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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宴会上的桃花 ...

  •   “大夫,你就实话实说吧,我家郎君究竟还有没有救!”

      泰安堂内,一褐绿衣农妇掩面而泣,她身边的丈夫想安慰她却因连日的喉哑发不出一丝声来,急得他愈发咳嗽,可无论怎么咳嗽,话语也说不出来,他一咳嗽农妇也顾不得自个儿连忙抚他背顺着他的气,农妇虽停了啜泣,可脸上的神情比方才哭泣时还要忧郁,夫妻二人都忧心忡忡,场面一时颇有凄凄惨惨戚戚的意味。

      而坐在他们对面的是一约莫碧玉年华的少女,身着淡黄色襦裙的少女有一双深褐色的茶眸,那双茶眸的主人显然正陷入沉思,猛地被农妇这忧心一问,有些怔住,想要宽慰农妇,但这病情确实严重且古怪不知如何下口,稍显沉默后她很快打起了精神,试探地问:“你上次的所用药是什么?”

      她没回答农妇的问题反倒抛了个问题回来,农妇有些焦急,但还是努力回想,可惜一无所获,她一字不识。

      她不由得更急,见状少女换了个问法:“你还记得方名吗?”

      “好像是,什么荆防败毒散,对、就是荆防败毒散!”

      “荆防败毒散,你确定?”

      “那名肯定没错,我跟着抓药的师傅后面亲耳听的!”

      听到这话,少女一直皱着的眉头徒然旋开,这回她有了把握,温言安抚农妇:“不必担心这不是奇症,按剂服定时来复诊,约莫三日最迟七日定能痊愈。”

      说罢她便提笔开了葳蕤方,交于农妇,农妇小心地收了,想了想,问:“是我家郎君喝的荆防败毒散有问题?”

      “荆防败毒散与此不对症,回去后切不可再服。”

      少女没掉书袋子,简单地说了些不对症的原因,又嘱咐了些禁忌事项与农妇,农妇问:“这里面有什么药?”

      “葳蕤也即玉竹为君药,白薇、独活、麻黄、杏仁、甘草… …”

      农妇仔仔细细地听了,千恩万谢地走了,看样子这回她会牢牢记住药名。

      少女自然是田菁,她自年幼起便师从名医常山,去年终于及笄到了可坐堂的岁数,于是她便在这泰安堂坐了半日的诊班。本来其他大夫皆是一日,可毕竟她身份特殊也没人说什么,只有田菁自己很不好意思,只好更是仔细地诊断。

      “方才那病人我听说可是久咳成疾,两三日可治好?”

      同堂的其他医者问,田菁停下书写医案的笔,看向离她不远的陈医者,说:“他是阴虚劳咳,本身阴液虚少而又被下了发汗透解的荆防败毒散,非但没能发汗透邪解了劳咳,反倒伤了真阴以致咽干久咳。”

      “你怎么知道他是阴虚?”

      “低热潮燥,痰中带血。”

      听了的陈医者没再问,这确是阴虚的表象,可田菁怎么能那么肯定?干他们这行的最难的便是从万千表象中切中命脉,毕竟医书谁都会背,切中却无几人。对于此,陈医师只能说是常山教徒有方,而田菁却是有根由而不能说。

      常山确实是当世名家,可他同时也是个云游四方的隐士,根本没什么时间指导她,只是扔下了几本书,几年一次地考核她并回答她的疑问后便又悠然远去。

      这次切中命脉的关键实是不能与外人言,她的根据全是来自自家先祖的一本传家医书——《望神秘要》,书的重要性儿时不知但当她越长大便越能体会到为何当年父亲那么地在意它。

      原由无他,皆因上书所载验病实症的方法过于惊奇且详实,惊是惊在验病竟不在诊脉而在于‘观’,虽世人也观病人的神色的变化,但却不如书中分门别类记载的各种实虚症的验证法子详实,田菁是越看越吃惊,同时也是越看也越迷茫,这上述所载真的对?

      长年的学医日子她也没闲着,有事没事地就验证一番,结果皆不出书中所言。

      这次的劳嗽病者也是,原是微感风寒,头痛少汗。想来先前的医者是想用荆芥、防风去他这表寒证,将风寒发散了去,可惜荆芥、防风无扶正之功,这病人本就阴液不足汗液不充不能生汗驱邪,这下更是伤了阴液,愈加久治不愈。

      而她记得《望神秘要》中详细讲过,如何在表症之下察出它的阴阳虚实。像今日这人,除无汗并发热外更兼舌苔光赤,与荆防败毒散所治的舌苔白腻根本不同,所以她以滋阴生津的葳蕤为君,凉血的白薇、石膏为臣,麻黄、杏仁来平他这终日之喘,独活理气,与参商调和百味之药——国老甘草来除大热,终为滋阴清热,宣肺解表。

      百试百验后田菁又不禁疑窦丛起,为何此书从未问世?书它的田睿曾祖乃先朝少府太医令,想要推广这学术分明不难,除非是为了藏私?可听闻他是个仁心仁德的大家医者,门生遍天下。父亲又不让她向外宣扬... ...究竟有何玄机?想不通的田菁大为苦恼,可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努力把它钻研透了,谜底应该就能揭晓了。

      “小娘子,夫人命你早点归家,说是不要迟了午时。”

      高眉深眼的昆仑奴拱着手向她传来婶婶的话,田菁有些不自在,时下兴起的边疆来的昆仑奴着实稀少,非高门贵户不能有,此时出现在这医馆里,实是有些扎眼。而且,婶婶又要开什么宴会了?想到婶婶的兴味,田菁不由得叹气,春日赏花、夏日宴,秋日又是日日围猎,现正是盛夏,想必是纳凉的名头,今日看来家中又是人云来往,不知要到几时才能歇息,明明家中一文不存都已经寅吃卯粮了,再者... ...

      田菁视线在堂外转了几圈,除了排队的病患和来往的医童,没看到自己想见的人。

      “… …回吧。”

      云头履跨过医馆大门,田菁最后看了一眼门前来来往往的人群,终于失望转头看向早就等候在外的马车,淡黄色襦裙划过马车凳板,上了马车。

      感到马车正在车夫的驾驶下缓缓驶动,田菁沉默地看着街市上向两边避开的人群,今日她明明想迎接多日不在东水郡的泰安堂堂主栾毅的,他去临郡查账前自己明明对他保证,等他回来了她一定在这堂中好好工作的... ...

      马车转过了几条街道又绕过了穿城而过的泗水,终于到了城南的田家外院的乌头门前,马车已停但车夫和昆仑奴都没有出声,无人出声本应安静,但宅墙内时不时传来的婢子私奴交谈声,让田菁明白,今日婶婶怕是请了不少人。

      深吸一口气,田菁挑开了帘子,向正院走去。

      “——那金陵厨子的手艺正适合今日这等炎日享受,绝对不会白白让你跑一趟的。”

      正院的正堂中,婶婶谈笑的声音传来,同时还有——“哟,这不是我们的小神医田菁么,快来,外边那么热。”

      “戚夫人午安。”

      田菁一边答着一边坐向婶婶旁,一如往日,当起乖巧听话的远房侄女这个角色。

      富态的戚夫人慈爱地望着乖巧恬静的田菁,心疼地说:“这大热的天净往那泰安堂跑什么?还是屋里凉快不是?”

      田菁还未张嘴解释便被另一女声给打断了,“你这老土知道什么,现在的小娘子一个个地都以出门谋职为荣,像你这样的成日呆在家中的早就不流行了。”

      说话的是和戚夫人关系很好的裴夫人,戚夫人也不恼,只是笑着自讽了一句:“是了,没响应灵帝陛下召令的也就我等了。”

      灵帝女皇起,女子也同样可习字识文,甚至登科中举、闺阁已关不住的她们有了方方面面都可于男儿一起较胜负的机会,女子从政行商这等大逆不道的事逐渐成了寻常,即使如今圣上已不是女皇但民众已是习惯了如此民风,虽也有人试图复辟女皇之前的三从四德,但时代毕竟已经变了,谁家都有女儿,女儿有更好的发展谁来阻止?

      “我说田菁,你还不如让叔父给你直接开一间馆子,要什么样的没有?”

      “田菁不敢让叔叔破费,泰安堂很好。”

      裴夫人也就是那么一提,见田菁没兴趣也就转了话题。

      比起这个,戚夫人显然有更关心的事,她看着田菁,说:“田菁,你是惯常出门的。”

      田菁不知戚夫人要说什么,只能点头。

      “那也有好处,比我家的今歌能早点找到如意郎君。”

      “?戚伯母何出此言?”

      “你性子好,不像我家今歌那么粗暴,又常和男子接触,肯定会触动红鸾。”

      “戚伯母夸张了。”

      “怎么夸张,你到如今难道就没人示好?哎,我田侄女什么都好,就是人还小太迟钝了。”

      “有没有谁在你面前总是逞能耍帅的?”

      “没有。”

      “那邀你独自二人相处,说话又吞吞吐吐的?”

      “也没有这样的人。”

      见田菁一脸肯定,戚夫人接着道:“田侄女不可能碰不到这样的人,郎君们表达心意的时候多半也是会不自信,你仔细看他们比往日更加紧张便可知晓了,你好好想想。”

      见田菁不知怎么应对,婶婶出声了,“她这般笨,你和她说这干什么。”

      “也是,缘分到了自然通透,我也是太八卦上心了。”

      田菁腼腆笑笑,接着陪话。

      寒暄中婶婶请来的客人陆续地到了,田菁负责招待与她同龄的人,在她觉得自己一直保持微笑得脸颊快要僵完了的时候终于到了午时末,众人移步凉阁,一盘盘精致的消暑菜呈了上来。

      众人落座食不语,免了她迎来招往的,可让她胃疼的是,今日随长辈来的三男二女中,有都水监主簿家的二子孙志用。他一直向她这边看来,时不时地向她吹嘘自家不仅有金陵厨,连那平日只在西湖边展艺的钱塘名厨都有,不停地向她推荐,什么时日他家的风景最好,她田菁如果不去就仿佛损失了八百万贯钱一样可惜... ...

      在这样热烈劝诱下田菁想说的只有一句,食不言啊你知道吗... ...

      也不能怪她对不停向她示好的人满肚腹诽,而是这孙志用其人成日宣扬他将来一定要找个高门大户的女子为妻,自从知道有她田菁这号人后就不停地献殷勤,献殷勤田菁虽然不好意思但不至于反感。

      让她无语的是这家伙十分的势力,只爱搭理比他权势高的人家而对其他人视而不见。就像现在,弄得全场好像只有她一个女子落座一般,她右手边还有两位妙龄女子啊。

      田菁望着那落座在左边紧紧盯着自己同时口中滔滔不绝的孙志用,又感受着身边右侧的女孩子身上微妙的气氛。右边第二位的戚今歌还好,虽是她娘说她粗暴但依田菁看来涵养很好,一边用饭一边欣赏舞曲全当没发生什么事一样。

      而临近的这位就不行了,这位一向心高气傲的上牧监主簿之女裴诗文本就不是个能冷落的主,更别说瞎子都能看出她喜欢你啊... ...

      果然,随着孙志用越说越多,裴诗文的眼睛也愈来愈喷火,田菁感受着她‘热烈’的视线,有些抽嘴角地看向嘴皮子合不住的人,孙志用你就不能盯着舞姬吗?那么美的水袖舞都不能清心?!

      田菁如坐针毡。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宴会上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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