉，便是你们武林盟所赐。”
　　江千因却只是盯着青水身影消失的地方，只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沉重，事情怎么会……到这一步。
　　温雅勾了勾嘴角，又看了千面几眼，与穆文一同消失在云禅寺内。
　　恍若无人的寂静良久，直到一阵脚步声打破。
　　月色下泛着寒意的白衣渐渐出现在三人眼中，杨筝蓦然睁大眼，看着从后山缓步而来的熟悉身影，那股熟悉的感觉，不是身边的人可以给予的。
　　“步老板……”杨筝愣了愣，拔腿便往步笑尘身边跑去，千面垂下手，也没拦着。
　　步笑尘微微一笑，连忙迎上去，揽住杨筝，“我来晚了。”
　　杨筝只觉得眼睛一酸，怀中那柄断剑似乎也微微发着热，烫着他胸膛。
　　步笑尘有些心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抬眼却看见不远处站定的千面，眉头一皱，眼中暖意渐渐被冰冷代替。
　　千面却是不为所动的摇了摇手中折扇，“有道是，是非多的夜晚最容易出现怪异的梦境了，我与你的缘分啊见了一面就少了一分，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话音一落，千面身影已经消失在步笑尘眼前，速度快的就连步笑尘都难以看清。
　　步笑尘皱起眉，看了那处空地一阵，才将目光转向江千因，却发现江千因已经看着他许久了。
　　江千因踉跄着朝他走了两步，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传音开口，“除了药谷，还有谁知道那药。”不是质问，也不必听见回答，江千因只看了他一眼，转身就想走，却见步笑尘袖口轻抬，一根肉眼难以分辨的银针霎时没入江千因后颈，江千因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江盟主！”杨筝一惊，连忙去扶江千因，“步老板快救人啊！”
　　步笑尘勾了勾嘴角，替杨筝将人扶起来，“好。”

　　一声鸡鸣起，天边渐渐泛白。
　　安静的云度山下，一抹青影定定的站着，主人身上浸透的衣衫，似乎昭示着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
　　一阵细碎声响自林中传来，惊动已经在此处站了许久的人影。
　　“嗯？施主好。”却不想是个和尚从林中钻出来，对着青水合掌点了点头。
　　青水动了动，一双眼瞟向他，“这山上没住人。”
　　和尚笑了笑，“贫僧并非化缘，只是曾经答应过一位施主，每年的今日，都要来山下作法。”
　　“作法？”青水挑眉，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他虽然记忆还是很模糊，但是他觉得他应该是没见过这和尚每年都来云度山作法的。
　　“那位公子交代我每年今日都要来，而且不可改期，原因却没有说。”和尚点点头。
　　青水偏头想了一阵，“作什么法？”
　　“护佑，辟邪。”那和尚又是一笑，“这咒，原本是为了洗脱罪孽的，不知道这山上的主人有什么罪孽。”
　　青水皱眉，依稀猜到了和尚口中的公子，那个名字一出现，心中便涌起一阵怒意，顿时便摆了手，“你快走吧。”
　　“我看公子煞气有些重了，还望公子静心才是。”和尚一愣，也听话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又转过头来，“我观公子面相迷茫，不知道公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动摇内心的事情？”
　　青水转头狠狠看了他一眼，“你还不走？”
　　只是对望一眼，和尚便觉得一股杀意笼罩自己全身，似乎下一刻自己就要身陷囹圄，连忙合掌匆匆离去。
　　青水回过头去，似乎自己刚刚心中升腾起那股杀意还未散去，此刻只希望能见血心中才能舒坦。原地站了片刻，才稍稍压下心中那一股强烈的感觉。青水抬起头，看了几眼这对他来说很是熟悉的云度山，抬脚走了进去。
　　刚踏进那条小路，便闻到了香火的味道。青水皱眉，心中不禁想到，那罪孽，是要替自己消的么，这法，是替自己做的么。
　　闭上眼，眼前浮现的却是当年他偷跑下山，最后遇到江千因的那一幕，江千因……
　　只是他心中一想起这个名字，便又出现另一幕，扑面的血腥气味，满眼的血红，耳边是妇孺幼小的哭号，下一刻，却是毫不留情刀光剑影，有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影，有拖着自己奔逃的人影，还有……反复出现的武林盟。
　　轻喘一口气，青水睁开眼，刚才，是他以前的记忆么？
　　一股强烈的恨意几乎笼罩他心间，青水握拳咬牙，原本淡然的眼眸渐渐染上血红，脚下步伐飞快，最后近乎是飞奔着走至山顶。
　　山顶与走时无二，虽然久无人打理，但是门前哪几盆花依旧茂盛异常，青水停住脚步，似乎眼前又冒出当初擘画弯着腰浇花的画面，只是今时不同于往日想起擘画时的那般怀念，反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恨意，青水一扫袖，直将那几盆花扫碎，残枝败叶落了一地，才觉得心中稍稍好受了一些。
　　“擘画……擘画……”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自青水嘴中喊出，脑中擘画的影子似乎都成了种种的厌恶，只是在这厌恶之中，却又有擘画曾经手把手教他习武，哄他睡觉的影子，叫他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两边的情绪奇怪的拉扯着，青水面上渐露痛苦之色。
　　山顶疾风掠过，掩盖住一声声痛苦的闷哼，青水抬头望着已经渐渐升起的初阳，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照射在自己身上。
　　“徒儿，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师父每天都要让你看日出？”是擘画带笑的声音，与那时的他一同沐浴在晨曦之中，“要见曙光，必经黑暗，希望我徒儿日后若有眼前道路黑暗的时候，能知道，曙光肯定是会出现的。”
　　脑中越来越多零碎的记忆拼凑在一起，渐渐将往事都勾勒出来。
　　青水站了半晌，忽然直接靠在树边坐下，想必是步笑尘给他的解药如今有了作用。青水蜷起身子，静静的等待着悉数回归的记忆。
　　有擘画，有江千因，还有温雅与穆文。
　　他清楚的记得血色漫天的那日，他是如何被人送出羌岐族寨子，又是如何在追杀中被擘画所救，东躲西藏几日之后无奈的带着自己进入武林盟，然后非要将自己性命留下来，甚至不惜答应从此之后再也不涉足江湖。
　　那三枚银针入脑之时的痛苦他似乎还能回忆起来一点儿，然后便是与擘画一同生活的时光，擘画教了他许多，但是大多都是如何以侠义为先，如何做一个像是武林盟里的人那般的大侠。
　　同样的血色漫天，还有六年前的今日。耳边还有小儿啼哭，老人哀求，他却如同一个只知道杀人的魔鬼一般，完全遵循自己血液中的嗜杀，那温热的血液溅在自己衣上，似乎又能给他无穷的力量一般。与穆文、温雅三人，一同享受着获得越来越强大的力量的快感，直到最后一身白衣都染了红。
　　回忆中，青水额间渐渐滴落细汗，一边是与擘画、江千因的相处之景，另一边，却是杀戮漫天。
　　记忆涌入的越多，青水心中却越发悲凉。
　　“你可知道，屠城的人是谁？”
　　“是我遇到，必诛之的人。”
　　与江千因的对话涌上心头，青水忍不住笑出声，必诛之……
　　“难怪江千因不肯恢复我记忆，这般的过去，就如同魔鬼，一不小心，就来吃人了。”青水捂住双眼，叹了一口气。
　　长叹之后，又是一片寂静，耳边只余下呼呼而过的山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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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哦。。。。。。修文。。。。修文。。。。别看这里，要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